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与他在南越见过的其他女子不太相同,才让他生出了兴趣来。 更重要的是,如他当时说的那句——我向来不喜欢勉强。 其实在祝蘅枝不知道的时候,他悄悄来澧州雾绡阁外看过很多次她,只是没有惊动她而已。 他见过祝蘅枝熬夜灯下刺绣的样子,也见过后来雾绡阁刚刚起步,她游走于澧州当地的富商之间游刃有余、长袖善舞的样子。 见过她在别人上门找她麻烦的时候,对那些人毫不客气,不曾退让半分的时候,足够坚决,也足够果断。 他承认,最开始的确是带着些微探究的目光去看这位自称居孀的祝娘子的,却没有想到在一次次地暗中观察中,早已被她窃走心神。 容貌出挑,实在只是她身上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罢了。 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和祝蘅枝说,只好装作没听到,问了句:“你说什么?我没有听到。” 祝蘅枝松开了他,摇了摇头,“没有,没说什么。” 乌远苍犹豫了下,想问一句:“如果我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可他这句才从喉间涌上来,却被祝蘅枝一句:“风大,路上小心,后会,有期。”给冲了回去。 他弯了弯眼,点了点头,又迅速转身翻身上马,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才回头道:“后会有期。” 但其实他们都知道,此后一个在长江以南的澧州,一个在黄河之畔的洛阳,大抵是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祝蘅枝目送了乌远苍很久,直到肩头一暖,才让她回过神来。 是秦阙将带着自己体温的大氅解了下来披在了她身上。 而后转到她面前来,握住她的手,往掌心里哈了一口热气,温声问:“冷不冷?” 面对秦阙的动作,祝蘅枝一时有些有些没反应过来,今天的秦阙怎么这么反常? 但是转念一想,这应当是在顾及乌远苍南越王的面子,毕竟两国才定了盟约,商量好开春后的联兵事宜,若是贸然翻脸,反倒不好。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她定了定神,试图从秦阙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但是无果,索性放弃了,任凭他这么握着,回了句:“走吧,回去。” 回去的一路,祝蘅枝兴致都不怎么高,一言未发,只是支着头靠在一边的小案上。 太医之前来替她诊脉的时候,说她身子本就差,有体寒之症,她知道那是因为她刚到金陵的那时候,被与娘亲扔到偏远潮湿且阴冷的栖芜殿居住的缘故,也有那年被华阳推下水的缘故。 许多年的病根子了,后来到了澧州,乌远苍也曾经找了苗疆的巫医来替她诊断过,但都说只能先慢慢养着,只是,再有身子,是很难的事情了。 当时乌远苍笑着安慰她说:“没关系,筠儿也很可爱。” 燕国的太医也只是嘱咐不能让祝蘅枝受凉,她不喜欢苦得令人发呕的药,秦阙便让太医另想办法,不要开口服的药。 她在宫中的那两个多月,秦阙给她的撷月殿里通了小温泉,帮她暖着身子,同衾和衣而眠的时候,秦阙也总是用温热的大手替她暖着渗着寒意的脚心,宫中明明通了地龙,秦阙还是在撷月殿和自己的勤政殿里又添了许多炭盆。 此次出来,也特意早早地嘱咐人将马车改装了下,让里面足够宽敞,可以放得下炭盆来。 两边的窗户被遮挡的密不透风,马车里缭绕着热意,倒是让祝蘅枝觉得有些憋闷,于是她探出手挑开自己那侧的帘子。 她不知道这里是哪段路,但映入眼帘的是一段高耸的塔,看着有点像佛寺的佛塔。 秦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留意到了那座塔尖。 是慈恩寺,他认得的。 他没有去拦祝蘅枝的动作,只是道:“蘅枝,你上次答应了我要和我一起去慈恩寺的,正好今日路过,要不要去?” 祝蘅枝想了想当时的情况,她当时是被秦阙关在宫中,想着借着陪他去去慈恩寺的机会,看一看自己在洛阳的祝宅的,但如今时过境迁,她又想起了秦阙的目的无非是去求姻缘。 她今日才送别了乌远苍,自然没有这个心情,只是摇了摇头,说:“回去吧,我不太想去。” 秦阙近些日子已经很尊重她的想法了,很少有勉强她的时候,但今天却一反往常,似乎一定要去一趟慈恩寺一样。 于是他微微收紧了握着祝蘅枝另一只手的手,以这个动作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祝蘅枝放下了帘子,转过头来看着他,问了句:“就一定要去吗?” “你若是不愿祈愿也无妨,就当是陪我还愿了。”秦阙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征求意见的意思。 祝蘅枝看着这个眼神,一时有些木讷。 曾几何时,她也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过秦阙,但秦阙当时是什么反应来着? 她好像已经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自己从嫁到燕国以来,准确来讲,是遇见秦阙开始,就发生了许许多多复杂的事情。 