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擅长女红调香,不善口舌,还容易害羞。 一来二去,看着下方低眉顺眼的姑娘,对方处处举止皆顺着她的心坎,姜瑶莫名有了养女儿的错觉。 ……不,就是女儿估计也没她这么贴心。 此时又是一朝临近初秋,暑期渐消的好时节。 姜瑶给梁如意赐了座,小姑娘捧着一碟她府上做的栗子糕,吃得津津有味。 “口味如何?”姜瑶将卷宗放在一边,笑问。 梁如意匆匆咽下口中食物,微微羞赫,冒不出来很动听的词,却很实在:“殿下府上的厨娘真的好厉害!” 眼瞳稍微亮起,有几分像远在边界的指挥使。 她自知不大可能生育,若真有女,大抵…就是这样了。 梁侍郎胆小慎微,若真的让他将嫡女过继给自己,也是会过继的。 …… 她在想什么。 心血来潮,姜瑶心底暗暗笑了声,捏了些手中绣工精美的香囊,起身,牵起梁如意的手:“我这府上一贯冷冷清清,缺个说话的人。如意,你若是今儿无事,便留下来住一夜?你父亲那边,我会派人去打招呼。” 梁如意面色一红:“如意领命。” 下人这便去安排厢房,梁如意乖巧地跟在他们身后,姜瑶眉目平和,却下笔定了一人死罪。 如往常,傅泠在下方拈琴,他扫过一眼梁如意离去的背影,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 “怎么了?”座上人将他细微的表情收入眼中。 “……”傅泠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开了口,“奴以为…主人,不该……” 她这些日子,对他,确实很平和。 如她所言,没有折辱,也没有逼迫,甚至连他的不进言也都默许了去。 傅泠也曾摸到过五品官的门槛,知道这官场上的兜兜转转,她一个人却能撑着整个大赵…… 极不易。 他几乎从未见过她在子时之前就寝过,而据下人所说,自先皇驾崩后,这几乎长公主的常态。 先皇驾崩…她几岁?十五,还是十六。 听说年前时,长公主还大病了一场。 …… “你说,我不该全信此人?”姜瑶又阅过一张折案,敲定陇州新植一事,再拨了两三京官,去当地勘察。 “是。” “确实。” 姜瑶头也未抬:“但本宫喜欢。” “……”傅泠面色骤然顿了。 见他这座冻死的冰川一瞬扭曲,她笑起来,将笔搁在一边:“卿家忧心本宫,本宫甚是欣喜。” “梁如意的父亲确实长了副莲藕心,但他的女儿,比他父亲纯善一点,不过是在本宫面前点染几个妆容、嘴甜一点,这点城府都没有,如何能做我大赵未来的皇后?” ——她说得似乎很有道理。 但傅泠总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一点他不知道的私情在内。 自知不该继续探听下去,傅泠伸手准备继续拈琴。 “别弹了。”她伸手,缓慢地摁了摁额间,“本宫今日有些头痛。” 没忍住,傅泠终于劝了句:“主人,乃镇国所在,当注意凤体。” “……” 本来只是想激他一下,没想他竟还真的上了言。 看来给魏常青分担工作量的未来指日可待。 姜瑶点头,却兀自皱了眉。 因为头,真的有点痛。
第70章 ◎那高大染血的身影跃入火海◎ 窗外染红的枫林蓦地扭曲了一瞬, 青冥天穹飞过的夜枭带着虚晃的重影。 …… 难道真的是最近没休息好? 姜瑶眯起眼,最终放下了笔。 算了,今日早些安寝吧。 “卿家所言甚是。”她点头, “便先这样吧。” 末了,她又道:“说起来, 有一事, 我当告诉你。” 傅泠抬了抬眸, 恭顺:“是。” “当年的事情过去太久, 本宫记不清了,但是不知你是否听过,留侯查抄时, 陈国公之妹永宁县主,曾闯过皇宫替你求情。” “是。”傅泠依然冷淡, “曾听陈国公言过。” 那日席面后,对方甚至还道过,永宁县主因此被褫夺了封号,言述两家情谊之深, 话里话外, 要他看在妹妹的面子上,要他别在姜瑶面前报复于他们。 …… 何必呢。 报复与否,最终做决议的都是长公主。 这些日子, 他瞧得清楚。 这位看上去一副清冷菩萨面,却端得生性多疑,不是能听进不实谗言的主。 所有人的话,她大概最多听信七分。 除了……那位指挥使。 他垂下眸, 神情依然冷淡。 姜瑶挑眉:“那他可有告诉你, 求情一事曾触怒先皇, 除却褫夺封号,陈香又得了黥刑。” 傅泠似愣了一瞬,姜瑶却还未停。 “陈国公自觉丢了面子,便托病将她关在南郊山中的道观里,至今已经近十年,期间她曾多次出逃,却最终都被家卫捉了回去,终日困在一处小房间,似有些疯魔。” “……” 傅泠怔了许久,连带呼吸也凝滞了几分。 半晌后,他张口,似喃喃:“没有…没有人告诉过我。” 