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面不改色依然冷峻,姜瑶心中轻叹:“便这样吧,今日不需要你戒备周围,安心把伤养好了。” “是。” 聂让告辞退下,走出寝殿,敏锐地注意到角落里的视线。 小九站门口,借夜色与他低语:“你欲如何?” “什么?” “主人恐要杀你。” 聂让微冷看了他一眼:“你如何得知。” “她在削你在玄卫的分量,近日来的调度都在我身上,除了陇州,建康里最近的事务你知道多少?” “……” 毕竟是昔日同入生死的兄弟,小九忍不住:“双拳难敌四手,凭你的功夫,现在逃吧。” 聂让只握了握刀柄,不虞:“胡言乱语。” “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别忘了,当年的首领是怎么死的。”小九皱眉。 人不是工具,哪怕是暗卫。 聂让比他更早离开暗卫营,陪了主人十来年。 平日里无论明里私下,只要有人敢说长公主一句不是,他都会拔刀相对。 可最终…… 终归是兄弟,如何能眼睁睁看他落个伤心伤身的结局。 推刀归鞘,聂让头也不回地往耳室走。 空气有声音沉沉:“若主人要取我性命,聂让愿双手奉上。” 他让这样说,也这样想。 如果主人真的要用他的性命换什么东西,聂让会眼也不眨地交出。 他话说得不似伪,小九眉头紧锁:“你这……” 话没说完,他已进了耳室。 . 自那之后的几周,姜瑶日子过得四平八稳。 门下省准点派人送来成堆的折子和密报,贴心确保长公主告病的每一日都能安稳办公。 白豸山庄相较公主府而言还算静谧安详,均按先皇后素净雅致的喜好设计。 收到门下侍中第不知多少封暗催促的折子后,姜瑶决定返程。 走前,阿骨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孙绝两眼不见徒儿的丢人样,只嘱托她小心聂让伤势,他右手短时间内不可动武,及她本人切忌饮酒。 銮驾前脚刚到公主府,宫里的大太监钱思贤后脚就迎了上门,老太监圆滚滚的脸上褶子向阳花似的喜庆。 “陛下请殿下去宫里一叙。” “知道了。” 她告病的这几日,朝中很是热闹。 少帝从始至终对据伏于天子最近的和州行动一无所知,世家也仅在出兵才反应过来。只有长公主,第一时间点人追回了萧廻生尸首。 老太监得了赏开开心心地走了,梅玉还在担心。 她自少侍奉公主,也知道点门道。 殿下身体不好,哪怕现在大权独揽,未来总是要还政权给陛下的。 “殿下。还是莫去了。” “莫怕,本宫亦有事需同陛下商榷。阿让。” 梅玉看见一直不远不近跟在姜瑶身后的聂让,似松了口气。 白马并驷,姜瑶大摇大摆地进了宫。 太极殿内,英朗少年皇帝婴儿肥未退,黛蓝翼善冠仍添几分威严,正持笔笔练字,神情十足不耐烦。 听见钱思贤踏进门通报,他兴高采烈地丢下笔,抬首:“阿…长公主!” 少帝方才的苦瓜脸消失了,唇边的笑意怎么也收不住。 “见过陛下。”姜瑶福礼。 姜鸿屏退了周围侍从,忙拉着姜瑶的手坐下,若亲昵:“阿姊身体怎么样了?去去去,钱思贤,还不去拿个手炉来?” “得嘞。”大太监一拱手,贴心地阖上门,笑意却一瞬散了。 屋外潜在阴影处的聂让见状皱眉,稍紧腰间玄横刀。 屋里人却不知屋外人的想法,等人撤了干净,姜鸿立即没了好形,懒懒散散地软靠在龙椅边的软塌上,不见一点儿皇帝的架子。 “这椅子坐得人腰疼。阿姊给我做个靠枕吧!宫闱局尽会敷衍。” 闻言,姜瑶立即皱眉:“有此事?” 皇帝年少,若真有胆敢欺此者,那宫闱局就可以大换血了。 少帝摇头:“我和阿姊开玩笑呢!阿姊不给鸿儿做就算了,不干宫闱的事儿。” 姜瑶一顿,失笑:“知道了。蜀锦软枕,用鹅绒填芯子?” “阿姊懂我!” 少帝立刻扬唇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姜瑶以办公事的语气:“说吧。寻臣来是为何事?” “北边传来塘报,说北周国主派使臣穆元吉来贺阿姊生辰。我觉这群人不安好心。” 姜瑶生于立秋,天高气爽,自从北周国主登基以来,每年立秋,北周皆会派使臣道贺,礼虽也重,但规制不高。 这次似乎不同,穆元吉不仅是北周八姓之一的穆家家主,还是四辅之一的大右弼。 姜瑶略一沉吟:“北周肃王反叛,内乱方止。屋漏偏逢连夜雨,西南四州大旱,灾民者无数,就算不安好心,面子上也会给足。” “大旱?”姜鸿微讶,登时兴奋起来,“这不顺势打他们一打?” “不可。相反,我们需要帮他们赈灾,且要大张旗鼓。” 少帝愣住,半天没想明白:“为什么?” 她俯身取出格下舆图,摊开后,在北周南赵的交界处圈出一片地方,是北周与赵接壤的四郡。 “北方常起义,陛下认为为何?” “佃租过重,苛捐杂税。” “是,但非全部。” “北方常旱,士兵多历灾情,江南富庶,衣食无忧。因此自古以来北方民情剽悍,南北兵马悬殊。” “清明至今,北周陇西地区滴水未降,赈灾不至,正是民情激愤时,不宜北上,否则定遭群民反抗。” 