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他静静凝望着她的眉目。 怅然敛眸。 寒寒…… 如果,我不似你以为的那般美好呢? 如果,我的心底,也会滋生出阴暗的念头……你,会失望吗…… 我很害怕,怕我在你心中的分量不比前人。我嫉妒他,嫉妒他曾拥有你最纯真烂漫的春情,嫉妒他能占据你的满眼满心,嫉妒你们的心有灵犀,嫉妒你们的肌肤之亲,嫉妒得,几近发狂。 可我不敢让你知道这些。怕你厌弃我,怕你不高兴。 我怕我冰山一角的拈酸吃醋,或是永无止境的患得患失,都会将你推远。 我怕……连这表面上的美好……都会失去…… 这时,睡梦中的祁寒似是半梦半醒,轻哼了一声,眼都没睁开,却是本能般伸手摸了摸他的臂膀。 他刚吹了很久的夜风,身上自然发凉,而她的掌心十分暖和。 赵禀只见,她迷迷糊糊地拉过被子,一下子盖上了他的肩头。 然后又陷入了睡眠。 他睁着眼,愣怔住了。 她这是……怕他着凉吗? 明明她自己还困得意识不清,本能的念头,就是确认他有没有盖好被子、会不会冷吗? 赵禀忽然觉得喉咙发酸,鼻子发酸,眼也发酸。 “寒寒……”他呢喃着,抱紧了她,眼角越来越潮湿。 寒寒,我不去想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不去想了。 因为我知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只会越来越爱你。 哪怕你有很多事情瞒着我,欺骗我……都不重要…… “……郎君?”这下她彻底被他给弄醒了,半睁着眼,迷糊地问:“你怎么啦……” 他不答。 却是开始狂热般亲吻她,极尽温柔地亲吻她,从眉心到眼角,从鼻尖到双唇,从下颌到颈窝…… 她原本还困倦,半合眸,任由他虔诚地与她温存。 “郎君——” 她一震,猛然睁开了眼,被惊得无措,“别……” 他抬起头,嗓音莫名沙哑低沉,“甜的。” …… …… 黎明即起。 两人相拥着沉睡。 祁寒忽然惊醒,坐直起来,双目睁的滚圆。 赵禀也坐了起来,忙关切问道:“怎么了,寒寒?” 她应是刚从梦魇中醒来,浑身发抖,心也跳得厉害。 看起来,神色惊恐,慌乱无比。 “寒寒?”他搂住她的肩,眉心微蹙:“你还好吗?是……做噩梦了吗?” “我没事……”她扭过头来,佯作微笑,“别担心……” 他轻拍她的后背,温声安抚着。 却又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眸光变得晦暗不明。 …… …… 冬月初旬,因着军事行动的缘故,他们从桃峪迁居到了江右行省的绥州。桃峪里居住的毕竟都是遗民百姓,而绥州与抚州挨着,山高水丰,地势崎岖难攻,军备完善,是义军的首要军事据点。 这天,祁寒说是去山下的村镇行医了。 赵禀则刚与义军的几名领头人物开完会议。清远那帮有话语权的老臣,依旧不断给他施压,言辞激进又冒犯,纷纷逼迫他趁早做决断,即刻就该揭竿而起反元复宋…… 显然,众人意见不统一,这场争论又是不欢而散。 赵禀从议事的书房走出来,疲惫地望了望天色。 太阳,快落山了。 他先回了家中,没见祁寒归来,心中放心不下,便决定山下接她回家。 可当他赶去村镇,却听相熟的村民道,祁寒今日根本没有来过此处。 她没有来过。 赵禀很慌,生怕她不见踪影是出了什么事。他几乎动员了全部的手下外出寻找。既寻不见祁寒,内心的恐惧便愈演愈烈——任一种极坏的可能,他几乎都想象遍了。 直到暗卫向他汇报。 “公子,夫人去见了大都祁家的一名连卫。” ……呵。 又是如此啊……
第399章 涣(四) “寒姑娘,计划十分顺利,”连拾道:“亏得是您的线报,我们总算抓住了诈死的汴梁同知,扭送回了大都城。祁大人带着人证物证对峙国师,检举汴梁赈灾案与国师的关联。果如您所料,国师拉出他的爪牙给他顶罪了。这一次,虽还是没能彻底击溃,倒也算予之痛击。” 据连拾先前说,早从西讨海都时起,祁念笑便差遣连卫按照他的布谋瓦解国师一党的势力,几年来,已渐渐削弱了敌方,拆解得差不多了;而祁寒近期联络上连拾,向其提供了汴梁之案的情报,旨在利用祁念笑在大都的势力,往“火”里添把柴,让“火”越烧越烈,逼迫国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慢慢来吧,一击制胜毕竟艰难,倘若分而化之,便容易多了,” 祁寒顿了顿,旋即警惕道。 “切记,莫让祁念笑知道消息是我给你的,”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寒,轻嗤一声:“我可不想跟他再扯上一分一毫的关系。” “姑娘放心,属下有分寸,瞒得严实。这次来绥州,也寻了妥当的理由,不会教人生疑的。” 在祁寒看来,连拾办事也的确可靠。 “关于国师在汴梁的破绽,我丈夫先前着手探查了海路,”她思忖着,“我们猜测,国师与叛军极可能伪作商船徙至汴梁。只是这些年,没有太多进展。” “这是一封船坞的口供,许能佐证,汴梁屠城前有不知名人士改造过商船,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没准儿能摸出什么,”祁寒探手进袖子,摸出个泥塑封口的细竹筒,交给连拾。