长公主没有必要说谎骗他,在府上这段日子,他也略知一点那些玄衣暗卫的手段。 她也没必要欺骗自己。 姜瑶伸手,将一枚令牌递给他面前:“你若是想去看看,便去看吧,虽是国公家事,但有本宫的诏谕,无人能拦你。” 她这句话,还有另一重潜意思。 有长公主的手谕,放一个弱女子出来,甚至恢复她的身份,都是轻而易举。 再抬首,傅泠苦笑:“殿下为何选今日告知于泠?” 姜瑶微微抬起下颔:“你若是当真铁了心要冷眼以观万物,本宫又为何要多舌?” 她轻笑一声,俯视着下方:“卿家大才,本宫赏识,但若你真因过往,绝情绝义,那本宫也不敢用你。” “所幸,你不是。” 她平静道,“而我,想创造一个真正的盛世,需要很多人。如果你能摒了过往,我这里便从来不是问题。” “……” “还是那一句话,卿家不必现在给我答复。”她笑起来,“且先去看看人吧,前日玄卫将她接到了本宫的白豸山庄里,由御医看诊。” 傅泠长长未语,最终,抿住唇伏下身,双手接过了令牌。 等清瘦的身影离去,她今日预备早些歇息。 仆妇伺候着悉数后,姜瑶将梁如意的香囊放置一边的格子中,点了一贯用来安神的花间露熏香,自己枕在引枕上,看着窗外的下弦月。 夜深人静,天晴,万里无云无风,苍穹寂静,并无信鹰的影子。 ——不知阿让那边如何了。 姜瑶慢吞吞地闭上眼。 ……离得这么远,他一定很想自己。 今日,姜瑶睡得不仅格外早,也意外的沉。 今夜的玄卫,注意力也戒备在她的寝殿周围。 也因此,无人注意到。 离长公主府有一墙相隔的小院里,传来一声细微的,烈油灼烧火苗的窸窣声。 * 白日时,关狭道。 这里是晋县回建康最快的路。 若不走此路,归都城,哪怕昼夜不分,快马加鞭,也至少需要五日。 有一匹黑身神骏如一道脱弓利箭腾地射出,一众玄卫跟在他身后,铁蹄扬尘,在他们身后飞起一层黄沙。 左右两边是高耸的山丘,哪怕不抬眼,聂让都知道。 此处若设伏,便是一场要命的恶战。 但是他真的顾不了那么多。 如果元律说得没有错。 宇文执暗中以元律的性命威胁宇文昭罗,那么主人那边会有危险。 他必须要回去。 “嗖——” 要回去。 “有伏!” 聂让将脸一侧,一只袖箭擦着他坚毅的下颔,留下一道血痕。 要保护主人。 哪怕万一。 身后的玄卫及时抽刀,额间冒汗,可前列的人不停,他们谁也不敢停。 站在副手位置的玄卫心中冒起冷汗,谁也不知,明明建康未有诏令,首领突然要回去,不仅如此,还十万火急一般,非不肯绕远,非要走着狭道。 这里两岸高山,地势极险恶若是有人设伏,就是大罗金仙也难逃。 果然,随副手的高呵,山坡上传来隆隆响声。 滚木。 与此同时,狭道的尽头,四周潜着的死士皆出。 玄卫向头目看去,为首的那人沉着眉,只是将刀横起,依然不退分毫,三只飞梭顺势击出,极迅速将狭道尽头的包围圈击出一个豁口。 脚尖一点马镫,他飞身起身,陨铁长刀重压而下,生生将面前迎面而来的滚木劈开。 寒刀再转,血风再起,如砍豆腐一般,将半道持□□的死士枭首。 “拦路者,死。” 漆黑无光的眼瞳凌厉,话极冷,浑身的煞气能逼得人直直倒退三尺。 谁曾见过这种煞气? 就连身后的一众玄卫,也鲜少有人见到首领这样大开杀戒的模样。 “放箭——” 两侧,有人高呼,声音嘈杂。 聂让右手将缰绳一拉,左手推刀出鞘,寒光一闪而逝,刀风卷积短箭叮当落在身后,胯下骏马越过绊马索绳索,继续向前奔走。 能跟上他的人不多,但所幸基数足够大,足以冲出包围。 岗上,有人向一刀疤梅卫拱手。 “聂让将晋县的玄卫都带来了。我们人手不一定够。怎么办!” “不可能,晋县的玄卫不可能有这么多人。这么短的时间……姜瑶竟然将银龙卫也调给了他!”刀疤脸眉峰紧皱。 “让所有射手不必管其人,只要能中聂让一箭者,赏十金!” 闻声,岗上的射手皆精神大振,双重威逼利诱下,箭矢如雨直下。 他们的主人下过死命令。 必须要在这里取了聂让的项上人头。 “给我拿弓!” 刀疤脸将长弓拉满,混在神射手中,凝神。 哪怕机会少有,但他们,实实在在研究过聂让的招式。 只要姜瑶不在,他这个人出刀,从来只攻不防,只要从侧面切入,混在箭雨中的冷箭,就是最难防的。 “嗖——” 随长箭出,下方,为首的玄黑衣者身形顿了一瞬,魁梧的影子向前倾了半寸,似一个踉跄,险些脱力落下马。 “哈哈!”刀疤脸见状,脸上大喜,蓦地仰天大笑,“什么指挥使,也不过如此。” 他眼瞳一锐,挥手:“聂让伤了,机不可失,去正面,将他的头颅摘来献给主人!” * 官道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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