少帝了悟:“所以我们要先一步替北周赈灾,他们肃王刚乱,国库亏空定是管不了的,届时我们可兵不刃血的拿下四州,之后北上,就能占得先机!” 这八年来,大赵国库日益充裕,她又提前在通州屯了粮,赈灾所需不过九牛一毛。 姜瑶点头:“虽说周长武帝是个让人捉摸不清的人,但朝臣的想法还是有迹可循,他们也不想看到叛军与大赵联合。此番前来,或有重修旧好之意。” 条例清晰,情报可靠,明明她坐在高堂腹地,却对敌国事务一清二楚。 “对了。” 她起身,走至屋檐下,轻敲窗扉:“阿让。” 她话音刚落,青冥劲装行衣的暗卫悄无声息从屋顶飞下,如夜枭落地,月影相随,自门扉间的缝隙入正殿,向姜瑶叩首。 “见过主人。陛下。” 少帝侧目,见他微曲的卷发和过分深邃的五官一怔。 戎族? 他听下人说过,早年他未出生时,阿姊从暗卫营里拿了个半胡少年取名聂让,很是凶狠。 后来这人就一直跟着他,平日里行事低调,如影子般不露踪影,鲜少有人知晓。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慕柠 20瓶; 非常感谢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武安大将军◎ “聂让现为玄卫统领,调度玄卫与监查之责皆由他负责。只是前日他的手受了伤,恐无法继任。臣已将替任的副手小九置于宫内,日后陛下若有需要,可传他便衣行事。” 其实小九的担忧不无道理,姜瑶确实在收回聂让的权柄。 她已经可以预料到,待她身后宫闱将有一场大变局,届时百废俱兴,于普通人是机遇,但于暗卫这种知晓太多的人来说,是十死无生。 前朝在宫变时,十年内换过五个刺客首领,且没一个落个好死,将他在皇帝面前刷个脸再摘出去,不参合日后的权权谋杀,是待她身后最稳妥的出路。 她承认自己确实对聂让偏心,但玄卫需要运转。 言罢,姜瑶从怀中取出一枚极罕见的流彩.金纹环形墨玉,递给姜鸿: “此为玄卫信物。陛下用此可调玄卫上下千人以作耳目。既然陛下年岁已长,此物留在陛下身边,比在臣身上有用。” 这也是她对萧廻生一死之事的交代,只要皇帝掌玄卫能安下心来,朝中纯臣和她手下人马就不会相争,而作壁上观的世家族捏不准皇帝态度前也不会轻举妄动,足以她完成年底的清扫工作。 可出乎预料的,面对价值如此之高的一只信物,姜鸿完全不打算接过,只是皱眉:“玄卫是阿姊心血,我不要。” ——不要玄卫? 姜瑶微蹙眉,暗自思忖。 也对。 玄卫受她多年控制,用起来并不安心。若是因此失了与她之间信任,日后作为大头的武安军兵权交接又成隐患。 很好,思虑成熟,有所长进。 她既欣慰又无奈。 ——现在给他武安军兵符也无不可,左右那只是个兜底的底牌,武安军是外兵,若想清理干净内贼,还是用禁军最好用。 思及此处,她向少帝拱手:“武安军兵符亦在臣身上,陛下若需……” 然而她没想到,姜鸿彻底生气起来,抬手将墨玉狠狠拂回,险些落在地上。 旁侧跪着的聂让皱眉,手劲暗自凝力握紧玄刀,背部弓起,显然准备随时动手。 少帝瞪大眼睛:“我不要!” 见他眼眶微红,姜瑶扭头向后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聂让离开。 黑影犹豫片刻后与她点头,沉声应后悄无声息地从门扉离去后,侧身站在屋檐下潜伏,专心听着下方动静。 室内安静下来的顷刻,少年皇帝上前一步: “阿姊能不能告诉我,圣手说了什么?” 姜鸿生气的缘由十分简单,一如他召姜瑶进宫的理由。 起码现在,他还真没不像姜瑶所想,在意虎符玄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北周来使也不过是随口寻来装样子的借口。 白豸山庄里的师徒二人他亦略有耳闻,这世上就没有那对师徒治不了的病症,然而她突然去那里住了许久,结合突然的兵权交接,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不好的消息。 姜鸿尚未记事时母后便去了,父皇对他也一贯不闻不问,只立了个太子便放在东宫任由他自己生长。太妃严苛不爱笑,对他也只是维持着面上爱护。 只有阿姊常常带着点心来细致考察他的学问,时时关心他吃得如何穿得如何,书房是否有不长眼的世子相欺。 当年湘王和吕妃有逼宫之意,也是姜瑶先见之明命武安军回京,亲自点兵制止了那场祸患。 姜瑶凝了他发红的眼眶半天,最后看出他的真实意图,叹息。 “肺疾罢了。” 她松下神情,以坦诚地语气与他一笑:“圣手说须得终身静养,绝不可再多操劳心神。臣思量正好陛下年龄渐长,而臣虚岁廿五未有驸马,实不欲继续与朝中脉系周旋,只愿回府休养生息,招赘享乐,日后游山玩水,也是快活。只是还得劳烦陛下,亲理朝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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