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这才心惊地退了,本想留几个人却也被他拒了出去。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聂让耳目极好, 听得一清二楚。 “就是那住在西房的人。” “原是他啊, 这几日厨房可是热闹, 先前那个叫晁行的小馆,不是也过来探听殿下的喜好吗?” “那个啊,仗着殿下几分垂青,他还真拿自己做个人物了,老张轰得好啊。” ——晁行? 聂让的手微顿,停了片刻,才从记忆里将这人翻了出来。 是先前武安侯送来的人。 原来还在府上吗? . 午膳时,膳厅极安静,姜瑶不喜欢太多的人侍候,在场便只有春桃替她布菜。 吃到一半时姜瑶随便寻了个事情让婢女们出去。 她伸手,忽的拉住聂让的掌腹。 “坐下,和我一起吃。” 姜瑶拽了一下,没拽动,抬头,看见那双无措的黑玉眼眸虽有些无措,却定定地侧开了。 与主人同桌而食。 那是朝臣们才能得到的殊宠。 她说要和他成亲,他信,可是这真的太难了,这只是一个开头,就已是千般阻力。 “我……” 聂让一面为此无可抑制地欢欣,又一面为此感到沉重痛苦。 本想着一辈子陪在她身边,直到她厌弃他的一日,他就自己消失离开,就算什么都没有也甘之如饴。 可是,现在这样,让他开始怀疑。 如果有一日那一天到了,他还能做到吗? 无论裴玉书、宇文执,甚至晁行。 …… 他想象不到那一天的样子。 聂让难过地捏了一下拳。 偏偏,他知道这样不对不该,却还是会在心底深处忍不住地嫉妒他们。 他们的身份,都比他好很多。 起码,都是干干净净的,主人不会为了他们,伤害为数不多的亲情。 知不能,却又没有任何办法,一错再错,回不了头,于是一直这样生耗着。 身体仿佛在饮鸩止渴般,一日比一日舍不得离开,于是只能小心再小心地护好了她身边,做好自己为数不多的事情。 姜瑶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故作伤心地幽幽道一句:“你这样不情不愿的,叫我很难过。” 有一段时间没折腾他,叫人越来越想念其中滋味来。 还有…… 自离开桃岛开始,好像阿让很久都没有主动凑到自己跟前了。 前几日,她让他到寝殿和她一起睡,他也是哄她睡了,半夜时再离开守夜。 “……” 他怔在原地,上前一步,像是想如之前那样听话的坐下,却一把扯住自己身体,抿唇,好像为难的都快哭了。 聂让尽力压着语气:“没有不情不愿…只是陛下还在府上,不想,让主人难做。” “那又怎样?我还是伤心了。” 姜瑶撑着下颔扬眉瞧着他,嗔怪,“费心找人替你打了柄好刀,你居然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我。” 蛾眉间一派明丽,是旁人极少见到的鲜活。 聂让听着自己心脏鼓鼓。 他下意识握住刀,又忍不住抚上刀柄。 那上面,有她亲手写的暗铭。 他真的好喜欢。 可是…… “刀可折,可断…” 见他的动作与难掩自责的神情,姜瑶如何不知道他的想法,立刻冷了声,打断他的思绪。 “但是你要是敢不收的话……” 她眯起眼,声音不大,却足够摄人:“那就给我滚出长公主府,这辈子都别回来。” 聂让脸色蓦地苍白了,血色尽失,一颤,最终很缓慢、小心珍惜地,将刃收在左腰,系好。 这下可好。 别说这刀护他,恐怕真到用它的时候,他要反过去护着这刀。 “……” 姜瑶受不了他这副样子,心底即刻软成一片,叹息。 先前那一遭,阿让被她濒死的模样吓得不轻。 这副因为怕失去而拼命抓住的模样,开始让人觉得新奇,看久了,却心疼。 他本来就听话。 现在更是哪怕让他做更毫无底线的事情,他也会眼也不眨地压着自己去做。 可这样,他心底真的愿意吗? 她想要的只是两情相悦,不是件件都要按着他。 她是快活了,但他却一直活在忐忑不安里。 “给你刀,是让你用的,人伤刀还在,你看我会不会找你的事。” 姜瑶一边放缓语气说着,一边安慰自己几句。 给他一点时间,他需要慢慢来,十来年的暗中便衣行事,怎么可能一瞬便适应身份改变。 站起身,姜瑶放缓了语气,伸手捧着他的下颔,撩开额前曲发,轻轻抚摸眼前这张轮廓深邃的面庞,让他看着自己: “我刚刚失言了,也不想逼你,但是,别再因为我的决定而难过,好吗?” “……好。” 聂让想说没有难过,又自知不能骗主人,重而缓慢地点头,喉口哽着,说不出多么漂亮的话,只能哑哑应一句好。 她没再逼他坐在对面,慢吞吞用了膳,二十来道菜色每道都只动一两口。 那条烧制得极好的糖醋鱼的鱼鳃和鱼肚都被她吃净了。 聂让在一边替她布菜剔刺,日光渐渐下移,倒也安静温馨。 屋外婢女敲了敲门:“殿下,晁行求见。” 