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紧随擢升的命令,长公主下了一封新的旨意。 她予了指挥使前线虎贲的协调权,让他亲去前线寻人。 话不多,兵也不多,但是意思很耐人寻味。 刨除书面冠冕堂皇的官话,翻译一下,赤.裸裸就是。 ——找人,顺道给本宫杀几个人头回来。 这满朝文武,谁曾见过殿下以这种口吻下令? 她的任务只是,杀几个人头回来。 那是不是杀一个,都能算赫赫战功了? 第二次送聂让离开,姜瑶心底莫名更不好受,哪怕知道这是不可少的环节,但还是忍不住地不愿意他离开。 可这次,她起码能光明正大地送他到城墙了。 指挥使披着殿下新赐的衣服,身侧青黑膘马,面上虽无太多情绪,可看向姜瑶的表情却极柔和。 她与他拱手:“万事小心。” “……” 聂让抿了唇,左右看了一眼,跟着姜瑶来送他的,只有她的心腹与侍女,便咬了牙,上前走了半步,小心地抱了一下她,很短暂,温热近了又散,一触即松。 然而聂让却好似得了天大的恩赐,冷冰冰的唇角弯起一点浅浅的弧度。 姜瑶微微地愣了,随后暗暗地撇了唇。 他很少敢主动抱她的。 也不知道多抱一会他的主人。 尽管如此,心底忽的在离别的酸涩间开了一朵花,姜瑶伸手将他的额发剥开到一边,瞧着他忐忑注视着她的眼神,终于笑了下:“还有,早点回来。” “是!”聂让含着柔软的笑,上马。 远山渐淡,青膘不见。 “暧。”城墙上,裴玉溪望着下方,拉着身边的小九,啧啧称奇,“老大他耳根红了,看见没看见没!” 小九皱眉:“有话好好说,别拉拉扯扯,容易误伤。还有,那是…统领,主人她不会愿意你进入玄卫的。” “嘿,怎么灭人志气呢。我还偏要……” 裴玉溪一拽他衣袖,却碰到他袖口间机关,铮得弹出一根飞针,擦着脖颈飞过,骇了她一身冷汗。 “知道厉害了?”小九挑眉,一扬唇,娃娃脸上的笑有几分罕见的鲜活得意,“下次放尊重点。” “……” 底下,姜瑶回首,却见到身后的昭罗站在边上正津津有味地瞧着她们。 “昭罗?”姜瑶弯唇一笑,也不心虚“怎么来了?” “看你送情人,殿下近日来处理朝政不眠不休,却非要抽出时间来送送这位新任的指挥使。” 她肆意一笑:“啧啧,这也真是难得,人家那种三棍子打不出屁的性子,居然主动抱了你,大抵也心底很是舍不得。” “本宫也很意外。” 话落了,她便忙着要往公主府走,周睿失踪留下了一堆的事情,赵羽预备归程继续驻守宁州,她手下的新将不少,可善水师的并不多。 还有,之前推行下去的薯种,此时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需得让人盯紧了…… “我的阿瑶殿下啊。”昭罗没忍住,拍了拍她的肩,扬眉,“人不是器物,哪儿能像你这样连轴转的,那个陈国公夫人好像说要开什么斗草宴,帖子都放到我这边来了吗?走,要不要去看看?” 姜瑶后知后觉将帖子从脑海里翻了出来。 陈国公夫人的斗草宴,也给她送了一封帖子,只是她从来不参和这些庶务,又不喜宴席的阿谀奉承,便从未去过。 姜瑶猜得到他们的意思,虽然给昭罗送折子看起来不合规矩,但实际上却是在请她,毕竟她日前在朝上也向众臣示过,昭罗虽是敌投,但应以礼相待。 这青风楼的靠山就是陈国公,大抵是因为收容了罪臣傅泠的事情,特意要向她赔罪。 傅泠吗? 说起傅泠,她又想到镜子里的后世对他的评价。 能文,善武。 本该是她薨逝后,姜鸿治下最耀眼的星斗,继魏常青后最出名的一任名相。 只是现在这人似乎只愿意替她做着文书的工作,叫她很头疼。 姜瑶没有即刻答应。 “暧。”昭罗轻叹,“你要是不愿意去就算了,反正这陈国公也不是什么大员。” “什么时候?”姜瑶出声一问。 “十四。”昭罗掩唇一笑,“那宴上说是各家的公子都会来,国公夫人说是还叫了府上最勇猛的侍卫,说是要在宴上赛摔跤呢。我倒是好奇,你们汉人的勇猛武士,都是什么样子?” …… 姜瑶心头一跳。 感情这才是她的真实目的吧。 算了。 陈国公夫人她也算有所耳闻,是位远近闻名的交际花,都城里的贵女都以能入她的席宴为荣,左右马上该到立后的日子,去探探京城臣女如何也无妨。 * 归府。 傅泠替她收拾好笔墨,姜瑶揉了揉手腕,回首向他。 “你和陈国公,有仇?” 与从前的规矩一样,聂让出行任务,小九便留在府上负责庶务,都城的玄卫仍是能够正常运转,尽管对方先前看似详细实则含混地略过了过程,却不难查到这青风楼究竟是如何将这位往日的大才子买下来的。 傅泠入奴籍发配雷州,期间遭遇多次转卖,等他受尽了折辱,陈国公以青风楼的名义付了一大笔钱,买下了对方,送进了倌楼。 最好笑的是,这陈国公与傅泠,还曾是同窗。 “……”傅泠敛眸,“无仇。” 哦。 那就只能是嫉恨了? 姜瑶心中轻叹,将陈国公送来的帖子一事说与了他:“如何,你可想以长公主侍从的名义,见一见这位国公?” 