小穆点点头。 妇人继续使力,然而镇痛已经消耗了她大半力气,加之腹部挨了一脚,气息奄奄,用一阵儿力便得歇上一会儿,导致生产过程极其艰难,一刻钟过去,孩子仍旧卡在头的位置。 “再加把劲儿,就快出来了!”小穆安慰妇人。 “我不行了。”妇人脸上全无血色,眼皮发黏,全凭一股毅力支撑,“你得帮我一把。” “怎么帮?” “我在上面使劲儿,你在下面拽,务必把婴儿娩出来。” 小穆惊恐万状,“我做不到。” “你可以。” “不、不行……我真的ʟᴇxɪ做不到。”小穆低头看了一眼妇人两腿间血淋淋的什物,愈发退缩,“我去找你的丈夫来,我真的不会……” “来不及了,再不生下来孩子会憋死。你听我命令,拽!” 妇人的声音有如纶告般,有着不容拒绝的力量。小穆的双手鬼使神差般伸到妇人腿间,抓住那团触感奇特的肉球,随着妇人的节奏施加力道。 起初小穆不敢用力,生怕把那娇弱的婴儿捏碎了,抑或把妇人的肠子一道扯出来,渐渐地掌握了力道,配合着妇人,也许过了一瞬,也许过了由许多个一瞬组成的漫长时间,婴儿“噌”地从妇人腿间滑到他手上。 一团团秽物随着婴儿的娩出倾泻出来。 小穆尚来不及弄清楚那些秽物是什么,手上的婴儿张开小巧的嘴巴,发出一声响亮的啼哭。 29.收养 “男孩女孩?” 妇人气若游丝,听到婴儿啼哭,眸子里硬是挣出一分清明,切切地问。 “女孩。” 小穆试图把孩子送到妇人身边,走动间惊觉下面有东西拉扯,低头一瞧方知是一盘血污通过一条肠子状的东西与婴儿相连。 “是脐带,剪断它。” 小穆找不到剪刀,掏出随身小刀割断脐带。这样小的孩子随身携带刀子,妇人目光复杂起来,小穆知道妇人在想什么,解释道:“防身用的。” 婴儿未曾擦拭,身上还有血腥气,皱巴巴一团,称不上漂亮。妇人眼里却溢满喜爱,轻轻拍抚道:“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忽然望向小穆,“忘记请教,你叫什么名字?” “你问这个干嘛?”小穆格外警惕,“想套出我的名字,顺藤摸瓜吗?没那么容易。” 他不肯说,妇人也不迫他,“你既不肯说你的,那我告诉你我的,我叫沈鸾,鸾凤的鸾,我的夫君叫赵温。温润的温。” “谁稀罕知道你们的名字。” 沈鸾不计较他的无礼,接着问:“你多大了?” 小穆不答。 “年龄总不会也是秘密吧?”沈鸾取笑, 小穆思索须臾,“十一。” “十一?” “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只有八九岁。”沈鸾目光掠过小穆瘦小的身体。十一岁,该是个小小的少年了,若非食不果腹,不至于这样瘦小。 “你还有事吗?没事我要走了。”小穆恢复初见时的冷酷。 “我尚在虚弱中,你最好等我的夫君找来以后再走。” “我是你的奴隶吗?”小穆哼了哼,不理会沈鸾的请求,径直走出庙宇。 正撞上来此寻找沈鸾的赵温。赵温伞也丢了,全身被雨淋透,满面惶急之色,见到小穆,迫不及待地跟他比划,“小兄弟,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孕妇,大概这么高,生得很美。” 小穆指了指里面。 赵温冲进庙里。看到眼前的一幕,呆若木鸡。 沈鸾道:“愣着干嘛,还不过来看看我们的女儿。” 赵温趋到近前,跪下捧起沈鸾的脸,“怎么突然憔悴了这么多。” “生孩子过于消耗气血。” “你受苦了。”赵温眼眶逐渐湿润,“那么要紧的时刻,我却不在你身边。” “都是做父亲的人了,还那么爱哭,没出息。” 赵温擦去眼泪。 “怎会突然生产?”目光扫过沈鸾身体,见她素得很,身上首饰统统不翼而飞,“首饰哪里去了?” “遇到一伙儿小贼,首饰给他们抢去了。我受到惊吓,故而早产。”目光越过赵温肩膀,落在惊惶不安的小穆身上,“多亏这位小兄弟帮衬,才顺利诞下婴儿。” 小穆不料沈鸾会替他隐瞒,惊疑间,赵温来到他身前致谢,“真是多谢你了小兄弟,不介意的话请随我们回府,让我好生招待你。” 小穆一生未被人善待,沈鸾的维护和赵温的和颜悦色叫他无所适从。他情愿被他们打被他们骂也不要这种善意的怜悯。 无法回应什么,小穆落荒而逃。 赵温大惑不解,“这孩子怎么跟惊弓之鸟似的?” “不要管他了,过来看看我们的女儿。” 孩子不足四斤,抱在手里轻飘飘的,不哭不闹,睡颜安适。赵温爱不释手,“瞧她小鼻子小眼眼的,长大了一定像你一样美貌。” “像你也不赖。” “想好起什么名字了吗?” “回家翻书起……” 赵温见沈鸾疲惫,声音渐渐听不大清楚,放下孩子,出去招了一辆马车,载着母女二人回府。 小穆原以为和沈鸾的缘分到此为止,万万不料,这只是一切的开始。 他们第二次见面是在衙门前。 彼时小穆已经在大牢里呆了将近两个月。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们一伙干偷抢拐骗的勾当不是一日两日,早被官府盯上。那日抢完沈鸾拿去出赃,被当铺告发,当场按住。 同伴把他供出去。本来也是讲好的,富贵共享,出事了他一人扛,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奉他为老大。 