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元狩二十六年:从开始便是错的 生死是什么呢?是父亲最后只身挡在城门口,到悬尸城楼,从未有一刻后悔自己的选择。也是母亲挡在我面前,保住我最后一线希望。他们……后悔过吗?父亲,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母亲,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林笙咬着下唇,左臂上的血染透了她的袖子,布料的容纳早已饱和,鲜红的血顺着她下垂的五指和衣袖滴落地上。她右手紧握着剑,挡在褚申墨面前。剑身涂过隔离液体的防锈药水。敌人的血存在剑身正中间的槽内,褚申墨目光穿过血槽,皱眉看着跃跃欲试的人。“小姐,这里交给我,您带公子走。”梁钊的腰间生扛一刀,但不严重,已经做过简单的处理。他眼前的人比林笙面前的人更多。“梁钊,你我且战且退,我这一侧人少些,将阿墨哥哥护在中间,向我的方向退,一起走。”林笙低语,有意掩饰自己的唇动,怕对方知道了自己的算计。音落,林笙提起气,眼睛开合间已经换了一副神情。此时的她,眼里有杀气和轻蔑。“就凭你们,也想困住我?”人若想体现出什么,他必然先要精通。同理,想隐藏什么,也必先精通。林笙从小就在学扮弱。只是在宫中身份地位都非一般贵女可比,少有人花时间怀疑她是在隐藏实力。默认林笙和其他贵女一样是个性子硬但没什么不同的女孩罢了。此时虽经历过一场苦战,已经狼狈至极,心中却仍有一口气在。父亲,即便我不能再入朝为官,也会完成您的期许。每一条路,都可以走向同一个结局,只要我想。如今的林笙,挡在东陆储君身前,只有一个念头:就算再难,也不能让他折在这里。林白术赴任临江时褚申墨已经是太子,那时他年幼,只是颇见贤主态势,并不能确认他一定会是未来的明君。但在林白术身陨那年夏天,他亲口对林笙讲过:“如今的太子十六岁,学有所成,处处为民着想,未来大有可期。若阿笙通过科考,入垣来城为朝官,未必不能见识一番清明朝堂,夜不闭户的盛世。”自幼在军营里听多了战报的林笙从未质疑过父亲的期许,她相信林白术所说的一切。因而,林笙的目标一直都是入朝堂,亲眼看看父亲口中的盛世。四书五经多教人坦诚,林笙也怀疑过褚申墨屡次对部司下手是否真的是贤明之道。直到十二岁那年,她随姜怀彻剿匪。东望帝丝毫不留余地的让姜怀彻拖着一条即将废掉的腿上战场。又将褚申策硬塞进腾虎营,林笙后知后觉,她那温顺有礼的阿墨哥哥,其实一直都不像外人觉得的那般得宠。他是太子,是皇帝的长子,是皇权的威胁者,却不是皇帝最全心全意信任和宠爱的皇子。皇帝对他身边人的防心和支离他心腹之人的心是一起动的。褚申策随行名为锻炼他,实则是在褚申墨心里埋下怀疑和不安的种子。她要帮他顺利登上皇位,这是她要报的恩,也是为了完成父亲期许所不可缺的步骤。褚申墨只看见林笙的剑的自己眼前一晃,她整个人便挡在了自己面前。地下矿洞昏暗无光,却能看清散发着冷气的剑光在自己眼前闪过。他知道,林笙每挥一下剑便替自己挡住了一剑杀招。刀剑碰撞的声音回荡在洞里,震耳欲聋。眼看着就要杀到洞口了。忽的一个黑衣人挡住了光进来的通路:“主人说,不能让你见到光。”声音嘶哑不清,像是声带受过伤。说罢,掩面之人用最为简单的招式直接刺向褚申墨。林笙大惊,立刻旋身以剑格挡,生生被震退三步。眼看着冲上来的喽啰即将隔开自己和褚申墨,她来不及调整状态,更没时间顾及左手的痛,握住本只适用于右手的剑——右手被震的那一下麻的提不起力。“梁钊,你身后!快!”梁钊闻言,迅速将转身将褚申墨护在自己身后,硬接黑衣人一刀,刀剑相碰撞产生的震感也使得他一时握不住右手的剑。