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在希冀着什么、渴求着什么,明明那样骄阳似的女子,不该留才是应当的,他在委屈什么? 割裂的两半仿佛捆住他手脚的铁链,一点点地将他撕裂成两半,血淋淋的袒露出一个最不堪的真相。 他好像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侧过身,他将自己蜷缩起来,怔怔地流下一行泪。 自打那日起,他没再见过鹤华。 一开始他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有些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她,便刻意的避开了饭点,加上他活计轻快,就一直躲着,自欺欺人地将头埋起来。 可是久了未见,整个人像失了心神一样,甚至连切菜这种底子功夫都忘了,给自己划拉了条口子。 鬼使神差地,他每天饭点在小食堂磨蹭,有空就去小杂院故作忙碌,可是一次也没见过她。 今日碰见有个不太眼熟的小太监,拿走了两个食盒,划的她的名字,她让旁人给她带食盒了。 这时他才惊觉,他若是不去刻意寻她,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交集。 她会让别人给她带食盒,她也会好心的关切别人,那曾经是他独有的一点点特殊,也会被另一个人掠去,那她还会记得他么? 她一定会忘了他的! 想到这他顾不得什么尴尬、羞愧,连忙向外走去。 想着她应该会回自己的小院子,只要去她院门口远远瞧上一眼就好了,就一眼。 想着想着,急匆匆的脚步险些跑了起来,奔至鹤华的院门外,发现门上落锁,沈槐安捂着狂跳地心脏,在台阶处蹲坐下来。 说不清是看不见她,还是看见她和别人一起吃饭,哪个更让他难过。
第12章 元宵 暮霭沉沉,很快最后一点余晖也消散在天地间。 空旷寂寥的宫道上,除了他微弱的呼吸再没有别的声响,他手脚冻得僵硬,额上却有汗珠滚落下来。 他伸出手打量了一番,往年这个时候,十指都会红肿不堪,哪怕是开春了也是又痛又痒,而现在自己除了两三根指节处还有红疮,已经是好很多了。 就是这样的好,让他越来越不知足。他知道她待人一向谦和,不只对他,可是他却生了妄念。他知道自己与她云泥有别,甚至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可是那天她说的话一直在他脑子转悠。 他还是不明白,心中却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如果她愿意与这宫里的人有什么回忆,他想那个人是他。 ……… 因着元宵节将至,宫中会有宴会,到时候除了宫里的皇帝和众嫔妃,今年还有江南一带颇有盛名的杂技班子,闽南的戏班子也要进宫,人员来往复杂,容不得出错。 鹤华这两日忙着跟徐达完善侍卫部署的事,今日同徐达商讨完她当天的安排,她才有空回来歇歇,便见自己院门口团了一团黑影,倒是稀罕,她这从未有人来过。 哦对,除了沈槐安,她想着尚膳监大概这会也在忙着,他们二人自打上次分开就没见过,这个…… 鹤华放轻了脚步,走近一瞧,还真是他。 她蹑手蹑脚地凑过去,坏心眼猛地一拍人肩膀,作好了他会被吓到的准备。 却见他像久不用的物件一样,缓慢的抬头看着她,仿佛还能听见那股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沈槐安看清来人,蓦的眼眶一酸。 鹤华慌忙地伸出袖子想给人擦泪,待到跟前,才想起自己今日绑了腕甲,又伸手去掏帕子,掏了半天想起来今日没带。 “噗嗤——”沈槐安被她窘迫的举动逗乐,自己偏头抹去了眼泪。 鹤华清了清嗓子,蹲在他面前,柔声问道:“你怎么哭了?又被人欺负了?” 沈槐安嗓音干涩,一抹飞红晕开,没忍住反驳道:“什么叫‘又’。” 鹤华说道:“就上次啊,你这小孩儿被人欺负了不要不好意思说。” “我大你两岁。” 鹤华呆怔住了。 沈槐安扯扯嘴角,抿出一个笑,说道:“我不是小孩子,你别拿我当小孩子看,我也不是故意瞒你,我就是……” 我怕我说出来,你那丝好心就没有了。 他还没说完,就见鹤华突然梦醒一般目光从他脸上,缓缓下滑到他腰间,然后怔住。 剩下半句他憋在嗓子里,忍着那要命的视线半响,手还是克制不住地挡了挡,垂眸舔舔干裂的唇瓣,轻声嗔怪地问道:“你还要看多久?” 鹤华怔怔开口道:“大我两岁,你才这点身量。” “你是吃了多少苦头啊。” 她双目澄澈,眉心微蹙,唇紧抿着,不带一丝旖旎的气息。 沈槐安对视的瞬间就陷入了她的眼里,毫不掩饰的心疼,让他浑身过电般的颤栗起来。 初春的夜里,他却像喝了一大口热酒,热意顺着他的喉咙奔向四肢,又汇聚到心尖一口气冲到他脑子里,晕晕乎乎地直想把心呕出来给她瞧瞧。 鹤华用食指轻点着他的脸颊,他陡然回神,“啊?” 她无奈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来干嘛了?” 沈槐安原想就远远看一眼,这会支支吾吾地找不到借口,只好结巴道:“我、我想看看你什么时候有空。” “有空干嘛?” “嗯……那个、我……花!