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可!”又有人跳出来,“北周先祖苦心多年打下的江山,怎可轻易送给姜瑶一介妇人?!” “确实!还有沧水可挡,大右弼不战而退,如今谏言,是何用心?” “是矣!” “……” 之乎者也,满朝的吵吵嚷嚷。 “那么诸卿,素问善将好战,今元氏叛逆。”宇文执单手撑着下颔看这群人,笑了,“谁愿请战?” 一阵沉默。 元氏是八姓中最善战的那个,可年前牵连宇文昭罗谋逆,元气大伤,尤其驸马元律,本与南赵赵羽齐名,素有南羽北律的名头,谁成想先是被先皇借驸马之名去了兵权不说,后来又落得问斩的下场。 宇文执瞧着他们,仿佛在看一场充满讽刺意味的戏折,心中冷笑。 其实他们都知道,回北漠是关内平原丢却最合适的方法,可偏偏就是舍不得这中原的荣华。 就像一棵扎根在金银红土里的苍天巨树,外表看起来豪奢无比,可埋藏在土地里的根部在脱离种壳扎入这里的那一瞬间,见识了肥沃的处境,就已经变不回去了。 他将手里关乎前线折案的本合起,缓缓从龙椅上起身,语气平静,好像感慨:“这中原确实有奇异的能力,短短数十年,竟叫我满朝贵族,再无一人能上马落雁。” 原本就沉默的朝堂越发鸦雀无声,只有一片压抑。 “既如此。”他瞳色偏冷,“朕将亲自点兵。” 此言一出,台下只有轻微吸气声,各路心怀各异者皆有,却无一人出声劝阻。 只有穆元吉面露异色,惊了似地看向上座。 等朝会散去,穆元吉留了下来,叹了口气:“先前陛下实在不该纵虎归山。” 指的是先前姜瑶因寒毒来燕京一事,他堂堂大右弼,竟然直到现在,才知道他们错过了怎样的良机。 姜瑶不可能一声不吭地来了又离开,或许其中还有陛下的默许。 他到底想做什么? 穆元吉暗暗看着宇文执的衣摆,自觉真的从头至尾揣摩不明白他的意图。 他面前的金樽中原先盛满的酒酿已空,似乎彰显他的心情并不如表现的这般平静。 “放了又如何。”他笑,“我不在乎。” 宇文执睨了他一眼:“元吉操劳,已经能开始教朕做事了。” 穆元吉连忙跪下:“臣不敢。” “最好如此。” 宇文执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向南边西京的方向,一饮而尽。 * 安西本称西京,城内确有皇家行宫,是在前朝旧宫的基础上简单修缮而来,此地曾是旧朝古都,多处古道汇通,四面环山易守难攻,本身就是必争之地,若非如今地处两国交接,则南赵是否要定都建康还要另说。 西京边缘,白雪皑皑没过黄土,便是最接近陇州的地界,也在粗犷磅礴气势中多了几分雅致,一户人家升起了炊烟,老爷子坐在田埂里,看着田里的霜雪。 “瑞雪兆丰年啊。” 旁边的王二狗嗤了声:“老爷子还有心思想着来年呢。这又开始打仗了,柳婶子的儿不还是被征了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难呐!” “身在福中不知福,再难,也比我们那会好。”老人裹紧身上衣,“你瞧瞧,这都打了一年多了,饿着你不曾?” 对方觉得老人不可理喻,没再吭声。 “别说,咱们这聂指挥使,还确实有点能耐。”老人摇摇头,像是想到什么很是感慨,“运气好的话,没准这天下马上就要定了。” “能耐?”王二狗继续唱反调,“不过是仗着有长公主给他撑腰。啧啧,不过听说他在关外杀了一堆贵族,这群人怕不是又要窝里斗咯。” 笃笃—— 忽的,田埂外围几匹铁马扬尘,绕着一只虽通体素色却用料不凡的马车,两人见状心中一惊,视线跟着马蹄上下起伏,生怕踏了庄稼,以至来年颗粒无收,又怕碍了贵人的眼,只敢看着田埂边上的石头。 王二狗刚说了征兵的不是,头低得更甚。 然而,为首的人似乎意识到什么,扬了扬手,示意后人小心作物,又和身边人说了什么。 而后,有一匹票肥体壮的青鬃马勒住,长长嘶鸣一声,从上下来一个着玄衣,身量格外神武不凡的男人,明明用语客气,声音却冷若淬冰,极骇人。 “我家主人有几事相问,还请实言相告。”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许总不是徐总! 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23-04-17 23:59:35~2023-04-22 01:2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许总不是徐总! 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少和宇文执学◎ 偌大的人杵在那里像座巍峨的泰山, 二狗瘦削的身子被一层阴影全然覆盖,便只好哆嗦着,露出一个谄媚的笑:“是…是, 官爷尽管问。” “……”他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似乎并不习惯他人这样称呼自己, 但还是继续, “东集稻粟几钱一斗?” “回大人的话, 二十文。” “租子呢?” 王二狗脸色微变, 面露犹豫:“这个……” “自家的地交四成成,租子五成。”