但好在他一直都是用双剑,弃一柄也还能有武器在手。林笙再一次冲到褚申墨面前,却来不及抬手,黑衣人刺过来时她堪堪挡到他面前。刀刺入肩膀时,她看见黑衣人眉头一皱,拔出刀转身便走。甚至因此放过褚申墨,放弃乘胜追击,这不合理。“阿笙!”她最后的意识,是听到褚申墨喊的这一句,以及看到梁钊站在他们身边,挥剑驱退不断冲上来的喽啰。太累了,真的好累。父亲,比陪您下棋还累……。父亲,我只能做到这了。我想吃母亲做的蛋黄酥了……赵财如约在他们约定时间的亲自上门引路二人参观矿山。林笙将白福和汝安留在院子中随机应变。若是到中午都没接到他们即将回来的信,便去集结分散在城中的御林卫护驾。等待的一天中,小宝爷起大早敲开了褚申墨的门,拿给他一块矿石:“这不是铁。或者说,铁山镇不只产铁。”矿石是那日深夜二人拜访赵合时,带着小宝爷进入赵府,依靠小孩子的矫健与身形,让小宝爷去库房查看了一番。褚申墨和林笙不知其中意思,叫他认真解释了一番。到底是在矿山脚下长大的孩子,见识有些不同之处。“铁山镇最开始确实盛产铁矿,所以取名铁山镇。但谁也不知道铁矿向下挖出来的是些什么,没准是铜,也没准是别的什么。我昨天拿着这个去给村里老人看了,他们说,这不是铁,是铜。”林笙想起自己在街上看到的那枚印,叫汝安取来递给小宝爷。他只是拿在手上掂几下,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到:“这肯定是铜,这个大小的铁要比他重些。”扫清心中的疑问后,林笙和褚申墨默契的让人带小宝爷回村子查看需要些什么帮助,自己则又一次锁紧了书房的门。“几乎不用猜,铁山镇的矿,早就不是像每年上报的那样是纯铁矿了。”林笙把玩着自己手中的印章,“看这程度,冶炼工艺已经有一定的结果。阿墨哥哥,朝廷对这一处,到底是天高皇帝远喽。”褚申墨拿过印章,用自己的印泥蘸满,纸上跃然出现一个“安”字。“这些都是随便刻着给人玩的,查不出来什么。”褚申墨将印章擦干净,还给林笙,“留念吧。”“这‘安’字在汝安的名字里,给她留念倒是不错。自她随我到垣来城,也算去过不少地方。”林笙手指在字上摩挲,两人像闲谈一样一句重点没有。褚申墨也随着她的话轻笑,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阿笙,我写的锦囊,你来看看。”他将字条递给林笙,林笙只是扫了一眼:“阿墨哥哥的锦囊,向来都是走一步看十步的妙计。叫他们照办就是。”汝安看着满身是血的林笙,愣在原地腿发软。她那平时看起来无所不能的主子,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梁钊背着她,她的手垂在他的胸前,不能借力。就像……死人一样。“小姐!”“殿下!”汝安和白福齐齐跑向褚申墨三人。两边的护卫自动让出一条路。褚申墨顾不得白福迎过来为自己检查身上的伤,抓住他只说了一句去叫大夫。一时间,所有人四散开来,有人围在他们身边护主子安全,有人去牵马车,有人去请大夫过来。锦囊中写的是:如若赵财不允护卫随行,在巳时前集结城中御林卫。埋伏矿山外,午时前不见人出则出兵。他们是巳时进入矿山,按照褚申墨的推算,最晚在三人撤到洞口时可得援军。只是没想到,赵合真的动杀心。如此一来,假身份便是自开始就没用。朝中必然有大人物在支配赵合做事。不然给他十个理由和胆子也不至于对普通商人这么快下手。更何况是临江陈家这种大客户,只要谈妥,生意上不仅大赚一笔,更是攀上皇商。即便谈不妥,也会各自遵循着不明说的规矩不会有人多嘴。不值得这样大动干戈的在矿山中下死手。大夫关了门帮林笙处理伤口。那一刀不浅,已经贯穿了林笙的肩膀,再偏颇些定会伤及心脏。