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一切,他离开酒馆,巡晙一周。 街巷四周有人拿着艾草仔细熏着街巷,城西尽头的开着诸多疠人坊,染疫的官民便在此处,官兵持枪站在门口,叫人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沿街的铺子渐渐开了,南赵长公主曾传过私信,在梁州开仓救济过这座城池,边陲之地,民心难归,臣民大都与,并无太多国破沉灭之痛,日子依然照常过着。 在一家难得开着的糕点铺子外,聂让停下了脚步。 铺子不如长公主府,且才是战后,未卖什么太金贵难得的点心,只是有方糖和一些寻常的面点。 聂让沉思了一会,敛息,没发觉到身后有人跟着,最终进了店,将铺子内所有的点心都要了一份。 店家将糕点包好了,递给他,聂让拿起一枚方糖,放入口中,慢慢含化了,才尝出来一点清甜。 …没有主人给的甜。 聂让细微的皱了眉头,忽的有些无由来的难过,再一次摸了摸心口的位置,又微微的定下心神。 天上的信鹰盘旋着长鸣,正俯视着下方的陇州城。 他是出来做任务的,这个任务很长,也有些难办。 借汇报任务情况的理由…给主人写信的话,没关系吧。 聂让下意识摸着腰间的陨铁刀,抿了唇,敛了呼吸,转身走向一处街巷。 绵长的叶笛声传来,有一只玄头鹰落在地上,再起飞,向着建康的方向飞去了。 聂让注视着离开的玄隼,长长呼出一口气,心中腾升起一点全新的期待来。 好希望,主人能够给他回信。 他又拿起一颗方糖,冷硬的面色柔软起来,脑海中渐渐浮出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她勾着浅浅的笑,将方糖轻轻放在他手上,亲启朱唇,朝他: “早点回来啊,阿让。” 方糖入口中,丝丝的甜意被人反复咀嚼下,顺到心尖。 好像是比刚才甜了一点。 聂让弯起一个青涩欢欣的笑来,看得才跟着来的靛二揉揉了眼睛。 他是不是看错了。 首领杀人手法凌厉,头点地时眼睛都不眨一下,怎么会笑呢? * 数日后,陇山下的军帐中,一派肃穆。 “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分起帐了?” “说是城外河里有人投毒,可别是疫病。” “真的假的,那这仗还打不打啊,别是有人骗了将军。” 士兵暗地里嘀咕几句,却谁也不敢将话明说,只是私下里咬咬嘴。 直到军医带着面纱提着药箱,从哪几个被紧闭的营帐走出,急急忙忙地往军帐中赶,大家这才面面厮觑。 “按照将军的吩咐,庵庐已经建好了。”医官哆嗦着拱手向赵羽,“下官诊过了,其中是有两人发了热,看症状,确实是疫症,幸而发现早啊!” “本将军知道了。” 等医官下去后,帐中一片哗然。 “这穆广,用计端得狠辣!”胡刀握拳一拍木案,恨然,“他奶奶的,看爷爷不斩了他的狗头。” 军师徐开世一摇手中蒲扇,也觉后怕,头一回没拦着:“悻然发现得早,尚且无事,只是这治疫需要的苍术桔梗等药材……陇州城内恐怕不够啊。” 穆广弃城逃跑前,派人一并烧了粮仓和库房,起初他们未以为意,今日一见,原来关节在此。 是时,有人将低首将东西送入帐中:“赵将军,是九统领送来的消息。” 赵羽取信后细细读过,摇头沉思,忽的又想起天香楼里,殿下身边的那个黑衣影子。 “好啊!” 徐开世收起蒲扇,拱手:“敢问将军,这信里怎样说?” 赵羽见信纸展开,却见薄薄的一张纸上,将岐山山峦,甚至敌帐与埋伏点,标注得一清二楚。 在场的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心里和明镜似的,只要用司南,便是没打过仗的人,都能摸过去反绕他们一手。 只要做成一个包围圈,不让外面的人进来,等补给耗尽,对方便会不战而降。 他们甚至还可以绕道而行,直取宁州。 …… 聂让还给了他们一条能让大军伤亡更小的路子。 如今疫情方止,哪怕实际防范及时,也会军心不定,不如照他的话请君入瓮。 登时,赵羽心中无限感慨, 当时不知他身份,说他必有一番成就,今日一见,果真非凡。 不,这个人和玄卫,本就是殿下臂膀。 赵羽摇头,一时脱口:“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家伙好的没怎么学,把殿下的狡猾学了个透。” 连药材,都能提前托商号夜运。 徐开世惊讶:“赵将军可是认识这玄卫中人…哦,是某多言了。” 赵羽乃殿下世叔,结交玄卫一两点内人属实正常。 大将军回首向下官,将事务吩咐下去:“一切如常,将此事先瞒下,但需悉心治好军士。” “至于药材,三日后,玄卫的人会送来。” 作者有话说: 捉一个小bug