一边的老爷子淡然得多,甚至还坐着, 出声,“去年自家地三成, 交租四成,今年高了些。” “多谢。”他点点头,看了那老者一眼,于是放下两吊钱, 便离开了。 待那个顶摄人的影子远了, 王二狗才颇不赞成地嚷嚷:“你咋个就这么说了,万一人家是北边来的奸细,不还连累了我。尤其刚刚那人, 一看就不是汉人,恁的敢说!” 老人摇头,拿起了放在边上的烟斗:“是建康来的贵人嘞。” “怎的?你怎晓得?你认识他不成?” 他将那两吊钱分了,再瞥了眼聂让离开的影, 提起跟前的烟斗, 啪嗒一声后露出个神秘莫测的笑:“晓得就是晓得。放心拿钱去, 连累不得你。” 车马再起,折痕汩汩,这队人直到在西京府停下,仆放下步撵,南赵长公主裹着厚重的白狐裘衣走下,天空竟又飘起了鹅毛大雪,一片看去银装素裹,是和建康全然不同的风光。 聂让勒马而下,侯在车边,替她撑了伞,又站在边上小心挡住风雪,沉声说起方才的事情。 “五成?” 比年前高了足足一成有余。 “是。” 姜瑶笑了声,也不给评价,只是吩咐:“晚些叫西京刺史来,本宫与他当面谈谈。” 聂让应了,侧身站着护她进府,等她顺着木梯走至屋檐下,他忽的站定身,收了伞看着她,没吭声,却又让人忽然很想听听他的声音。 于是,姜瑶一笑,挥手示意左右退下,情不自禁抬手挑起他的曲发,轻柔笑问:“怎么了。” “阿让想服侍主人。”略去可有可无的心路历程,他的回答十分直白,甚至不带思索。 “……” 饶是如姜瑶,一时间也遭不住如此露骨的话,以至于木立片刻。 偏偏本人不自知,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她,继续:“很想。可以今天吗?” 板板手指头,这段时日和他确实聚多离少,也难怪他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姜瑶顿了顿:“今日赵羽回西京,会有席宴犒劳三军,还要见西京刺史,很多事。” 他一下子不说话,眼角极细微地下拉,带一点失落,就像是被主人端走食物的大狗,闷闷不乐又不能发作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委屈。 姜瑶被自己心中的这个比喻逗笑了,眼珠稍转,故意拖长音,调侃: “虽如此,卿家如此丰功伟绩,本宫自当擢赏一二。而且,今不在京城一切从简,宴飨申时便当结束,让刺史明儿个来也不碍事。阿让,别生闷气,闷气伤身。” “没有生气。”聂让抿唇似笑了,而后很缓慢地摇头,不可查地拧住眉。 他不会生主人的气,只是有点忧虑。 “主人该多休息的。” 临战,事务众多,尤其尚书省不在,人员调度或粮草运送更是繁忙,他看得见她眼底的乌青,下意识地想伸手去碰碰,又觉得太僭越。 “……好,今日休息,早些安歇。” 姜瑶眼瞳万般温和,抬手,拂去落在他肩头的一粒雪花,嗔怪:“下雪了,也不嫌冷,还不快进来?” 他讷讷地由着她牵住自己的手,将他拉进屋中,屋内未有熏香,只有暖和的地龙和她身上一点点浅淡的花露熏香。 蓦地,就忍不住笑了,心脏被填得满满当当。 外衣上都是雪水,聂让害怕自己侵染了屋内的暖气,伸手将行衣褪了放在边上,等手脚都暖和起来,讨得了允许,才敢伸手环着她。 暖融融的下颔抵在她的头顶,顶结实的手臂黏黏糊糊地绕着自己,哪怕她不再向从前那样惧寒,但还是觉得舒适,便笑:“这要是叫旁人看见,他们口里能止小儿夜哭的人屠是这个模样,怕不是要被人跌掉下巴。” 最近他的名声不太好,许是一连处理了太多原先盘踞在北部的世族,手段又略微粗暴了些,惹得朝廷不少人不快。 “他们怎么想,不重要。”聂让的回答理所应当。 也是。 他们怎么想,不重要。 思及此处,姜瑶瞳色微沉。 她会处理好的,闹不到明面上去。 屋外的雪渐渐稀了,寂静中,偶然可听见松树枝积满厚重霜雪折断声,屋内小火炉噼噼啪啪地温着茶盏,姜瑶细微勾了下唇:“陪我堆个雪狮吧。” 之前她身体不好,建康又不常下雪,几乎未做过这种还顶受宦官推崇的游戏,也没正儿八经赏过雪,想想还有点可惜。 见他欲言又止,姜瑶笑:“放心,我感觉好很多了,带好手炉,受不了冻的。” 他似乎竭力想着措辞,最后却只是冒出极生硬的一句。 “……很冷,阿让来,好不好?” 他其实有些害怕下雪天和会结冰的地方。 会让他想起燕京时发生的那些不大好的事情。 他只是个粗野武夫,看不出什么美景,也没有文人颂雪的情调,能感受到会想起来的,只有那天彻骨的寒冷。 “要不你堆好了,我往上放几个铃铛?” 他这才在她面前低头:“是。” “倒真管起本宫来了。” 姜瑶嗤笑声,染着丹蔻的指撑着下颔,“好大的胆子…好了,和你开玩笑呢,别这种表情,叫人顶有罪恶感。” 姜瑶做的事情只是坐在藤椅上拥着火炉看他,不稍片刻便滚好了半人高的雪球,长刀一抽便是只威严不凡的狮子,一瞧就是按着长公主府门口那两只的模样雕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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