只是不知道黑衣人为何突然撤退。褚申墨没时间纠结黑衣人的事情。他们已然暴露,若再浪费时间,很容易抓不住赵合。抓不住赵合何谈找出幕后之人,找不出幕后之人,林笙这一刀便是白挨。孙磐给林笙的盐铁局名单褚申墨有一模一样的。他曾数月日日在任吏司查阅自东望帝登基以来各司各局的任职名册。盐铁局作为纳税和国控的重点,他自是多注意的。那份任职名单,印在他心里。若不是赵合出手杀人,他真的不愿意去猜疑那些人——盐铁作为官营,任职之人少有清白不贪者。有些人在位期间查不出,致仕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如今铁山镇矿山出事,必然要倒查盐铁局的账目……这一查,又要有许多人性命不保,晚节不保。更会牵一发动全身,波及已调任其他司、局的官员。这一番下来,朝堂必然会空掉不少职位。这些职位的任免又是新的血雨腥风。与户政司清算不同。户政司算错数字,多半就是他心里的那几位在搞鬼,查明后是抄家,流放。但盐铁局闹大,不死人是不会有结果的。褚申墨要清理不忠,并非完全是对他不忠之人。而是对国不忠者。不忠太子则不忠君,威胁他顺利登基是小,威胁东陆安全是大。户政司那些当日可为自保暗示东望帝均是太子无能,想拉太子下水,改日便能在外敌花言巧语下,背叛皇帝。东望帝也是看准这个,才在褚申墨身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褚申墨即便不是最受宠的皇子,终究是当下最合适的太子。二皇子褚申赟有军功在身,但文墨上不通,不是治国之人,三皇子褚申策在皇族中出了名的会玩。与两位哥哥相比文不成武不就,更不是可托付天下之人。他任由他在自己眼皮子下清扫各司各局,更多是出于自己需要人替自己动手罢了。父子二人各取所需。本不是台面上的事情。却被赵合搅个风云起,不得不拿上台面来做。“阿笙,我们都错了,四年前便错了。”
第14章 元狩廿年:为了保命,什么都得做 褚申策再出来时,林笙双臂交合在胸前,俨然已经将他穿女装的样子猜了大概。但在看到他的那刻,她还是下意识吸气不让自己笑出来。汝安没她这般反应速度,想起自己不能笑时嘴角已经咧开相当明显的角度。她迅速低头,林笙拽拽她的袖子,示意她转过身去。“妙人儿。”“林笙小姐,你怎可如此轻浮。”李重大步上前,挡在面露囧色的褚申策身前。他比他高许多,挡的严严实实。李重三十多岁,不会是褚申策将来身边的掌事太监,只是淑妃不放心儿子,亲自选给他的服侍太监。待褚申策开府后,李重还是要回到淑妃宫中。“阿笙,这样不好吧,我大小也是个王爷。”林笙正要开口,军师从远处骑马赶来。他只匆匆看了一眼躲在李重身后的褚申策,立刻行礼道歉:“王爷,是阿笙不懂事,请您更衣。”褚申策磕磕巴巴的说了句无事,在李重的保护下冲进帐篷。“阿笙,你来。”军师将林笙领到旁边的林子中,汝安知趣的守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先生,阿策他武功不行,若是混在士兵之中,性命堪忧,若扮做女装,不会引起匪徒注意的。”“阿笙,你的想法很好,但是不能让人看到庆王殿下穿女装,他穿女装的样子若传回宫中,太子殿下又要不好过了。”褚申策有个一母同胞的妹妹,与他是龙凤胎。是为大吉。他们出生时举朝庆贺。但女孩在三岁时跌落湖中,感染风寒没能救回来。她便是褚思宁。褚申策对这个妹妹没什么印象,平日只知道母亲思及妹妹伤神。年长一些且行走宫中的官员则清楚的很,他们出生时长的一般无二,换句话说,褚申策穿女装的样子便是褚思宁长大的样子。淑妃脾气弱,心思深,知礼守礼,性格好,不怨恨人,但东望帝对褚思宁的死耿耿于怀,自然也从不放过皇后——褚思宁是在皇后宫中落的水。