对!”沈槐安喉结微动,接着说道:“我来看看花怎么样了,能不能活。” 鹤华站起身,从旁边石柱灯的台座里摸索出一把钥匙,边开门边说道:“下次你来,就从这儿拿,进去等我就成,外面风大。” 推开门,又把钥匙塞回去,见沈槐安抿着唇不回话,笑道:“听见没?吱个声。” 沈槐安纠结半晌,回道:“听见了。” 上次移栽的天竺葵意外地活了下来,招摇地盛放着。 沈槐安凑近摸了摸根系处的土地,微湿,想来是她出门前浇过水了。 他打了点水,冲干净手问道:“你什么时候去寻种子?到时候寻种子好一些,还是直接买小苗好一些?” 鹤华拿了块白巾出来,就着他打上来的水浸湿了,抹了把脸,思索了会说道“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吧,我不懂,你看着来。” 沈槐安一怔,旋即说道:“我不能随便出宫的。” 鹤华瓮声瓮气的声音从帕子下传来:“不碍事,我有法子。” 他手指微动,见人一直仰面顶着块湿巾子,别捂坏了,没忍住上前掀开,一张洁白的面,乌黑的眉睫,鼻梁高挺,咬着唇偷笑着。 他弯了弯眼,轻快地斥骂一声:“小孩子脾气。” 鹤华笑开,接过巾子擦了擦手,问道:“你何时有空,我原先想着元宵节后再约你的。” 又补充道:“元宵节前有些忙。” 他这才想起,马上临近元宵节了,她没有故意不见他。 他咬了下唇,低低的笑出声,用又轻又柔的嗓音回道:“我都成,托你的福,我现在的活计可轻快了。” 鹤华抬手捏了捏自己发烫的耳垂,这人不压低声音,听着……像蜜一样黏糊糊、甜滋滋的。 就听见他继续开口道:“你怎么做到的?” 鹤华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回道:“我给了他一月工钱。” 沈槐安眉心微皱,连忙问道:“那你身上还有银子使么?” 她一怔,这好像是第一次有人关心她银子够不够,轻笑道:“够的。” 沈槐安忍不住跟着笑了一下,突然想起今日她让人来取送食盒的事,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你最近是不是很忙?要不要我给你送食盒来?” “也行,最近都是徐达在宫道上乱抓人跑腿。” 鹤华笑出声,跟沈槐安解释道:“他们有时候犯懒,如果徐达在,徐达就会出钱,找路过的宫女太监帮忙跑跑腿,不算太费功夫的事儿,他出手大方,随便抓到的宫人也都挺乐意的。” 原来不是她特地指定的人啊。 沈槐安心下一安,接着问道:“那你……要不跟他们一起吃?” 鹤华眯眯眼,挑眉说道:“刚答应就想反悔啊?” “不是,难为你来回跑么。” 她耸耸肩,说道:“不难为啊,我乐意的,而且——” 说着就凑过来,微微一叹,“我不看着,你就不好好吃饭的是不是?” 她算是知道当初师傅看她时不时皱眉的心情了。本来就没二两肉的,好不容易之前有点血色了,这段时间不见,人又蔫回去了,跟没水的小树苗似的。 沈槐安微微往后仰了仰,低声说道:“我有好好吃饭的。” “哦?”鹤华拖长了调子,问道:“今晚吃的什么?” “素面。” “中午呢?” “炒莲白。” “昨天晚上呢?” “面疙瘩。” “今天早上呢?” “……” “哈!让我抓着了吧!”鹤华得意地一拍手,站起来,就见他仰面水盈盈的猫眼瞧着她。 她喉咙发涩,重新蹲下跟他平视着,“我不是怪你,就是担心你不好好吃饭生病。” 沈槐安低下头,极轻地“嗯”了一声,说道:“那我明天拿食盒过来?” 鹤华道:“都成,你忙我就去找你,你要是有空你就过来。钥匙在哪儿你还记得吧?” 他点点头。 这个人还真是个猫儿性子,心情好时人瞧着格外乖顺,鹤华笑道:“成,那我送你回去。” 沈槐安连连摆手,说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又不是找不到路。” “真行?” “嗯,不打紧的。”再怎样,也不能一个女子大半夜的送他回去啊。 星子点点,夜风微寒,寂静无声的宫道上沈槐安一个人走着,他倒是不怕,甚至有闲心数着步数。 他想着她艳丽的眉眼,她心疼的眼神,她欢快的语气,甚至还约定了元宵节之后一起出宫采买花种。 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法子带他出宫……他咬着唇忍住笑。 ……… 沈槐安原寻思自己每日去鹤华送餐食,谁成想忙起来尚膳监根本离不得人,只好让她天天三餐的来回的跑。 元宵将至,尚膳监的活计越来越繁忙起来。宫宴的用料、制程都大有讲究,有的菜品甚至需要提前几天准备。 节前两三天,两人忙的更是难见一面,往往是鹤华吃完走了,他才匆匆赶来吃两口,紧着收拾了又赶回去。 好不容易到了正月十五这日,徐达同鹤华今日都得从早到晚,全程跟着皇帝,鹤华想着平日自己无所事事领着俸禄,便也没有反对提出轮班。 天光微熹,鹤华难得地早起,和徐达带着换班的侍卫们,一起去乾清宫候着。因着不用早朝,鹤华一行人到时皇帝还没起。 鹤华偷偷将身体重心右移,偷靠在殿门边的大柱子上,抬手遮着嘴无声打了个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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