从前在楚国的时候,虽然也难免被华阳为难,却也没有发生太多重要的事情,无非是她退一步,华阳进两步,最后将她逼到了悬崖边,让她不得不借着和亲的由头,逃离楚国罢了。 秦阙看她没有回答,又道:“慈恩寺不单单求姻缘灵验,求平安也好,我也想为筠儿去求一支签。” 祝蘅枝反问:“你不是从来不信这些吗?” 她记得当时她给秦阙绣护膝的时候,上面就绣了佛家崇信的可以保佑平安的字纹样,但秦阙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说:“孤从来就不信这些,孤只信自己,有时间琢磨这些,不如想想别的。” 不知道为何,她最近总是喜欢想起过去的事情。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秦阙的眼神很是坚定,连语气中也有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态度。 当祝蘅枝问起这句的时候,秦阙便知道她是想起了当日护膝的事情了,他那时的确不信,因为先帝信奉这些。 他记得自己的母亲前陈皇后当时就劝谏过先帝要将心力多多放在朝事社稷上,莫要太信这些虚无的事情了,却被先帝厉声责骂,还指责说她一个妇道人家,懂些什么。 但后来,在祝蘅枝“消失”后,他求了长阶三千,竟然真得将祝蘅枝等回来了,便开始信奉这些了。 祝蘅枝听到可以保平安后,想着也好,顺带着可以为乌远苍也求一支。 于是点头答应了秦阙。 秦阙立刻吩咐人调转车头,前往慈恩寺。 她看着秦阙去还愿,自己则漫无目的地在院中走动,看到一树飘动的红绸,于是走了过去。 随手捏起一张,上面竟然写着秦阙和她的生辰八字。
第79章 079 祝蘅枝看着上面的字迹,有些出神。 那是她的字迹,她怎么会不熟悉? 她久久没有松开那纸红签,又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是四年前,她还在上京的时候,彼时她尚且是秦阙的太子妃。 那段时间,秦阙为了和高阳王争权,故意装作与她十分恩爱的样子,用大燕坊间的那句话来说就是满心满眼都是“娘子孩子热炕头”。 既是为了做出一副和高阳王荒诞不经行径的截然不同,在朝臣中争取名望与支持,也是为了让先帝放心,暂避锋芒,隐下他的野心,让先帝对他放心,好谋取后面的事情。 只是她当时尚且不知道这些事。 恰逢她因为感染瘟疫用药过猛的缘故失去了第一个孩子,秦阙却在外没有及时回东宫安抚她,在这样的时候,秦阙好似像是在弥补之前的“过错”一般,对她无微不至。 将劄子都挪到了她的寝殿,除了上朝寸步不离地陪着她,陪着她踱过上京的每一处长街,也陪着她去郊外踏青游春,陪着她专门去酒楼中听以他们为原型创作的话本子,甚至在她还没有被诊出身孕的时候,就准备了许多小孩子的木床、小玩意、小铃铛,所有人都说太子与太子妃实在是般配,举案齐眉,神仙眷侣。 那个时候的秦阙会在她下马车的时候亲自搀扶着她,怕她伤到一点,甚至在风月云雨之事上,也格外温存,时时照顾着她的感受,只要她说一句不舒服,就会停下来,让她缓缓。 她当时真得以为秦阙是真心悔过,是真心想和她好好过日子。 毕竟她年少丧母,被楚帝接到金陵宫中后,不曾过过一日开心的日子,日日都要忍受别人的白眼,甚至宫中稍微资历老一点的宫女内监,也能对她轻视至极。 楚帝自然是不会理会她半分的。 她那时不懂,她和阿娘,明明没有半分对不住他的地方,为何要这样对她和阿娘,纵使是阿娘死的时候,也不肯遣个太医过来,好好瞧一瞧,可怜她的阿娘,临死前还在念着自己的夫婿,但她一直都没有等到。 或者说,那个夫婿,早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夫婿,大楚的天子。 小小的祝蘅枝跌跌撞撞地跑了好久好久,才跑到楚帝的寝殿门口,那个时候正好是冬天,她没有棉衣裳,穿得还是层层叠叠的春秋季不合身的衣服。 却被楚帝身边伺候的内侍告知华阳公主在里面,让她等一等。 祝蘅枝永远也忘不了那天。 她在外面等了好久好久,最后还是那个老内侍看不下去了,嘱咐手下的其他的内侍给她端了碗姜汤,让她暖暖身子,她看着上面浮着姜末的汤,却舍不得一饮而尽。 终于那扇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了,华阳趾高气扬地从里面走出来。 华阳虽然比她还要小上两三岁,但这个时候,却与她的身量是差不多的。 华阳甫一出门,就是身边侍奉的宫女讨好地笑着搭上她的手腕,给她披上厚厚的带着风毛领的大氅。 华阳在一堆宫人的拥簇下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嘲笑了声:“这副样子也敢来见父皇,不怕脏了父皇的眼睛。” 若是按照她从前的性子,一定会回嘴,但阿娘新逝,临死前又千般万般嘱咐她不要和孙皇后和华阳起冲突,有事情就避着他们让着她们就好了,此刻也没有了心情,低着头,没有理会华阳。 华阳看着她乖顺的样子,竟然有些气不过,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狠狠地甩了下袖子,带着宫人离开了。 祝蘅枝以期冀的眼神看向方才给她姜汤的那个内侍,问了句:“公公可否让我见一眼,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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