太子褚申策也因此从盛宠到了今日这般恩宠不稳的田地。“我错了先生,不知全貌便盲出主意,阿笙以后不敢了。”林笙听完军师的话,惊觉自己刚刚的行为埋了多大的隐患,冷汗自身后爬上头,着急想补救办法。“无妨,见到的人不多,李重也是个懂事的,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与汝安,定要对今日之事三缄其口。”军师摸摸林笙的头,“将军在等你呢,快去吧。”听到姜怀彻找自己,笑容又重新回到她脸上,对着军师做了一个给嘴上封条的动作后,跑着叫汝安一起走。军师站在后面看着跑远的女孩,想起些她这两年在军营的事情,不禁笑了起来:“到底还是孩子,再机灵的小鬼,也需要时间长大。学着不让自己处于险境。”林笙躲在营帐后面,紧紧咬着自己的牙关,汝安看到主子额头上的冷汗,一如往常的拿出手帕想替她拂去汗水。林笙抓住她的手腕,呆呆的看着她:“汝安,我好害怕,如果没有军师,阿墨哥哥就被我害了。”眼泪含在眼眶中,怎么也不肯下来。“小姐,万幸没事,不怕。”她将她搂在怀里。汝安很多时候并不是将林笙单纯的当做自己服侍的对象。林笙更像她的妹妹,那样小小的一个人,经常点灯到深夜,这几年不管是课业还是功夫,学的都比同龄人出色许多。林笙有天分,又肯学。她早就能拿得动小型弓,几乎百发百中,便求着姜怀彻教她射移动目标,只半年,也近乎百发百中。在别的贵女蜷缩闺房穿针引线时,林笙的弓已经能射中任意目标。但她又并非只会摆弄武器。手上的女红也算拿得出手,腾虎营中不少士兵的衣服都是她跟着周围农户妇人一起补的。在军中,不论年长者还是年少者,对这位机灵懂事手上功夫又不差的将军妹妹赞誉有加。姜怀彻派了先遣小队分路保护受山贼侵扰的百姓,制造朝廷无力清剿,只能防卫的假象。实则是争取时间让士兵混在百姓中,装作不经意的被匪徒绑架上山,形成内外呼应之势。姜怀彻也有更多时间养伤,以防主将身体情况影响整体士气。“哥?军师说你找我。”“这个给你。”姜怀彻拿出一件林笙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什么的东西。“软甲?哥,你把你的软甲拆了?”姜怀彻顾左右而言他,林笙知道自己猜对了:“穿上试试。”她看着他尚未痊愈的腿,眉头微皱。软甲的制作工艺繁杂,一次不成形便是废品。姜怀彻这一件是他之前在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曾送给褚申墨,褚申墨念着姜怀彻常出入战场,又找理由还了回去。如今这一拆,便无法复原。她知道这是兄长对自己的保护,但他何尝不需要人保护呢。“哥,我的武功可以保护自己,不如给庆王殿下穿吧,他的身手实在堪忧,一旦出了差池,咱们和阿墨哥哥都不会好受。”姜怀彻本不想将这珍贵的东西穿在褚申策身上,旁人如何他并不在意,他只在意林笙和褚申墨。一个是亲人,一个是主子,也是朋友。而林笙说的在理。东望帝将褚申策放在腾虎营的心思已然写在了脸上,若是他有半分差池,褚申墨总是会被牵连。姜怀彻点点头,没有说话。林笙捧着软甲,略施礼,小步走出了营帐。他不拘礼,也从未要求林笙对自己行礼。以前他会一遍遍告诉她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林笙只是笑笑并不应声。熟悉之后,林笙才告诉他。她的母亲说过,不可因亲近而省略礼数,礼常在身,才能在任何时候不失礼。“慎独。”姜怀彻幼年失孤,不懂这些,只觉得麻烦。但他尊重林笙,也不多强求。褚申策虽不因女装的事情介怀,却切切实实的因为自己的实力不够郁闷——他意识到了自己在军中是怎样累赘一般的存在。