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 一只梭镖击在他的刀刃,生生将钢刀打歪三寸,避开了对方要害,以至于他后撤了三步,避开锋芒。 林间如鬼魅般冒出七八个青玄衣的死士,以面纱蒙面。 “是玄卫的人!有伏!” 刹那,寂静的林间刀光剑鸣。 月钩之下,有一卷曲低束长发、身量极高大的半异族人从前方走出,他手中是一枚梭镖,与方才击在梅卫首领长刀的那枚同制,另一只手提起一柄玄银陨铁寒刀,如一只鹰隼阴鸷地盯着面前的猎物。 “是聂让!”有人猜出他的身份,胆颤,“姜瑶竟然派他来了!” 梅卫持刀,冷下脸。 下一个呼吸间,对方却以一个可怕的速度三步冲到他面前,寒刀横扫,那如黑玉般的瞳孔不带一点生机,仿佛在看向一个死人。 他连忙提刀去挡,短兵相接,发出嗡得一声哀鸣。 狭路相逢,死士可不讲究单挑的君子之风,左右梅卫都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手持钢刀便向前。 谁想聂让冷笑,握紧陨铁刃,微微抬高,再借力。 重重劈下! 只听到钢刀发出一连串尖锐的哀鸣,同时,火光四溅,将漆黑的夜映照得通亮,那柄刀断做两截。 他刀刃顺势一转,横扫,将左右上前想偷袭他的人,沿着头颅,斩下,登时乌珠破裂,血液溅在他身上。 ——一击毙命。 “陨铁。” 首领扔掉断剑,后退三步,“削铁如泥,诚不欺我。姜瑶还真是舍得下血本。” 天外陨铁,数百年未必能有一块能做到削铁如泥的天材,这东西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却被用来给一个死士打了武器。 起码,对于长武帝宇文执来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强悍的力量逼得首领虎口发麻,心中苦笑。 上一次燕京,他的手脚筋受损,若不是受到极好医治,眼下不可能还有这样的气力。 ——还真让人嫉妒的恩宠。 聂让掸了掸身上溅到血液,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鲜红,微微皱眉,似乎在庆幸什么一般,松了口气。 他将刀上的鲜血甩去,微眯起眼:“你敢直呼我主人的名讳?” 他脸色极其不虞,那道残留的血迹更衬得他整个人如同修罗鬼。 “首领!” 玄卫的人,还是习惯唤聂让从前的称谓。 之前提着兔子的梅卫以钢刀劈开囚车:“人还在!” 数十玄卫与银龙卫紧随其后,原来他们早已在暗中将囚车围成了一个圈,里面的人便是插翅也难逃。 其他玄卫将梅卫的袖箭卸下,拿起绳子将人缚住,聂让挥刀将囚车斩开,车内的人浑身鲜血,但意识似乎还是清醒的,直直看着他。 “你就是…聂让,跟在南赵长公主的那个人?”元律咳了两声,吐出一口鲜血,“你不当救我的。” 聂让皱了眉,却没说话,再次将刀刃下劈,将他腕上的铁链劈开。 “不是我要救你,是我的主人要救你。”他伸手将铁链丢在一边,声音极其冷静,“你是宇文昭罗的丈夫,主人不想让她太伤心。” 姜瑶没有说,但是他能看得出来。 她从来没有交过什么朋友。 哪怕心怀叵测,可昭罗长公主,是他为数不多能说得上话的人。 ……主人的朋友,他就愿意去保。 无关种族。 “伤心?她是汉人,昭昭是鲜卑,焉能相通,呵,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元律声音虚弱,英朗的面容全是苍白,“你最好杀了我。” 聂让没有说话,只将一根拄杖丢给他。 元律也不闹,只是接过杖:“你是不是见到她了,她过得…好吗?” “很好。”聂让声音冷淡。 她甚至还能经常带着他的主人去一些不干净的地方。 …… 一切都很顺利,然而聂让心底还是很沉。 ——不,不对! 陡然间,转念一思,聂让的瞳孔紧缩,刀刃再出,架在元律PanPan的喉咙边:“你是怎么知道,昭罗长公主在主人身边的!” 如果按照玄卫所言,元律是被梅玉的弟弟救下,他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知道南赵皇宫里的事情。 寒芒抵住要害,元律面上却挂着一个惨白的笑。 “你真的觉得,单凭梅悟,救得了我?……宇文执,可真是算无遗策。” “回你的建康吧。”元律闭了闭眼,气若游丝地吐出一句话,“只不过,你已经,来不及了。”
第69章 ◎真的有点头痛◎ 月夜, 燕京,皇宫。 成堆的折文边上,宇文执坐在棋局边缘, 执白旗落子。 他对面,坐在一个老者, 正是本该去游历四方的神医孙绝, 再边上是一排梅卫死士, 将手搭在他的肩膀, 显然在胁迫于他。 他从盘上扫落几枚子,微微弯起唇:“久闻圣手大名,今日一见, 风度果如华佗在世。” 他说着,又拎起黑子, 自顾自地下着,原来孙绝根本只是坐在他对面,未动作。 “我应过他人,此生不会为鞑靼做事。”孙绝只是坐着, 不多言。 “何必拒绝得这么快?”宇文执摇头, “我的母亲,也是汉人。我生在燕京,长在南赵皇宫, 北周又说了近十年的汉话,习了十年余的孔孟,硬要算起来,我可并非你口中的鞑靼。” “……” 孙绝沉默, 未语。 心中却暗道, 这人好厉害的口舌。 “圣手救了阿瑶, 我理当感激,只是这次请你来,实在迫不得已。”