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池边,木兰围场,青山绿草碧连天,一片生机盎然。 今日是西太后小康氏亲办的马球赛,不少达官显贵,男宾女客都赶来捧场。 海云舒肯定是想躲着这个小太后的。 可少阳长公主亲自下了帖,非要邀她一起去,刚维护好的关系,面上也不方便推辞。只好答应前去。 之前,海云舒性子内敛,不喜热闹,只爱埋着脑袋在账房里瞧账本。 她出身不高,但凡谁家有个诗会雅集的也都不会想起来请她去。偶尔有帖子下到侯府,也都是何氏那个爱凑热闹的带着莹姐儿替她参加。 因此,她在京都官眷中的名声并不大。 也就是最近,她雷厉风行地惩治了何氏那个毒妇,这才在京都官眷中闯出点名声。 海云舒安静地站在少阳长公主身旁,肩若削成,腰若约素,罩在飘逸的锦袍中。 眉宇间,寒霜一般清秀绝俗,全然瞧不出是生过孩子的妇人,倒像是十六七岁的姑娘家。 观景台前,她只消站着,便能引得不少人侧目。 远处有几个公子哥骑着马窃窃议论。 “那谁啊,嫩的跟花骨朵一样,怎么从来没见过?” “小公爷你有所不知,她是东昌侯夫人。” “那个小寡妇?真够骚的。要是落到小爷我手里……” 他摩拳擦掌的仿佛跃跃欲试。 “小公爷这不难,她能卖着呢,听说最近是到处求人,要捞她家侯爷。” “不就是那个见了契丹兵,吓得屁滚尿流,投降的窝囊废吗?” 继续起哄:“可不是,那个孬种哪儿比得上小公爷你风流倜傥。” 另一个也跟着奉承:“就是,一会儿叫过来玩玩儿。能被小公爷你看上是她的福气。” “小公爷马骑得最好,还怕治不住她吗?” 几人一阵哄笑,乐此不疲。 少阳长公主拉着海云舒坐下,与她搭着手,说:“你这人就是太闷,以后得空儿要多出来走走,别总一头扎在院子里,家长里短个没完。人都憋傻了。” 海云舒眉眼含笑:“我笨嘴拙舌的,出来也是丢人。” 少阳对众人打趣:“瞧瞧,程侯夫人要还算笨嘴拙舌,那咱们不就成哑巴了?” 众人见少阳长公主对海云舒青眼有加,态度也都恭敬起来。 “就是,程侯夫人你太谦虚了。” “满京都谁不知道你是最会理家管事的,偌大个侯府,被你打理的井井有条。” “下个月我家孙儿做满月酒,夫人可要赏脸来啊。” 一番盛情,不管真心假意,海云舒一一谢过。 直到小康太后被簇拥着入座,众人的奉承才从长公主身上打消了一些。 上座珠帘之后,隐隐看见一玉立曼妙的身影。 少阳白了一眼:“妖精。” 海云舒只是低头微笑品茶。 少阳是先帝爱女,正宫嫡出,自然瞧不上小康氏这等庶妃。 她若兴致来了讽刺两句,也没人敢把她怎么着。 “知道她怎么爬上去的吗?” 海云舒摇头。 少阳鄙夷道:“她马球打得好,父皇觉得新鲜,还当她是个宝呢。 “登不上台面的东西,只会撒娇耍媚那一套。偏男人就喜欢。 “她还有一支金凤尾球杆,父皇赏的,她以此为荣,每次打球都带着。喏,就是那个。” 海云舒顺势望去,小太后身边的宫女端着一支鎏金马球杆,做工精细,锦光华彩,宫女恭恭敬敬的模样,倒更显得这东西金贵。 海云舒:“果真是稀世珍品。” 马球场上,双方肆意奔腾,激战正酣。 场下,同样是战场。 先帝旧臣家的官眷多半在长公主一边闲聊,幼帝新臣那一边,则是些当朝新贵家的妇人围着。 海云舒好巧不巧,正坐在当中。 左一耳朵,右一嘴巴,听着他们互相戳着心窝肺管子,叨叨个没完。 小太后那边的人说—— “都什么朝代了,她还太端着个公主的架子,摆给谁看啊。” 第29章 他要议亲了 “要我说,是太后您太给她脸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敢背后搬弄长辈的是非,是该狠狠治她的罪。” “哎,你们猜朱太后今儿怎么不来?” “她来做什么?人老珠黄,出来也是给咱们西太后做陪衬。我要是她,躲在宫里一辈子都不抛头露面了,省得现眼呢。” 少阳长公主这边的人说—— “瞧她那轻狂的狐媚样儿,一个宫女贱婢,要不是靠着肚子争气,生了个龙种,给先皇殉葬她都不配。” “都说这小太后是被妖邪附身,专爱勾搭男人,先是先帝,再是江家那位,把宫里搞得乌烟瘴气。” “姐姐,快别说了,这儿到处都是她的耳目。” “怕她?我堂堂静王妃,还怕她穿小鞋?有本事让她把我家王爷废了,看以后谁没脸见祖宗。一个寡妇,还惦记上摄政王了。这不,人家为了躲着她,跟鲁国公的嫡幼女结亲呢。真是笑话。” 海云舒耳朵尖,恰巧这话刺耳,她鬼使神差般的刻意听了听。 一命妇打趣:“呦,那咱们小太后不得躲在屋里哭吗?” 靖王妃:“哭由她哭去。就是苦了鲁国公家的姑娘,小太后看得这样紧,她嫁过去准没好果子吃。” “你说这摄政王年少气盛,四肢健全的,他能愿意娶个盲女?” “盲女怎么了?你当摄政王傻啊。