“更实质的证据,等我掌握了再交由你。” 连拾接过竹筒,应承下了。 “对了连拾,恐怕……还要拜托你帮我个忙。” “姑娘尽管吩咐。” “太子之案,我有天晚上忽然想起些细节,简直惊出一身冷汗,” 祁寒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我最早听太医院的大夫说,广为流传的是,太子死于鹤顶红,且颜太医是被凌迟而死……但这和真相对不上啊?” 东宫案,太子分明服了牵机,而颜太医最终是被斩首。为什么同一件事会传出两个版本? 类似的“一事两说法”,便是阿尔泰山战役。 这种情况,只能说明背后有问题。 “我起初以为,是以讹传讹,传错了罢?”她说,“但我们好像都忽略了——卷宗,我派密探窃取过卷宗,发现记载的判令便是将颜太医凌迟处死——为何最后变成斩首了?” “还有,颜书礼能逃过死刑,是因在牢中病逝后被扔到了乱葬岗——但此事竟没被刑部记载或上报,按理说,满门抄斩的案子不该这样草率。是有谁在背后偷偷放过颜家吗?” “书礼遇难前,和祁念笑说,国师党畏惧的是太子亲笔写的什么东西——又会是什么呢?” 太子案与颜家灭门案,奇怪的细节太多了。 前些天,她迷迷糊糊地突然觉察出这些不对,便犹如梦魇般惊醒,思绪万千。 “连拾,可否麻烦你再帮我核查一下这些讯息?我的手伸不进大都城,只能拜托你了……” 祁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竟与你说了这么久,”她望着夜色,倏尔面露慌张,“连拾,我该回去了,不然今日的行踪该瞒不住了。” 连拾见状,犹豫着问,“姑娘为何不向赵公子坦言?若能得他协助,兴许更顺利……” 祁寒沉默了一瞬。 “动机,”她无奈地苦笑,“我怕这动机,不好解释。” 她是为了对付国师,才暗中假借当朝枢密高官之手…… 还是为了帮祁念笑,才整这么一出? 难免引人多想罢? 她了解自己的郎君。莫看他平日善解人意,其实比谁都要敏感多思,偏又喜欢独自消化,哪怕受什么委屈,也都故作无碍,闷声忍着不发作……直让人心疼。 解释不清的事,最好提都不要提。 “再着说了,我丈夫有自己的大业要完成,每日思虑纷繁,已是很辛苦了,” 她微叹息,继续道。 “我当真不想,再劳累他心神。我能处理好的事,何故烦扰他?” …… …… 夜月苍凉。 祁寒推开门迈入屋内,入目便是端坐在桌旁的赵禀。 他此刻面色黯沉,脊背僵直,一手搁置在桌上,扣着桌沿的指节绷得发紧。 祁寒尴尬滞步,不由自主的倒抽了一口气,紧张地微微假笑,“你……没睡啊?”。 她顿了一瞬,背手揽上吱呀作响的木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 然而,不及她想好该如何解释,赵禀已然冷淡开口。 “子时七刻了,” 他垂下视线,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鞋尖。 “娘子大抵是打算,待到鸡鸣再归家?” 他的声音平静而疏离。 他从前不会这样。 “今日下山采买药材,有几味实在难得,又要急用,缺之不可,便耽搁了许久。”祁寒柔声细语,款款走上前,柔荑盖在他手背上。“是我荒唐了,平白让郎君为我担心……” 她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骨节。 细腻柔软,百般试探。 他倏地将手抽离出来,一言不发,扭头望向旁侧,反正不再看她了。 祁寒俯身吹灭了烛台的火苗,于是外间瞬时暗了下来,只余里间床畔的红烛摇曳着微光。 她将手搭在赵禀肩头,一转身,一搦腰,竟是直接坐在了他的大腿上,顺势让自己的身子紧贴他的胸膛。赵禀虽仍面色冷淡,却是不易察觉地滚动了喉结,但见她纤指若有若无地擦过它,然后滑向锁骨,抚过心口。 祁寒慵懒地挪动身子,浅浅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然后便娴熟般拉过他的手臂,环扣在她腰间。 双臂攀附,她牵起嘴角,亲昵地凑上去剐蹭他的脸颊。 “别气恼我了……郎君……”呵气如兰,缱绻的温热都吐露在了他通红的耳廓。 虚揽在她腰际的手臂,渐渐收紧了。 她听见,他砰砰的心跳声愈发杂乱。 蛮横的深吻便是在这一刻袭来。他按着她的后颈,舌直接侵入她口中,较以往少了太多的温柔。 算是哄好了么?她闭上眼,讪讪地笑着,耐心回应。 他却停了下来。 桃花眸充血泛红,早让水雾给润湿了。 他就这么定定地望进她眼瞳深处,苦涩地问:“寒寒,你真的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对吗……” 祁寒懵然,“啊”了一声。 “今天?”她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冬月末了,离新年还早,他们从桃峪迁居到绥州,也才不到十天呢。“冬月廿一,怎么了吗?”是有什么特殊的安排,教她给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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