姜瑶皱眉,一时间也想不起这人是谁,老半天才从记忆里将对方翻出来,恍然。 哦,舅父送的那个男宠啊。 她本就没那个想法,刚准备让人打发他离开的,坏心思忽的不安好心地转了百转。 虽是慢慢来,她小小的推波助澜一番也无妨害吧。 姜瑶心底失笑。 ……果真是病好了,连儿时那点捉弄人的不良嗜好都跟了上来。 姜瑶心念一句对不住:“说本宫已用过,让他夜里来见本宫吧。” 身边的高大男子闻言一愣,怔了好久,张了张口,却不敢问她。 女婢应声离去。 . 只是今儿特别的热闹,夜时还未到。 未时,小九将属于姜瑶的那枚玄卫信物取来递给她,上前拱手跪地,顺便告诉姜瑶一则消息。 ——燕京昭罗长公主兵败,却使了招李代桃僵逃出北周,进了赵的地界。 听闻这个消息,姜瑶的第一反应: “他们鲜卑贵族是不是对赵有什么特别的执念,出事就往赵走,肃王死在半路,他的妹妹还敢再来?” 这北周才丢了陇关道,等缓一口劲,借着岐山天险不日便要正式开战,她还真敢。 不过想一想宇文执那堪忧的精神状态,她忽的理解了昭罗长公主。 确实,落在她手上,总比落在萧执手里好。 一边聂让并未说话,只问了一句:“可需要将她带来?” “不急。”姜瑶沉思了片刻,“她和肃王不一样,既然到了赵,就是来寻求庇佑的,派几个人盯着,路上别再出了事就好。” “带什么人?我也要去!” 一个轻快地声音忽的响起,正是日前在建康街巷里疯玩了好几阵的裴玉溪。 她瞧着殿内有些严肃地气氛,顿了一顿,轻咳一声:“我是不是来的不大是时候?” 她侧目一瞧聂让的眼角,又忘了刚刚的尴尬,惊讶:“暧,师父,你是不是哭了,怎么眼睛红得和兔子一样?” ……? 本在边上候着的小九听了这话下意识一抬眼。 聂让站在姜瑶身边,眼角不是很红,只是薄唇一直抿住,心情似乎并不是很好。 他腰间别着一柄新刀。 前些日子是听闻主人寻了宫廷手艺最佳的匠人,拿陨铁细细花了半月时间,才打制了一副极精湛的横刀。 就是这一副? 联系起他们离开前的事,小九说不出心底的滋味。 就是寻常的面首,能得长公主这般荣宠,也可以在外尊一声某君了。 可那一时的宠爱是最迷人眼的。 刚刚那句师父又是什么? 小九余光不留痕迹地看向裴玉溪。 这女子看样子不小了,瞧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要进他们暗卫,不太对吧? 姜瑶面色不改,只道:“我记得你不是说着想学武功吗?” “是啊!” 姜瑶转过头,向正欲告辞的人:“她底子还算不错,小九,麻烦你教她两手防身吧。” 小九微微睁了眼,对外管用的笑脸面具破了个洞,更不解。 他只是来送信的。 怎么就忽被安排了这么个事情? 教武倒是没什么,可他们习的,都是杀人的手艺。 这女娃娃明显不合适。 “九师父!” 裴玉溪一拱手,向因一张娃娃脸看起来比她还小的暗卫,学她兄长那套,“还请不吝赐教!” “……” 如果时间能倒流。 未来的小九一定再找一个暗卫,替他跑这一趟腿。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是许总不是徐总!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新世界的大门◎ 又是数旬。 这一次, 护送的一路再起波折。 数十名玄卫跟在宇文昭罗的亲卫后,暗中将她送到了姜瑶面前。 宇文昭罗与她同龄,眉眼殊丽, 却没有舟车劳顿与逃亡的风尘仆仆,打扮依然明艳。 她未乘车, 而是骑马利落在她跟前落地, 聂让一瞬便站到了姜瑶面前, 藏在暗处的暗卫也多起了身。 赤红胡服, 貌美。 据暗卫说,昭罗公主性格张扬,每每出行时, 排面都得够大,前后总要上百个人拥着, 而后一鞭打马扬长而去,直让人在身后追。 昭罗张扬一笑,却向姜瑶:“早就听说景玉公主的玄卫,今儿真是叫我开了眼, 绕了三圈路都转不走这群人。” 言语之间, 仿佛她不过是北周使来的信客。 “本宫精心培养数年,这点能耐还是应该有的。”姜瑶转首向自己现在的大侍女春桃,“还不快替公主洗尘?” 虽然宇文执行事乖张, 昭罗又是敌国的长公主,但也是贵族出身,还是来极罕见的,主动来投的鲜卑人。 于情于理, 姜瑶都得以长公主礼相待, 便在府上先开了一场私宴。 春桃与一众女婢忙将宇文昭罗迎了下去, 捧巾的捧巾,奉茶的奉茶,好不热闹。 “昭罗公主一路风尘,实在辛苦了。” 该用膳该洗浴,待一切完成,姜瑶退了下人,拉着她的手,与她似做友人闲聊。 “旁的闲话就不提了,我可不像你们汉人,喜欢这些有无皆行的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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