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周启竟从萧言舟的话语里听出了几分迫切。 他不疑有他,如实回答道:“母蛊会令人失忆,子蛊会令人孱弱,子母若是相遇,便会成为奇毒,无药可解。” “不过陛下不必担心,陛下的蛊毒早已解了,宸妃娘娘这母蛊……虽有残留,但方才已被微臣施针逼出来了,过后宸妃娘娘若是苏醒吐血,便是成功将其逼出了。” “所以她的香气也是……?” 周启凝眉,缓缓点了点头。 “正是……原来如此,陛下才会因此舒缓头疾。今日若非宸妃娘娘中了那药,微臣还瞧不出来,实在无能。” “陛下与娘娘相处了这些时日,那子母蛊虽毒性大减,可并非完全没有。陛下近来体弱,或许也有这番缘故。” “微臣开几个方子,陛下仔细调养,就能恢复。” 周启兀自唠叨着,全然没有注意到萧言舟陷入了沉思中。 难怪……他原先还以为自己当真被她气得吐血,现在看来,还有这毒积少成多的缘故。 ……抑或许,他也真的被她气到过。 所以她当日说想不起来,不知道,并非是诓骗他。 她失忆了,是当真不知道! 萧言舟呼吸轻轻一窒,觉得自己的这颗心快要因为谢蘅芜碎了。 她为何不能早些告诉自己这些……他便,他便也不会那样待她,还差点对她下手! 不……恐怕她说了,自己也不会信吧。 周启发现的事实在有些太多,萧言舟慢吞吞消化着。自得知她或许并非南梁人以及中了那母蛊后,许多从前的疑问都随之得到了解答。 若谢蘅芜真是靖国公遗失的女儿……那这子母蛊便不是简单的后宫斗争,因它牵扯到了前朝重臣与边地战事。 背后的真凶,或许不是陈皇后,也不是崔氏那么简单。 曾经的至尊,也可能牵涉其中吗? 萧言舟压下心中波涛翻涌,他摁了摁眉心,叹声:“开方子吧。” 她得到这身份,是好事,也是坏事。 眼下不宜声张,如此……还是先瞒下吧。 -- 谢蘅芜醒来时,已是五日后。 这五日里,崔太后再度回到了国寺,一干宫人被秘密处死,其中自然也包括小桃; 至于上元夜为何皇帝与宸妃会出现在宫外,萧言舟随意寻了个与民同乐的由头,并称宸妃护驾有功,择日册贵妃; 秦王以行刺谋逆之名被当街行刑,当真是被“剁碎了喂狗”,场面血腥不堪;自其府中又搜查出了一干结党官员来往书信,这些官员被处死的处死,流放的流放,朝中一片震荡。 虽然看着轰轰烈烈,但其实死的,都是一些并不重要的人。动摇不了根基,但也或多或少让她留了点血。 这是崔太后让步给萧言舟的态度。 萧言舟又下旨,为每位于上元夜受伤的百姓下发银两,以抚慰民心。 外头闹得欢,拾翠宫却比往日都要安静。 梨落一如往常,端着一盆水来给谢蘅芜擦脸。 她撩起帷帐,却见昏睡已久的谢蘅芜眼睫猛然抖了抖,随后缓缓的,睁开了眼。 咣当一声,梨落手中的盆落在了地上,伴着她惊喜的呼喊: “娘娘,您醒了!”
第六十八章 她亏欠他,越来越多了 随着梨落一声呼喊,外头侍立的几个宫人也纷纷入内。 “快传周院使来!还有你,快去拿干净的棉巾,你去给娘娘倒杯清茶来,快!” 梨落一句接着一句的吩咐倒是让殿里热闹了许多,一时忙乱起来的宫人也添了不少生气。 谢蘅芜缓慢地眨了眨眼,身上像是被厚重的蚕茧棉花包裹,又闷又沉,酸软得喘不过气来。 她眉心皱起,随着她醒来,一种强烈的不适便渐渐涌现出来。 五脏六腑内似翻江倒海,要将什么东西倾轧出去一般。 她拧着眉,挣扎着要坐起身来。 梨落记起周启的嘱咐,连忙将掉在地上的盆挪到榻边,随后上前将谢蘅芜扶起,一手轻拍着她背以此舒缓。 谢蘅芜一坐起来,那种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的欲望便越发强烈。 她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那血发黑,黑得黏稠,甚至依稀能看出里头还裹挟着什么东西。 尽管早有准备,梨落还是被吓了一跳,心疼不已地用棉巾轻轻擦去谢蘅芜唇边血渍,又接过宫人拿来热水给谢蘅芜漱口。 谢蘅芜自己也被惊着,只是刚刚醒过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不过搭在梨落手臂上的手略紧了紧。 “娘娘别担心,周院使说了,娘娘若是醒来吐血,便是把体内残留药物都排尽了,是好事。” 梨落心领神会,小声劝慰着,将软枕垫到谢蘅芜腰后,仔细安顿好了她。 谢蘅芜闻言微微颔首,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表示,一杯正好能入口的花茶已递到了手中。 谢蘅芜微怔,向梨落笑了笑。 果然……还是她最懂她。 “娘娘您不知道,这五天里发生了好多事呢。” 梨落一面示意旁的宫人退下,一面将几件事言简意赅说了,略去了比较血腥的部分。 谢蘅芜垂眼,想前朝后宫,竟都经历了这样一场清洗。 “那拾翠宫……” “现在的拾翠宫人可少了许多,不过过些时日,陛下自会安排人过来的。” 说起萧言舟,梨落的语气又轻快起来,带着一点促狭: “娘娘有所不知,娘娘昏迷这五日,陛下一下朝就来看娘娘,几乎一坐就是一天。婢子与衡书都看在眼里,陛下可真是心疼娘娘得不行呢。” 