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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 许明月话方出口,殿中众人神色都是巨变。 太后是不曾想到,在这样的节骨眼上,许明月还敢为了维护沈潜认下诛九族的罪名。 傅凭临则是不敢相信,沈潜在许明月心中有这样重的分量。 连沈潜也不由怔愣,只回首看着许明月。 虽然是危及性命的时候,他却觉得通身轻飘飘的,好像周遭一切都不重要了似的。 许明月没有在意他们的反应,只是上前一步,再度道:“民女认罪,还请太后娘娘依律责罚。” 她面色平淡,只是说罢了,并不看太后,倒是定定地看着傅凭临。 傅凭临面色恍惚,看着她的眼睛,脑中一团乱麻。 他不敢信,不想信许明月为了维护沈潜会做到这样的地步…… 不,他们都已经和离了。 明月一定只是看不过沈潜受她牵连,才会出言回护…… 对,就是这样。 他定了定心神,只胡乱思索着,该如何帮许明月脱身。 太后则面色铁青,好半晌未能开口说话。看着许明月洒落落毫不畏惧地站在那儿,便觉好似脸上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 她气得两颊发麻,脑中嗡嗡作响,许久,方才咬牙道:“好……好……” 然而不待她继续说下去,沈潜却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此事与此女无关,是沈某一人设计,还请太后娘娘明察。” 许明月本意,是知道傅凭临不可能任由自己出事,想借他之手,解了此局。 太后要给她定罪时,她瞧着傅凭临已经将将开口了。 ——哪知沈潜此时却先认了罪。 她不可置信地回首,却见沈潜无辜地看着自己,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嘴角却止不住地扬着,好像还很开心似的。 这人是傻的么? 她脑中一阵慌乱,还想再度开口替沈潜辩解。 沈潜却紧了紧握着她的手,眼神平静地看着她,好似在说,无需担心,此局他解得。 许明月不知为何,这时竟不是很敢信他。 然而不待她再开口,沈潜已然用只有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娘子不要冒险。许家的马车已经快到顺天府了,这时候闹出诛九族的事情,可不是好化解的。” 许明月被他说得一怔,紧要关头,她关心则乱,确实没有考虑到许家许明星等人。 她心中乱得很,这时候竟也没有怀疑,沈潜为何会知道许家的马车将到顺天府一事。 太后下令将沈潜压往牢房。 许明月便只能瞧着沈潜松开了自己的手,被一众侍卫带下了御书房。 她觉得有些站不住,垂眸稳了稳呼吸。 也因而,便没有看见沈潜回首,朝傅凭临投去冷淡的一眼。 像在说,小人,或是,懦夫。 总之令傅凭临紧紧攥住了拳。 - 出了御书房,许明月在宫道上驻足许久,是为了缓一缓心神,也是为了等傅凭临。 待到傅凭临出御书房时,她心中只还有些微的发闷,总算是镇定了下来。 傅凭临见她站在宫道上,面色冷漠地看着自己,又想起方才殿中她回护沈潜的场景,只觉心中一阵钝痛。 他强逼着自己缓步上前,和声道:“明月,你等我?” 许明月开门见山:“傅登迎的衣冠冢只是借口。你骗我,是想利用我陷害沈潜。傅凭临,你何时成了这样的人?” 她这一番话,一句比一句伤人。傅凭临听罢,只觉呼吸间都填满酸涩。 他干涩道:“明月,沈潜,他不是什么好人。他虽然待你好,但于国于民,只是祸害。” “施粥一事,赈灾一事,他只是因为对你有意,才会下心思去做。那只是在做戏给你看。从前,他一切只考量利益,绝不做肯做这样的善事,更为了专断独行,在朝中布满爪牙……” “我承认,我……陷害他,是有私心。可我发誓,私心只不过十之一二,剩余十之八九,我是为这天下百姓考量。” 他说到此处,终于觉得呼吸顺畅起来:“明月,你也是有顾及天下的胸怀之人。沈潜这样的人,一日不除,于国于民,便一日有大害。你能原谅我,对么?” 许明月听他说罢,沉默许久。 她静静思索着傅凭临的话。其中勾勒出一个,她所不了解的,朝堂之上的沈潜。 她自然知道沈潜年纪轻轻能踏上首辅之位,自然不可能是全然清白、不受官场污浊浸染的。但她也没有想过,沈潜就真的是民间茶馆中惯传的那个沈潜。 那个一心玩弄权术、不顾天下苍生的权臣。 许久,她低声道:“我不能信你。” 傅凭临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什么?” 许明月抬眼,定定地看着他,道:“我不敢信你。无论如何,我要入狱见沈潜一面。他清白与否,我要听他自己说。” 傅凭临气闷道:“可他若不清白,难道还会真说与你听吗?” “会。”许明月垂了垂眸,道:“他清白与否,我如今不知道。但我知道,只要我问,他会与我说真话。” 