李重见主子心情不佳,端着他喜欢的糕点上前劝慰,不想,褚申策只是嗅了一下,又放下了。“把这些给大家分掉吧,我整天和大家不同吃不同住,一点也不像是一起出来迎敌的。”“王爷,淑妃娘娘……”“母妃不在,听我的就是了。”褚申策不耐烦的绕过李重,径直出帐,李重见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追出去。他试探着将头探入林笙帐中时,林笙和汝安盯着软甲长吁短叹。“小姐,真要拆吗?”林笙沉默。好好的一件软甲,再拆就彻底没有修回去的可能了。但是不拆又不合褚申策的身形,他穿上不舒服。“要不你就留着穿吧,这是将军给您的护身符啊。”林笙还是沉默,她真的舍不得:“拆吧,如果庆王出事了,哥哥这一趟白受罪,阿墨哥哥在宫里也会更难。”褚申策听到这,他本打算迈进去的腿像被点穴般停在空中。原来林笙对他一路的照顾,是因为自己出事会让她的哥哥们受牵连。李重见状用如蚊子般的声音喊了一声“殿下”。褚申策立刻回神,再看见林笙时,脸上本来带的笑如蜡般凝固在脸上,说不出的苦涩。林笙对上褚申策的目光,她知道他听见了。“殿下有什么事吗?”“想和阿笙学几招防身的招式。”“刚好,哥哥给了我一件软甲,正在想怎样修下,有这个再学几招,定能保你无虞。”褚申策大大咧咧的笑着:“真的吗?太好啦,我一会去姜将军帐里谢他。”“哥哥喝完药就睡下啦。”林笙见褚申策无异样,心安许多。褚申策则直接拿起软件套在身上,对着镜子左右一照:“正合适呢,阿笙你的呢,合身吗?”汝安不得不承认自己有时候看不下去褚申策的一些话,她本就心中憋闷——她家小姐的东西要让给这个不学无术来拖累人的王爷。“软甲只此一件,已经赠给王爷了。”语气里的不恭敬和怨气俨然已经随着出口的话充斥在营帐中。林笙眉头微皱,没有责备汝安。她看了一眼褚申策,见他好像根本没听进去,顺势让汝安去拿她的短剑,岔开了这个不合适的话题。褚申策的余光始终偷瞄林笙的动态,见她无状,方松下一口气。她照例带着褚申策巡查营地——很奇怪,这是姜怀彻要求的。“小阿笙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有叔叔和哥哥们在,将军就算睡个三天三夜也没关系。”徐方伸手就要去揉林笙的头,林笙稍微侧一下,躲开了:“徐方哥哥,头发是汝安好不容易帮我梳好的,等下小心她气冲冲的来找你。”徐方恍然大悟般收回手,连连点头。一旁的梁正听到林笙喊许徐方哥哥,霎时明白徐方那句“叔叔和哥哥们”的“哥哥”不包括自己。“徐方你小子,话里嫌我们老呢是吧?”说着,他紧紧拳头就要跟徐方比试。林笙知道这些老的少的又起胜负心了。示意褚申策跟自己走。等他们回神,意识到这里有个不熟的庆王爷,会扫他们的兴。褚申策听话的跟在林笙身后,他很羡慕这些将士对林笙以叔叔哥哥相称,对自己则只有毕恭毕敬的一句“庆王爷安”。林笙看出他在想事情,隐约也能猜到是为何:“等到阿策的年纪足了,陛下也会让你入营历练,自然也会和将士们打成一片,不必羡慕我们这些整日风里来雨里去的人。”“但是,阿笙,你活得,真的令我羡慕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气运,不必羡慕,当下的即是最好的。”她不想告诉褚申策自己羡慕他有父亲和母亲的宠爱。她也曾有,只是太短。仅十二年的人生中,后续的长度只能依靠那寥寥的八年去描绘父母的样子。他们看不到她入朝堂,也看不到她自立门户,夫妻和美……但他们用短短的八年,给了她未来的勇气。当下的,即是最好的。李重遵褚申策的命令留在林子外面。他和林笙一人提着一柄短剑进去。起初林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林笙以为是二人走路剐蹭草木,加之风不算小,风吹树叶也会有声响。