第59章 ◎书信◎ 姜瑶收到了两封信。 一封来自陇西, 另一封来自北周。 信是宇文执的信。 不是国书,压根没提北周,只是以简单的问礼。 只是, 在最后,他这样写道: “困杀楚将军的北周朝臣, 今只剩一位, 吾暂不能取。只好祝阿瑶一切顺遂。” 他又在自说自话一些莫名的事情。 贰柒上前在她耳边耳语了一句。 “北周宗正楼康因牵连昭罗公主谋反一事, 落狱听判。” 听言, 姜瑶心中突突一跳,宇文执这是要做什么? 入了萧执大狱的人,基本上不能活着出来。 “……” 算了, 宇文执自己要作死,不关她的事。 她移开视线, 冷硬地拆开玄鹰带来信,拿着聂让留给她的密语对应文号,解了上面的文字,认真看着解开的密信。 千里迢迢, 她的暗卫头子只给她送来了几件公事。 一是陇州城疫病, 预备捉住穆广反攻之机。 二是需要从安西调来药材。 她心中轻叹,收回思绪,仔仔细细看完上面文字, 朴实简洁,没有一句是关于她的,和上一封宇文执花里胡哨的信简直天差地别。 她撇了嘴,有些细微且不易觉察地的失落。 ——这个阿让, 好不容易让信鹰给她送信, 尽是公事。 就不能说些他主人的好听话吗? 转手要将密信焚毁时, 姜瑶手一顿,她注意到右下角,在密语的下方,空出了一小部分地方。 不突兀,但是聂让鲜少会在信上留白。 姜瑶的眼睛转了转,将信纸在火上一燎,隐藏在深处的字迹终于显了性,她软下视线,相看。 字迹凌厉,却很简短,也相当忐忑,像是蜗牛小心伸出触须,试探着周围。 ——想主人 ——可以,收到回信吗? 窗外,送信的玄鹰皮毛光亮,刚吞了一块上好的雉肉,正歪着脑袋看她,黑豆似的眼睛里隐隐地含着期待。 她抚着角落里这短短十个字,心底却轻软了起来。 忽的,姜瑶想起,当时镜子里,北境每一次驿员派送家书时,阿让总会眼巴巴望着驿站走神时的模样。 心口柔软的地方又被刺痛了一下。 在陇州和安西间,修通驿路吧。 不,她傻了。 这时间恐怕需要更久。 没忍住,姜瑶从格子里取出裁纸刀,将那两句给她的话剪了下来,再提笔点墨。 等玄鹰再次高飞,长唳声穿透云霄。 “殿下,昭罗公主请见。”下人低首向前。 “快请。”经上一回,她越发觉得这昭罗懂得实在是多。 昭罗公主依稀红衣,进屋,一挑眉间万种风情:“上一次的东西,可还合殿下心意?” …… 那些玩意还放在她房间里。 姜瑶微微一笑:“昭罗这是在明知故问?” 脑海中一闪而过聂让的身影,他靠着床内,明明难耐至极点,却还是隐忍着俯在她生前,那双眼睛沾了水花,好漂亮…… 快停住。 她将脑海里不必要的东西清理出去。 昭罗笑着上前:“既然殿下心仪,昭罗还有几件东西相赠。” 出乎预料,姜瑶摇头。 “现在不必了。” 人还有很久才回来,现在看了,反倒容易叫她愈发心念难耐。 “暧,殿下可以先收着。”昭罗挑眉,“等你家的那位回来,就能在他身上试试看了。” 迟疑了一下,姜瑶还是收过她身边侍女递来的东西。 是一本小册子,姜瑶好奇,没忍住翻开,看见里面点着色彩的图片,栩栩如生,香艳靡靡,只有后世的…堪比一二,于是她的手腾地一顿,不动声色地将书页合了回去。 昭罗笑得起兴:“这男子的身体,可不一定比女人的强硬,尤其是某处,学问可大着呢。” 谢谢。 她并不太像和一个已经成婚了近十年的人讨论房中之术,深吸一口气后道:“我见你最近很有闲情逸致?” 净学着那前朝的道士,传递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是也。”昭罗妩媚一笑,如同一只慵懒的狐狸,“你这长公主府里吃喝不愁,就是缺男人,不让我吃,还不让我惦记一下吗?” 她笑着,可是姜瑶透过她的笑,却又好像听见她在哭。 一朝家族灭亡,至亲骨肉皆亡,寄人篱下于敌国中,或许还靠着平日里最不屑的事务讨得一条生机。 她并不怀疑,如果不是宇文执还活着这件事,宇文昭罗大抵会薨逝于北周的皇宫。 聂让的信传了,她说的确实不错,皆她透来的情报,穆广身边,已经插了探子进去,于前线作用极大。 …… 姜瑶轻叹后,道:“我这里有件事情,或许能交你去做。” 她似来了兴致:“哦?什么事情?” “慈幼局。”姜瑶缓声道,“收容无处可去的孤儿老者,给他们一个安稳活下去的机会。” 昭罗眨了一下眼,却也没说应还是不应,只是道:“你就不怕到时候借着这件事,对你暗下黑手?” “你不会在这上面动手。” “从前未与你交往,不知你心性如何,这一二月来,足够本宫认清楚一个人。”她伸手,请她坐下,语气比第一次相见时,和善了很多,“你,很好。和宇文执相比,是完全不同的人。” 很好这句话说出口,姜瑶下意识勾了唇。 自己这是怎么回事,说话的语气怎么就向着阿让的方向迈出了好大一步。 她知道对待宇文昭罗这种和宇文执有三成相像的人时,该说什么话:“而且,这事是皇家出资,非你一人。我想昭罗应该也知道,百姓第一个看到的,只会是他们熟悉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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