谢蘅芜心中微微一动,她又被他救了一回…… 她亏欠他的,还真是越来越多了。 正想着,衡书的通传声响起。 “陛下到——” 梨落抿唇一笑,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她出去时,正好与进来的萧言舟碰面。 后者依旧漠着脸,却不似前两日那般冰霜覆面。 “她醒了?” 梨落福身,语中带着喜色:“婢子亲眼见的,娘娘还吐了血,正如周院使所言那般。眼下娘娘还有些虚弱,大概说不了太久的话。” “嗯。”萧言舟点了点头,迈步往里走,一贯冷漠的背影里此时透出许多迫不及待。 梨落往他身后看了看,暗自咋舌。 怎么陛下来得比周院使都要快呀? -- 萧言舟停在寝殿外的珠帘后,一时竟有些不敢入内。 整整五日,她昏睡了那样久。 周启称是逼出残留蛊毒需要些时日,但若五日后还不能醒来,恐怕她就彻底不能苏醒了。 萧言舟蜷舌顶了顶唇角,想自己是否在梦中。 如果珠帘后……还是昏睡的她,该怎么办? “陛下?” 微弱而沙哑的呼唤传出,那样轻而远,若不细听,便会被忽视。 萧言舟瞳孔一缩,疑心是自己的幻觉。 然而几息后,又是这样一声呼唤。 谢蘅芜只是虚弱,五感却都还正常。她分明听见外头有脚步声,却在靠近后又忽然消失了。她瞧不见珠帘后的景象,只得小声唤了几句,希冀来人许能听着。 随后,便传来了珠帘被猛然撩开的声音。 萧言舟几乎是瞬间出现在了她榻边,黑沉的眼眸紧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看出个洞来。 谢蘅芜被他突然出现吓得手一抖,杯中所剩无几的茶水险些泼洒在榻上。 “陛下?” 她眨一眨眼,对上萧言舟的眼睛。 两人一时无话,气氛有些沉闷。 当日情急,自是不顾一切地流露真情。现在两人都已冷静,想起当日情形,不免都有些羞赧。 “陛下……” “你……” 两人同时一顿,又同时道: “陛下先说。” “你先说。” 一时殿里更加尴尬了。 谢蘅芜抿了抿唇,没忍住,扑哧笑了一声。 她本面色苍白,眉间盈盈蕴愁,一身素色寝衣,青丝披泄,有种脆弱不堪折的美,这一笑却令她生动许多,不再是病恹恹的模样。 萧言舟有些失神。 他见了她五日昏睡的模样。 紧闭的睫羽不曾颤动一下,面颊上晕着高烧带来的异常酡红,她睡在那儿,明明还有呼吸,看起来却了无生息。 这五日每过去一天,他的心便也沉一分。 从不信神佛的萧言舟,竟也萌生出了去佛寺一拜的念头。 然他又想自己杀孽深重,只怕佛祖也不愿帮他的忙。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得知她醒来时,内心经历了一场如何难言的震荡。 萧言舟眸色沉下,抬手,捏了捏谢蘅芜的脸。 掌下肌肤温暖柔腻,她的气息还轻轻拂在手上。萧言舟眉头紧锁,指尖又大力捏了捏。 谢蘅芜吃痛,“嘶”了一声。 “不是梦……” 萧言舟这才喃喃,敛眸收回了手,看着谢蘅芜略显苍白的脸上被掐出的红印,一时有些心虚。 谢蘅芜这才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 她快被气笑,怎么他还不相信自己好端端地醒来了?不信也就算了,怎么还拿她来验证呢! 谢蘅芜刚想说什么,就撞进他挺阔温暖的胸膛中。 萧言舟紧抱着她,像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般。 谢蘅芜一怔,那一点点的不满也随之烟消云散。她目中酸楚,又想落泪。 明明在遇见他之前,自己根本没有这么爱哭的…… “陛下……” “孤在。” 萧言舟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她倚靠着的胸膛也随之微微震动。简单的两字,却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 她面对那男人折磨时不曾落泪,被萧言舟救下时怕他担心也不曾落泪,眼下尘埃落定,一切安稳时,她的泪水却再也抑制不住。 睫羽轻轻一颤,眸中盈盈泪水便落了下来。 谢蘅芜心中又是委屈又是难过,泪水涟涟,将他衣襟都打湿。 她轻声呜咽着,自己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当日她无法回抱他,今天却可以了。 谢蘅芜揽着萧言舟劲瘦腰身,几乎将自己的脸整个埋入他怀中。 她凑得这样近,萧言舟却都不再嗅到她身上那股奇异的香气。 果然如周启所说,那都是因为蛊毒残余而起。 倒也无所谓,他又不是因她的香而爱她。 那不过是从前欺骗自己的借口。 周启的药已经彻底医好了他的头疾,今后萧言舟将不再为此困扰。 他抱着谢蘅芜,想了想,还是决定等时机合适再告诉她这些。 谢蘅芜哭了一阵便累了,她徐徐止泪,轻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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