上一个拿着这由头的人,现在已经是眼下朝臣人人想招揽的指挥使。 傅泠的思绪却一下子落在她的话上。 见陈怀义。 那个曾经拿着他的诗文夺得先皇喜爱,却最终背弃了他的挚友? 一直以来如古井一般的眸,终于有了一点松动,却很快地恢复平静:“泠没有权利,由主人决议。” …… 姜瑶咋舌,摇摇头,忽的明白了,昭罗为什么总是在她耳边吵着聂让是个多么不懂情调的男人的原因。 “你可看得真是开。”姜瑶轻笑一声,“我要是你,横竖得在他面前走上两圈,叫他心惊胆战,日夜不得安寝。” 当朝掌权长公主身边的近侍,听着虽不好听,可是知道的却都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 傅泠沉默片刻后,一叹后,道:“事已至此,傅泠就算见到他,又能说什么话呢?” 他身上笼着一层淡漠而朦胧的厌弃,可因为常年的折辱而异常瘦削的背脊依然挺直。 姜瑶相问:“你不怨恨他吗?” “真论起来,我应当更恨殿下。”傅泠开口,直言不讳,“但蚍蜉撼树,大势迫人,何必自寻苦恼?” “…时日还有一旬,去不去,那时候再说吧。”姜瑶摇头,“这段时间边境有乱,庶务繁忙,辛苦长瑜陪我。” 许久未被人以尊重的态度念过字,他甚至都快忘了自己冠礼那日的字号。 可也仅限于一时的感慨,傅泠只是疏离而客气地谢恩: “主人言重。傅泠愧不敢当。” 作者有话说: 咳。 昨日太累了,就……睡着了,尴尬
第67章 ◎生者难逃◎ 数日之后。 玄鹰展翅于天际, 锐利的目注视云下众生。 蒲州,聂让安排好主人布下的事情,借敌探消息, 点了人绕道从潞县寻元律踪迹,并从当地责员那里得知北周那边并没有俘获周睿, 才算大致解决了部署。 难得有闲, 他没舍得穿姜瑶赐他的那身白泽服, 便叠好了放在锦盒中小心翼翼地藏在据点的榻下, 自己还是只着一身鸦黑劲装行衣,走在街巷之间,亲自探着周围的地形。 不知道为什么, 自离开建康起,他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说不上来为什么, 但是心脏总是在隐约下沉。 脑海又一次回忆近来的庶务,再三确认安排无误后,聂让忍不住皱眉。 许是因为之前短暂地佯攻,今日的蒲州城格外寂静, 天空朦朦胧胧起了一层雾。 山峦之间, 远远地,传来一声又一声空灵的木鱼声。 长公主喜道不喜佛,予道士些许便利, 这些俗世的弟子,多是以好处信奉自己的神仙,因而世上的佛门实在不多。 他抬眼向上,不远处的半山腰确实有一座寺庙, 人影冷清, 没多少人祭拜。 他从来不信这些东西, 而且自己身上血腥气重,大抵佛祖见到也不喜欢,便不欲多留。 可忽的,那门却吱嘎一声被推开。 “阿弥陀佛。” 面前,一个衣衫褴褛的赖头和尚走出木门,见了他后,双手合十,“贫僧是这庙里的僧人。不知施主可能布施一二,也算替自己造福积德,广结善缘。” 广结善缘? 聂让在心底嗤笑。 自己手上鲜血无数,竟然还有被僧人喊一句施主的一天。 尽管如此,他还是取了一锭银子放在他那只破破旧旧的钵里:“银钱是我的主人所赐。” ——若真的有善缘,也请落在她的头上。 僧人并没有当场收下银子,只是感慨一般,长长一叹:“堪怜、堪怜,煞子心中亦有佛。” “我不信佛。” 聂让皱眉,转身要走时,对方却摇头道:“因果循环,施主的主人施贫僧银钱,贫僧自当报之。” “七月二七,本是一劫,因果已存,生者难逃。” 这一句话,让聂让不受克制地紧缩,手下意识放在自己腰间的陨铁刃上。 他知道这个时间。 因为,他看过的,主人让他看过,按照那一面镜子的说法,主人本该…本该死去的日子,就是七月初七。 他几近下意识的闭了闭眼,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郁。 是巧合?还是说这和尚知道些什么? “何意?”他声音冷淡。 “一切皆有因缘。”僧人解释,但说出的话却近乎无情的平淡,“赵国长公主,牵扯太多,恐不过今年。” 刀一下子抽出,擦着僧人光秃秃的头顶而过。 聂让握刀冷言,透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煞气:“好心与你银钱,你竟敢如此说话,便与我走一趟吧!” 能道出他主人的身份,此人定然非同寻常。 敢咒主人死? 不知道这是谁派来的人。 聂让心中泛起冷笑。 自去年起,凡是敢说主人命不久矣的人,就没一个能活着见到明儿太阳的。 哪管僧人还是道士,玄卫的牢狱,总有办法能撬开他的嘴。 刀背架在脖颈上,僧人却依然很平静,与他拱手:“九死未必无生。还请施主,小心火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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