他叹息,哒哒落着子,“我这人不喜欢逼迫别人做什么事,可此遭实属无奈。” “圣手放心。”他将手里的子放回棋篓子,“只要你愿意将进桃岛的法子交给我,我就不会为难那个孩子的性命。” 孙绝神情有一瞬的难看,胡子一抖:“这事情和阿骨儿无关,放她离开!” “这可不行啊。”宇文执摇头,“毕竟赤蛇在她身上,这就说明那个叫做裴玉书的仙人、很中意她,不是吗?” 宇文执双手交叠,静静看着他,轻笑出声:“圣手可是担心我会对蓬莱仙后人不利?放心,我只是想拜访一二,问他几件事情罢了。” “……” “不过说来,阿骨儿就是南边的那个蛊童吧。”宇文执很感慨,“阿瑶可真是厉害,南蛮万毒教花了数十年时间,才养出来一只百毒蛊和一个不老的蛊身圣童,居然都投了她的门下。” “仁义者,自有众人追从。”孙绝哼了声,依然坐在他对面,面色铁青。 “仁义?”宇文执轻笑,“她若仁义,湘王一家上下是如何死的?李氏满门又是如何被查抄的?不过都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见对方又持沉默,宇文执拿起面前血一样红的茶水,抿了一口,眼瞳忽的一厉:“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圣手当听过我这人的形式作风,您若今日仍不将桃岛的阵法述于我,那蛊童,便还是回到她该回的地方吧。” 屋外,有黑影略过。 刀刻梅花的死士进殿,半跪,拱手:“主人。” “直说。”宇文执半靠着椅,微微阖眸。 “元律,已经被聂让救走。”低下人拱手,“线人说,他当日连遮掩踪迹都未做,驾马就向建康方向去了。” 宇文执笑了,又拈起一颗白子,落在腹地,提了一大片地方。 “让关狭道的神射手,伏好了,若是提不了他的头,便拿自己的来抵。” 边上的孙绝听得心惊胆战。 他确实不喜聂让这人,但是他一心忠主,也是可圈可点。 何况殿下如此器重对方,若真有什么闪失,殿下大抵会极伤情。 “圣手可是好奇我做了什么?”退了方才的戾气,宇文执说话一如既往地平和温然。 “这有的人,实在不时候带着感情做事。”他摇摇头,“我那傻妹妹,为了救他的情郎和孩儿,竟然和仇敌谈了条件,你说可不可笑?” “昭罗公主…?” 孙绝心头陡然一跳。 他之后和殿下有过一两次书信来往,也听过建康殿下那边迎了一位特别的客人。 他自然信殿下明断是非,不会轻信他人,可怕就怕对方与殿下身份相同年纪又相近,能捏住殿下的喜好。 整日打雁的人,总有可能要被雁儿啄了眼。 而且。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殿下和从前确实有些不一样了。 “别紧张。”他摇头,“她在陇州给我设了这么大的局,又给了我这般大的惊喜,总得回些礼吧。” 黑子蚕食的白子的边界,而白子却又反咬住黑子的腹地。 到最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舍难分。 他瞧着棋盘闷闷笑了两声,而后一口饮尽了盏中血水,闭了眼,如玉指节抚着胸口,缓了好一阵子。 孙绝这才像是意识到什么,轻吸了一口冷气,抬起头:“你也中了寒毒?!” “要拿到药,总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宇文执再睁眼,冷玉眼瞳是未褪的漠然,他将手搭在指腹上的玉扳指上,唇边依然挂笑,却隐约发苦,“只是不想人算不如天算,到头来,还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设计武侯,回到北周,离间父兄,自食秘药,逼着父皇将药和皇位都传给他。 机关算尽,他想让她欠着自己一份人情,瞬时除了那只敢犯上的小狗。 可最后,救她性命的,是一条毒蛇,那只败犬,也未能除掉。 他凝着杯中茶盏残留的如血渍一般的鲜红。 难过吗?有一点,后悔吗?并不后悔。 不回来,他永远只会是南赵那个可怜的、需要她照拂的、随时可以被抛弃的质子,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点机会都没有。 所以没什么好后悔。 至少像这样,阿瑶会一辈子记着他。 “当然,如果她真的死了。” 宇文执短暂地抿了一下唇,凝思了片刻,扬唇,却极尽坦然:“那我便去陪她好了。” “…疯子,你真是个疯子!” 孙绝的胡子几乎都要立起来,他行医这么多年,也算见多识广,从来没见过谁能看起来如此清醒,说出的话又总超脱常人理解范围之外。 明明为了救人连自己的性命都能做赌注,可又能狠得下死手。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很多人都这样说,但是他们都错了。”宇文执不以为意,“萧执,只是有个想要的东西而已。” “……” “圣手不必念着如何治我。”他静静望着窗外弦月,“心病,不可医。” * 梁家的小姐确实讨喜,尤其礼部侍郎听闻自家女儿真的入了殿下法眼后,成日让她借各种理由到公主府上孝敬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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