原本没个三年五载出不去,这一日牢门呛啷啷作响,狱卒走进来,解下他手的镣铐,将他推搡退出。 小穆犹自不解,回望狱卒。 “看什么看,赶紧滚。”狱卒一边说一边咕哝,“也不知哪踩的狗屎运,竟能让诰命夫人替他作保。” 小穆走出来。连月的不见天日,使他一时不能适应明媚的日光,手搭眉骨上,低头缓行。 走出十几步,视线里乍然闯入一双绣鞋,青黛色绣鞋面,上绣一丛幽兰,洁白无瑕,栩栩如生。微风吹拂间,似有淡雅兰香扑鼻而来。 视线缓缓上瞟,蓝衣蓝裙的贵美妇人一刹那也成了一株兰花,优雅地立着,香远益清,宛如一道风景。 “傻看什么,不认识了吗?”沈鸾笑容莞莞。 “是你……捞我出狱?” “本来可以让你早点出来的,坐月子耽搁了些功夫。我又不愿假他人之手,只好委屈你多蹲几日大狱。” “为什么要救我?” “不为什么,仅仅因为我做得到而已。”沈鸾拉过小穆的手,“瞧你瘦的,愈发成竹竿了,走。我带你吃好吃的去。” 小穆甩开她,厉声喝问,“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沈鸾微笑注视他,“你不反对的话,我想收养你。” “什么?!”小穆仿佛听了一个笑话,嘴角露出讥笑,“你赏我一口饭吃,就想我给你当牛做马。你怕是找错人了。我宁愿在大狱里蹲一辈子也犯不着去你们这种贵族家里讨饭。” “我并不缺仆奴使,我说收养你也不是叫你把自己卖给我。事实上,我打算亲自教养你,将你培养成为栋梁之材。” 小穆愈发琢磨不透沈鸾的用意,“你们这些贵族都像你一样无聊吗?” “无聊的不少,像我这种大发善心的不多。” 小穆无言以对。 “你去找别人罢,我不会跟你走。” 沈鸾看着走远的小穆,并不急躁,“去找你的伙伴儿吗?他们已经不在了。”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小穆回头怒视沈鸾。 “没怎么样,只不过给他们找了一个吃饭的地方,他们颇为满意。” 小穆捏紧拳头,他茕茕孑立于世,只有与那些和他有着相同命运的同伴聚在一起的时候方能感到一丝丝欣慰,如今连这点欣慰也被剥夺了,小穆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 “你以为你可以为所欲为吗?说什么教养我,无非把我当成你无聊时的消遣罢了。锦衣玉食的贱人,滚,别再纠缠我!” “你是一块璞玉,加以打磨,有朝一日未必不能光彩灼灼。”沈鸾丝毫不以为忤,反谆谆教诲他,“不要错过这样一次机会。” 就在小穆即将暴怒的时候,沈鸾不紧不慢道出下句话,“一个再次拥有家人的机会。” 小穆的满腔怒火顷刻烟消云散,“你说什么?” “让我做你的姐姐,养育你,教导你,一生一世照顾你,永不抛弃你,好吗?” 她的声音好温柔好温柔好温柔,轻柔云絮一般飘到心头,把他的一腔冷硬化作了柔情。她说要做他的姐姐,给无家可归的他一个家,任谁也抗拒不了这样的诱惑,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 沈鸾趁他发愣,牵起他的手,“我们走吧。” 小穆居然鬼使神差地跟她走了。 回到府里,先是带着他去见了赵温。赵温言谈举止温和,处处关照,仿佛他真的是他妻子的弟弟,而不是她随手捡回来的泼皮无赖。 接下来夫妻俩带他参观了他的房间。房中物品一应俱全,衣服鞋子全是按照他的身材定做的,整整齐齐收在箱笼中。可见她已悉心准备多日。 她将他交给下人带下去沐浴。洗漱完,换过一身簇新衣裳,来到她的寝室,拘谨地站在门口,得她招呼才敢进来。 沈鸾哄孩子午睡,见他一直盯着,问道:“要抱抱吗?” 小穆点点头。 沈鸾将孩子交到他手上。 短短两个月,当初皱巴巴的婴儿已然出落得白白嫩嫩,分量也上来了,ʟᴇxɪ抱在怀里沉甸甸的。 靠在他怀里睡着,睡颜安静又恬适。他不禁感叹,她可真是教人省心。 “起名字了吗?” “还没有。”沈鸾取过被风吹乱的书,“原想翻书给她取,一直未翻到合适的。” 低头看向手上书籍,正好被清风翻到《有狐》一篇。 沈鸾笑起来:“这不就有了。” “有了什么?” “名字。”沈鸾念出来,“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好一个绥绥,我的女儿今后就叫赵绥绥。” 小穆虽然不懂诗的意思,直觉绥绥二字很好听,和姓氏连在一起读分外美妙。便称赞:“这个名字真好听。” “趁便,我也给你起一个。” “我有名字。” “小穆吗?”沈鸾早从他的同伴口里听说了,“当当小名还成。” 又问他,“你姓穆?” “不姓。”小穆眼神回避。 沈鸾见他不愿意姓自己的姓氏,没有追根究底,“那便随我姓,姓沈。我们相遇那天恰好下雨,所以,我给你取的名字和雨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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