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阙不动声色地收了刺绣,将腰间挂着的香囊和那副刺绣交到尚宫局,让绣娘们仔细比对针法。 果然,是同一人所出。 不消怎么费事,便查到了那位祝娘子如今在澧州。 他安顿好朝中事宜,留陈听澜在朝中,自己悄无声息地来了澧州。 本想随便找个酒楼先歇息,却在门口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不是祝蘅枝又是谁? 只是她身边,有个身形挺拔的男子,男子怀中抱着个小丫头,三人举止,甚是亲密。 秦阙捏紧了拳头。
第39章 重逢 如若换做以前,秦阙一定会上前去挡在祝蘅枝面前,而后毫无顾忌地攥住她的手腕,质问她身边的男人是谁,为何离开这么久竟杳无音信,当年“坠崖”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祝蘅枝对身边的男人温温一笑,又在他的搀扶下上了酒楼的楼梯,似乎还侧耳和他说了些什么。 秦阙听不清。 但他分辨得出祝蘅枝的心情极好。 一阵嫉妒的火片刻便将他内心中的荒原燎烧殆尽,疯狂跳跃的火舌子几乎要焚尽他的理智,他这三年的自欺欺人仿佛就像一座危楼,被人触及地基后,瞬间轰然倒塌。 楼塌了。 火也熄灭了。 只剩下了满地的残骸。 一如当年祝蘅枝走后的东宫。 即便他禁欲克制,但还是会在每年的腊月十五和正月十六喝得酩酊大醉,而后凭借着本能走到东宫,坐在祝蘅枝原先住过的寝殿的阶前,枯坐一宿。 腊月十五,是他头一次在邺州外遇见祝蘅枝的日子;正月十六,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他有时候,甚至在怪罪,为什么这两个日子隔得这般近,以至于他想找个借口想起祝蘅枝,一年中都有十一个月是不能的。 他不让陈听澜告诉自己为祝蘅枝立的“衣冠冢”在哪里,自己却亲手为了她刻了一块木质的牌位,供放在自己寝殿的书架后的暗盒里。 他甚至开始信奉一些以前嗤之以鼻的事情。 他暗中让人找了巫医。 因为听说巫医做法后可以让一直想见的人入梦。 他找巫医的时候,他已经有整整一年没有再于梦中见过祝蘅枝了。 从前在东宫,祝蘅枝还活着的时候,秦阙不论什么时候想见她,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到后来,却只能以这般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乞望能在梦中再见她一面。 有臣子上劄子隐晦地劝谏他不要为情乱智,他竟也没有生气,只是将那封奏折淹掉了。 那天不是腊月十五,也不是正月十六,他也打破了给自己定下的“规则”,不顾第二天还有大朝,再次借酒浇愁。 说是醉饮,但那次他的意识无比得清醒。 “蘅枝,你看,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我对你余情未了,可你,为何?就是不肯入我的梦?” “你若是恨我,便来我的梦中杀我……” 零零星星地记忆冲击着他的思绪,他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酒楼的店家看见他衣着虽然低调,但绝不缺钱,于是点头哈腰到他跟前问他有什么需求。 秦阙揉了揉眉心,“安排间上等客房,”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不够了再来找我补。” 店家接过他手中的银票,立刻喜笑颜开。 将要走的时候,秦阙又拦住了他:“二楼可还有空位?” 店家立刻回答:“自然是有的,你这边请。”而后侧过身子,带着他上楼。 上了二楼,秦阙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靠窗位置的祝蘅枝一行人,不自觉地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但她似乎与对面的男子相谈甚欢,并没有注意到自己。 店家瞧着秦阙不缺钱,便引着他往位置最好的一处去,但那处,离祝蘅枝的位置极远。 秦阙抬了抬手,扫了眼自己旁边的位置——坐在此处,刚刚好。 于是当即落了座。 店家也配合着示意跟上来的小二给他倒了一杯茶,问他:“您要点什么?我们的招牌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秦阙打断了。 秦阙指了指祝蘅枝那桌,“和那桌一样便是。” 店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下了然,笑道:“那是我们澧州的祝娘子,不但长得花容月貌,经商理财也是一绝,雾绡阁的商号都遍及大楚了,比金陵江南那些商人还有钱呢。” 秦阙点了点头,倒也不着急让店家下去,又问他:“那她对面那个男子呢?又是谁?” 店家很快将秦阙的心思猜出来了,也多了几分故意卖关子的心思:“我瞧着公子您也是一表人才,不会是想求娶祝娘子吧?” 秦阙握着杯盏的手颤了下,并没有说话。 “这两年来,媒婆都快将祝娘子家的门槛踏断了,但也没听说谁成了。”店家弯着腰和秦阙说。 秦阙显得有几分兴致了,抬眼看了店家一眼。 