她顿了顿,再度道:“让我见他一面,便算是抵你欠我的。” - 暗无天日的牢房,阴冷的湿气直直侵入骨子里头。 许明月不由抱住了手臂。 傅凭临见状,回首差人去取披风。 话说到半道,便听许明月淡淡道:“不必,尽快带我去见他便是。” 傅凭临苦涩看她一眼,依言照办了。 行至最深处,方见一处颇为宽敞的牢房。 仍旧没有窗子,因而也便没有光亮。 只有墙壁上微弱的灯火,照出其中人影。 那人影曲腿斜倚在床沿,似乎静静望着牢房外头,手上缓缓地把玩着件什么物什。 他好像瞧见了牢房外走来的人,身形顿了顿,站起身几步走到了边缘。 许明月看见了他,面上平静得很,只微勾着嘴角,还是那副心情不错的模样。 她不知为何,此时心中倒生出些火气来。只回首淡淡同傅凭临道:“我同他说一会儿话。” 傅凭临只能点头,涩声道:“尽快。” 待傅凭临与狱卒离开,许明月行至牢门几步开外,便听见沈潜带着笑意的声音:“娘子来得好快,我以为还得在这等上几日。” 许明月冷声道:“私藏龙袍的罪名,等上几日,我便该来给你收尸了。” 沈潜倒笑意更深:“我还没有活够,不舍得这样早死。” 许明月闻言,沉默片刻,道:“你有应对的法子?” 沈潜却沉吟片刻,轻描淡写道:“此刻尚无。” 许明月压着怒气:“此刻尚无。你人在牢中,任人鱼肉,难道还要现想法子脱险么?” 她顿了顿,终于忍不住道:“方才若你不开口,我分明有办法破局……” 她说到此,忽听沈潜平静道:“是,便是叫傅凭临出言相助。” 他定定地看着许明月,道:“但我不愿。一则,我不信他能为娘子趟这一趟浑水。二则,我不愿娘子为了救我,找他来帮忙。” 许明月耐着性子道:“此事本就是因他而起,这根本算不得什么找他帮忙,只是他利用了我,我反过来再利用他罢了。” 沈潜笑了笑,却道:“这样我也不愿。我不想让娘子与他有任何牵扯。” 许明月胸口起伏片刻,终于冷声道:“沈潜,你我已经和离,你这样算什么?” 沈潜沉默了会儿,低声道:“和离是娘子提的,我只是不想纠缠,惹娘子不快。” 许明月气闷:“那你如今又是在做什么?自寻死路么?” 沈潜道:“我不会死,娘子放心,总有法子。” 许明月听他这样,只觉气笑,平息片刻,终于道:“好,那我便放心,我便不管了。你最好平安无事,若是有事,我只替你收尸,不会记你太久。” 沈潜听罢,却笑道:“这却不行。我若出事,还请娘子记我一辈子。毕竟我这一辈子,尽惦念娘子了。” 许明月只觉胸口一阵闷痛,她不想再说什么,只想等着傅凭临来催自己离开。 沉默了一会儿,沈潜却又开口:“娘子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说惦念了娘子一辈子?” 许明月气笑:“我不想知道。这话连最俗气的话本子也嫌说烂了,一听只是哄骗小姑娘的把戏。” 沈潜无奈:“那便当是我在哄骗娘子吧。虽然娘子可能永远也记不起来——我想给娘子讲一讲咱们是怎么遇见的,娘子就当听我说个故事……毕竟我也不知道自己有几分把握能平安无事。” 许明月心中暗道,我倒以为你有十成把握。 但她眼眶微有些泛酸,便没有说出口。 沈潜见她沉默,便当是默许,缓缓说起来。 “约莫是我才记事的时候,我便被人牙子卖给了养父。他不是什么人物,一个宦官,有几分脾气。虽将我当作亲生儿子,但在贵人跟前受了气,便总爱往我身上撒气。” “我年幼时每日总会受罚,三日该挨一顿鞭子。通身伤痕,便不敢近人,也不爱说话,养成了极沉默的性子,没有什么友人,最少的时候,每日不说一句话……” “直到十来岁的年纪,我随养父下了趟江南。” 说到此处,他笑了笑,不似往常的一勾唇,是孩童一样弯着眼的笑。 “住处恰在三山街,我又不识字,就叫养父送到了许氏书肆。” ----
第60章 = 金陵是处繁华的地方。 但金陵的繁华与沈潜无关。 养父身为不甚得势的宦官,身上金银不多,偏又觉得到了金陵一趟,说什么也要见一见秦淮河畔的风光。 于是成天见不着人。出门正事办完了,就宿在秦淮河的花粉堆里。次日醒来,洗去一身脂粉气,又去办正事。 沈潜身上没有银钱,只能在家中吃他从秦淮河带回来的剩菜,饿得面黄肌瘦。 因而从来也不敢上街去逛——没钱,又瘦弱——怕叫人当作小乞丐。 日子渐渐过去,养父办的事情没有着落,他脾气大起来,又将沈潜打了一顿。 打完这一顿,他好像终于想起来,沈潜到底是他花了钱买来的儿子。 于是又一次往秦淮河去之前,他把沈潜丢给了街上一户开书肆的人家。 这家人姓许,家底不浅,平日又好做善事。在三山街连着两处房产都是他们家的,一处是书肆,一处做了学堂。 沈潜穿着一套顺天府带来的冬季衣裳,孤零零地便进了许氏学堂。 学堂中的学生们天然分了两派。 一派是公子哥,家里给学堂交了许多钱,平日只来念书,有时候犯懒,书也不来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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