鲁国公三朝元老,门生故吏遍天下,得了他,就是管住了天下人的舌头。” “明知江家是个火坑,还让人家姑娘往里跳,真是作孽!” “是。我也听说了,为这事,老国公爷已经愁死了,人家原本是打算把自家姑娘到死都养在府里的,免得去婆家受排挤。谁知道,竟被摄政王盯上了。” 江成璟要议亲了吗? 海云舒心里莫名的一沉。 眼风扫过男宾的席坐,正巧,江成璟也在看她。 他半倚在座,折扇合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肩头。 脚边卧着一只猎犬,毛发色泽纯黑,四肢细而健壮。偶尔有马匹走过,它警惕地起身,冲着陌生人叫几声。 直到江成璟摸它的头安抚,才又老实地趴回地上。 如果海云舒没记错,这条狗有个挺狂的名字。 哮天。 不仅吃肉,而且吃人肉。 江成璟的目光不加收敛,穿过人群落在她身上,像是被她今天的穿着打扮吸引。 看得海云舒浑身不自在。 她正要躲,江成璟已经将视线漫不经心地转到了别处。 又是一副闲贵公子的模样。 仔细想想,他年纪确实也不小了。 自从和海家的婚事告吹,江成璟便没再议过亲。 如今他四弟今年都已经当爹了,偏偏他自己的婚事,还是不温不火的没动静。让江老夫妇两个愁得很。 前世,也是如此。 直到海云舒死,都没见江成璟娶亲。 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要说江成璟已经成了摄政王,大权总揽,炙手可热,应该不少人想去攀亲。 可京都城中,但凡有点眼色的官宦人家,都能看出小太后的心思,不愿送自家女儿去淌这趟浑水。 毕竟,和宫里那位小太后结怨,总不是明智之举。 皇权,也是黄泉。 他想娶的,人家不嫁。 人家想嫁的,他也看不上。 这才把上辈子给耽误了。 “哎,你们听说了吗,尚书府的蓉姑娘,一心思慕江成璟,年前尚书大人才刚拖人去探探口风,紧接着蓉姑娘就在回乡祭祖时被歹人追杀,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到现在都没抓到凶手。” “竟有这样的祸事?” “谁说不是呢?乍一听,都以为是讹传。天子脚下,官眷贵女,这还有王法吗?” “快别说了,听着怪吓人的。” …… 海云舒可是知道小太后的手段。 莹姐儿,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只是,小太后似乎也知道她和江成璟的一些事情,怎么反倒没下狠手? 海云舒思量了一番,才明白,这小太后也是有套原则的。 她只对那些青春娇嫩的姑娘家动手。 江成璟正当壮年,万一被哪家公侯府的小姑娘娇滴滴地缠上,迷惑了眼睛,蛊惑了心智,娶成个正妻回家摆着,宠着。 那小太后在宫里还能睡得着觉? 之所以没对海云舒下狠手,多半也觉得江成璟只是图一乐子,玩玩而已。 她一个嫁了人的侯爵娘子,上有老下有小,这辈子都是要拴死在侯府这大宅子里的,能有什么威胁? 总比哪些年轻貌美的小女子好对付。 表面是平平常常的一场马球赛,暗地里多少人情世故,恩怨冷暖,湖面越是平静,底下越是暗潮汹涌。 海云舒马球打得不好。 是后来被人硬拉上场的。 少阳长公主身子欠妥,就让海云舒代她上场,还下了重注。 和她同队的是太师府的四郎和六郎,三人额上系了红绸带。 黑绸方则是从一开始就特别留意海云舒的郑小公爷。 得知海云舒要上场,他眼睛都直了。 只见海云舒换了身绯色骑行服,长发绾成高髻,脚踩银锻小锦靴,翻身上马,更多了几分俏皮。 金锣声响,策马疾驰。 郑小公爷和那几个纨绔有意找她麻烦,在场上打起了配合,专挑海云舒走神的时候下手。 “小娘子,当心啊。” 一杆子挥过来,唬得海云舒险些跌下马,郑小公爷及时伸出手,搭起她的腰,救上一救。 趁机揩油。 “小娘子,碰到了吗?在下给你揉揉?” 又是一杆子,海云舒失去平衡,翻下马。 郑小公爷眼疾手快,弯腰捞起她,油嘴滑舌道:“小娘子,晚上到我府上来,别说是马球,我连人都输给你。” 恶心。 海云舒忙挣脱开,他们却笑得更欢。 几回合下来,海云舒心烦意乱,输了不少筹码。 她丢了球杆,下马喘口气儿。 私心想着,这辈子都不会再打什么马球。 身后的宫女忙过来斟茶,临退下去时,借机塞给她一张纸条。 海云舒先是一怔,而后将纸条攥在手里。 等了片刻,趁没人注意,才敢缓缓打开。 上面简简单单两个字——出来。 字写得龙飞凤舞。 除了江成璟还能有谁? 海云舒抬头望向那边,他不在,倒是刚才那几个遛马的纨绔,正挤眉弄眼地看着她。 海云舒心里一阵恶心,起身告诉少阳说身体不适,要去歇一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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