但向内接近空地时,这种声音仍然不断。她不敢领着褚申策继续向前,一种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蹲下,别动。”林笙小声按下褚申策,“我先出去,没事你再出来,如果有事,向外跑,别管我,去叫李重,同时放响哨。”“阿笙……”褚申策想说些什么,却被林笙捂住嘴,她对他摇摇头。如果有事,她带着他,更难有生的希望。她也想逃,但此时转身折回,会引起敌人注意,狗急跳墙,她未必有能力保褚申策。林笙小心迈出丛林,像什么也没发现一样走向空地。周遭的声音明显变大了。她定定神,握剑的手立刻上劲。“跑!”随着这一声,她的右侧方齐齐射出数十支剑。褚申策没有任何迟疑,弓身迅速撤离射程,响哨在那一句“跑”发出后不到十秒时间在林中回荡。林笙苦于抵挡,难免被剐蹭,她唯一的办法就是撑到救兵到来,才能把危险留在自己这里,保褚申策性命无虞。这片林子在驻扎在安全范围内,如今只能确定有人私放匪寇入内,没猜错的话,是要抓褚申策做筹码。“藏头露尾皆鼠辈!何不现身一战?难道你们惧怕一个小孩吗?!”林笙算着时间以及自己的体力,再这样费力在挡箭上必然撑不到援兵,不如激他们出来。果不其然,一阵沉寂后,林中冲出六个把自己裹了严严实实的黑衣客。六人虽不是剽悍的身材,但见行动速度也知是有好身手的。叔叔们哥哥们,你们可要快些,不然小阿笙今日真的要交代在这了。林笙咬牙快速运转自己的大脑判断从哪一方下手更容易,一对六,她只有必输的把握。右前方的人脚下痕迹不如他两侧的人深,说明站定时下盘力气必然是不如他旁边两人的。是目前看来最好的突破口。她假意后撤右腿,做出将对正对面的人出手的起势,实则左臂沉肩找了一个最快能摸到腰侧匕首的动作。显然,这些人没想到这个小孩有如此之深的思虑,只一招的空余,使得林笙抢了先机,对刚刚盯上的目标右腿狠狠的来了一匕首。她父亲送她保命的匕首,如今为她争了一个微弱的先机。褚申策躲在丛林里时刻观察着林笙身边的情况,他有弩箭,但不敢轻放——他射箭用弩的技术也不怎么好。刚刚放完响哨后他猫回来了,比起去叫李重让他带走自己,褚申策希望自己能帮林笙,哪怕一点点也好。到底是身高差和人数差上绝对的劣势让那一点点的先机也占不上多大的便宜。伤了一个还有五个,怎么算也是难办。林笙苦于抵挡,完全抽不出时机来反攻突围。褚申策只觉得耳边有一股极其凝聚的风穿梭而过,随后便看到一只柄白羽箭射倒了一个黑衣客。是腾虎营特制的箭羽,本是黑白相间的箭羽,极具标志性。但大家说起来时,只会叫它白羽箭。太好了,阿笙有救了。褚申策回头试图看清箭的来源,却没看到人影。等他再转回头时看见的是林笙背后有人爬起来,眼看着就要刺向她。他来不及多思,更不敢指望现在根本看不到人影的腾虎营人瞬移到林笙面前帮她挡下那一剑。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这位平日手磕碰都要哭的小王爷,以超出常态许多的速度站起来,直接冲向林笙的背后,在剑刺到林笙前挡在了她的背面。剑力使得褚申策踉跄一步,撞在林笙身上,此时她才察觉身后的异样。“阿策?!”到底是怎样微秒的一瞬,林笙的天塌了。她反复折腾只为了保褚申策,到头来他却替她挡了一剑……林笙咬牙用尽最后的气力将最后的黑衣客击倒。看到腾虎营的白羽箭时她以为稳妥了,未曾想过褚申策会冲出来保护自己。可是……怎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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