店家朝着乌远苍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说:“祝娘子身边坐着的那个男子,可不是普通人。” 秦阙挑了挑眉,“哦?” 能有多厉害? 这个想法在他心中破了土。 店家用肩上搭着的巾子擦了擦手,才压低了声音说:“那是南越的王。” 秦阙的动作一滞。 南越王,乌远苍? 他在燕国的时候听过他的名讳,听说是少年即位,倒是与自己年龄相仿。 南越这几年在他手底下,势头很猛,周边的一些小族也都对他心服口服。 但秦阙没想到第一次和乌远苍见面,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他和那位祝娘子之间是什么关系?”秦阙再次将目光放到祝蘅枝身上。 店家干笑了两声,“这小人就不知道了,有传闻说南越王是在求娶祝娘子,也有人说两人早已曲款暗通,那个小丫头便是南越王的女儿,只是没有明着成亲,这众说纷纭的,也不知道谁说的是真得。” 秦阙点了点头,“那桌的单从我账上走。”说完打发了店家。 而后看着祝蘅枝那桌的一举一动。 既然祝蘅枝当初没死,那她走的时候腹中的孩子呢?会是乌远苍抱在怀里的那个小丫头吗? 秦阙只觉得心头哽塞。 他既接受不了那个孩子是乌远苍的,也接受不了自己的女儿被乌远苍抱在怀中,并且与他甚是亲密。 祝蘅枝全然没有留意到有人在看她。 乌远苍这两年帮了她许多,她的雾绡阁当时刚刚起步的时候,即使有时春从旁照应,但时常无暇顾及到筠儿。 当时筠儿着了凉发着热,但雾绡阁的账目又临时出了问题,万分紧急。 是乌远苍从苗疆带了医官来,让她只管忙自己手上的事情,将筠儿交给他便是。 她这才腾出手来。 后来,乌远苍隔三岔五地便从山上下来帮她带筠儿,他虽不是筠儿的亲生父亲,但的的确确尽了父亲之责。 筠儿也因此与他甚是亲近。 祝蘅枝为乌远苍加了一筷子菜,放到他面前的小瓷碗里:“尝尝,你素来喜欢吃的,我特意点了这个。” 乌远苍看着她,目光当中尽是宠溺,应了声:“好。” “远苍你,这几日在南越忙不忙?”祝蘅枝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闲聊着。 乌远苍则一边逗弄着怀中软软糯糯的筠儿,一边应着她的话。 两个人看起来,相谈甚欢。 秦阙捏紧了手中的杯盏。 是了,祝蘅枝叫他“远苍”,为他夹菜,关心他最近在忙些什么。 可这些,似乎从来都没有在自己身上发生过。 祝蘅枝在东宫的时候总是叫他“殿下”,气急的时候直呼他的名字,临走的时候叫他“陛下”。 而后,他听到了乌远苍的声音。 “皎皎这么关心我的事情啊?”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 秦阙一下子捕捉到了当中的关键。 乌远苍这话是朝着祝蘅枝说得,所以“皎皎”只能是她。 秦阙想了想,他似乎从来都不知道祝蘅枝还有“皎皎”这个名字,是她的小字吗? 他没问过,祝蘅枝也没有同他提过。 可祝蘅枝来澧州也不过三年的时间,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莫不是真如那店家所说,两人早已有了私情? 可她离开的时候腹中的孩子呢? 那么大的月份,总不能是没了吧? 一系列的疑惑都不断地叩响他的心门。 秦阙的意识开始恍惚,也没能听清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直到——乌远苍喊店家结账。 店家陪着笑脸看了一眼秦阙的方向,和乌远苍解释:“那位公子已经给过钱了。” 乌远苍和祝蘅枝看向秦阙的方向。 但他只是举起手中的酒杯,好整以暇地朝祝蘅枝虚碰了下,弯唇一笑,什么也没说。 祝蘅枝只觉得浑身的血液突然冷了下来,眸光一滞。 邺州、洞房花烛夜、东宫、皇宫,还有那夜在京郊,无数的回忆再度被唤醒。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秦阙? 他不是应该在燕国吗? 又是如何得知自己在澧州的? 陈听澜不会将自己的事情告诉秦阙,那会是谁? 祝蘅枝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很快恢复了原本的神色。 乌远苍不认得他,但看见他对祝蘅枝笑,便偏头问她:“皎皎认得他?” 祝蘅枝别开眼,朝着乌远苍温温一笑,摇了摇头:“不认得,许是与之前那些公子一样的目的吧。” 乌远苍任由着祝筠抱着他的脖颈,朝那店家道:“我们不认识那位公子,你将他的银钱退回去便是。”说着腾出一只手来从自己的钱袋子中摸出一些银钱,递给店家。 店家左右为难,乌远苍是南越王,他惹不起,可那位公子,看着也并不好相与。 祝蘅枝抿了抿唇,说:“照我家郎君说的做便是。” 店家只好称是。 她没想到,秦阙也跟着出来了。 “祝娘子。”秦阙出声拦住了他们。 祝蘅枝脚步一顿,犹豫再三,还是回头。 “你敢说你不认得我了?”秦阙慢慢朝这边踱步而来。
第40章 雄竞 祝蘅枝垂了垂眼,朝着秦阙露出一个得体又生疏的笑来,是她在生意场上对着别的商贾惯用的笑。 “这位公子想是认错人了,我并不认识您。” 秦阙往近靠了两步,声音沉沉:“你再好好看看,仔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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