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战场血腥,但总比见不得光的暗卫生活好些,至少阳光照得到铁骑踏破的村庄,放到从前,他还要暗暗在心底别扭一阵。 这就对了。 没事做和畜生比什么。 姜瑶真的看不出他有任何吃味后,微地勾唇:“贯日。” 姜瑶仰头背光,提缰绳,长笑一声,畅意自在极了:“白虹贯日,周将灭。” “出征!” * 开阳年末,神威武安行军,向代县,而邢州城内,北周重夺旧城,一派寂静。 这段时日,北周过得还算太平,宇文执强硬处置了几个被策反的头目,虽有几个要员逃了,但内部总体安顿下来。 宇文执虽是文笔皇帝,但骑射一道本就是天赋使然,何况在赵皇宫时,太傅们虽是赵人,却从未为难于他,该教导的骑射更不曾落下。 甚至有时赵羽随武安侯进宫,借姜瑶的面子,也曾指导过一二。 赵羽用兵如神,倒是识人上犯了浑,激一个性子莽撞的守将实在容易,大抵阿瑶也没料到,前脚攻下的邢州,这么快便丢了。 他视线凝留在西京的方向好一阵子,而后轻轻笑出声。 许是还有些意外也不定。 可惜瞧不到。 “陛下。”有将军拱手向军帐内着重装的男子拱手,“武安军浩浩荡荡向代县行军,主力十万余,但见辎重,不过数万人。” …… “数万人?”宇文执略略思索,盯着眼前的舆图,仔仔细细凝思了好一阵子,最终笑了,“不必理会。” 障眼法罢了。 阿瑶怕是有些看不起他。 他嗤笑,但又多问了一句:“将领是何人?随行又是谁?” “南赵赵羽大将军和…”对方默了片刻,还是拱手,“南赵长公主,姜瑶姜景玉。” “……” 宇文执有片刻地失语,鲜卑军帐内极尽肃静。 下坐将军不知障眼法与否,只是听到赵羽和长公主同在一齐,便觉得确实是个大好时机。 “陛下!南赵未必知晓靺鞨之事,不知我军实际兵马,一时大意也不一定。” 果然有人先一步告礼,“只要拿住姜瑶,我等与南赵之间,便有了最保险的筹码!” “是矣!不过数万人,我十万余众大军,岂会怕了他去!” “末将附议!此番大好良机,不如趁其不备,再攻陇州?” ——确实蠢货。 不过多上了几层伪装,调虎离山就看不出了。 宇文执在内心嗤笑,却看着舆图,将这三个能成一只三角方位的兵力部署都算了一遍。 武安军主力驻扎在陇州,十万余,而眼下集结在赵羽手下的不过七万,今驻扎在邢州的有十万,留守燕京边城幽瀛两洲的共计十六万。 …那条狗统领的行军,若是斥候估计不错,则有十八万,尽管斥候报来的是这些人远在相州,但阿瑶的玄卫定掺了一脚,想来眼下只能在西京。 片刻后,他冒出一句突兀的感慨:“真是盛宠。” 不过一介新人,却能指挥比肩武安军的兵力,阿瑶也正是不怕旁人口舌。 反攻陇州不可能,若求稳重,当回防去寻崤函行军,可是这等同于将邢州再次拱手送出。 按照阿瑶所想,他许是会第一时间回防。 没有这样简单的事情。 “卿所言极是。”宇文执笑起来,“迎战,捉南赵长公主。”
第88章 ◎还是小时候好◎ 天穹又渐起霜雪, 严冬行军,尽管布被充足,可军士们身披的铁胄仍冷硬如冰。 离开陇川则山脉平, 十里开外也能瞧得见尽头,只是再向燕京方向, 则有山峦错综, 见不到风云。 燕京这座城就在平原尽头, 三面环山。 行前, 姜瑶与聂让密议半日,紧接着诏谕天下。 言降者不杀,降城不屠, 降将不责,甚至放过了日前在相州被伏的卢氏一族, 划另一关中城池迁居。 一派轩然大波,但更多人仍持观望态度。 从相州绕路,攻瀛洲,为保证行军速度, 他甚至仅让崤函行军带了不过三日的军粮。 鲜卑主力要么在宇文执部下, 要么正驻守燕京,行军如破土之竹,接二连三, 不过寥寥几日,瀛洲,易州,幽州皆破, 甚至传信的斥候都来不及回还上报。 这天下一分为二, 谁都说自己是正统, 驻守各地的汉人将领见北周大势已去,不管真的假的,已有不少变节跟风,迅速投了赵,像虫豸盯上块新切出的生彘,为了分一杯羹,始替长公主摇旗呐喊。 甚至其中还有诸多曾经写文章叱责姜瑶弄权的汉臣。 这些不论。 从今以后,提及聂让,众人只说他不仅长公主最快而最锋利的那把刀,也是赵国新秀,无论前途如何,都不会有人轻易忘了这个名字。 他踩着尸体,走入从未有人攀登过的幽州城,俯身向更北,那座曾经给他留下痛苦回忆的燕京依然巍峨肃穆。 他连战数日未歇,却又一瞬,为眼前之景所触。 如此触手可得。 他会把这座城打下来送给主人。 主人会高兴。 因为她没有看错人。 只要拿下这座城。 无论楚少季,或是姜鸿,都不会再有二话。 “……” 心中忽的荡开一层波澜壮阔,有这样一瞬,他觉得自己有这一身武艺,能懂得一二奇谲诡道,实在是一件好事。 “燕京有谁?”他忽的出声,骇了边上副官一跳。 这聂大总管确实不喜欢说话,一说话就是阎王点名,干净利落,他们还真是从未见过。 “穆氏一族,以大右弼穆元吉为首……” 穆元吉。 也是老朋友了。 聂让眸光微冷,甲胄冰冷:“三军修整一个时辰,午时行军。” “是。” 哪怕三面环山易守难攻,燕京那边还是坐不住了。 自从相州城破以来,上朝的人,也在不断地越变越少。 朝中的文官武将,不知从何时开始,一个一个地带着全家老小悄悄潜逃。 “易州太守开城迎赵……这帮背信弃义的汉人!” 负责监国的穆元吉脸色即难看,又向斥候:“陛下可有复言?” 哪怕军心不稳,也必须要回防,否则燕京危急,再无退路。 一边下官看了看穆元吉的脸色,试探着道:“大右弼,听言那个聂让攻城之后,并未杀降,只是取了城中粮草,不似传言中那样嗜杀无情。” “休要胡言乱语!”穆元吉啪得一声拍案而起,“军阵在前,再乱军心者杀无赦!” “报——”就在此事,脸上染血的斥候急忙奔来,“聂让带兵已临幽州!卑职拼死冲破封锁,请大右弼素作决断!” 当下,满座哗然。 “怎么这么快!” “他崤函行军完全不用修整的吗?” “军粮辎重…坏了坏了!如果他们是急行军,确实不需要太多的辎重,恐怕聂让带的兵力比之前估计得还要多!” 方才的副官一下子跪了下来:“下官只是为了大右弼考虑。长公主日前在,陛下久而不归,群龙无首,实在不是个办法,下官斗胆一眼,许是,许是陛下弃了我大周也不定。他毕竟是汉妃所……” “妄议陛下,罪上加罪!”穆元吉也不拦着下面人吵嚷,只是站起身,冷冷挥手,“来人,拖下去,直接斩了!” 左右侍卫上前架着人就硬是拖了出去,,寒白一条黄黄白白的痕迹。 “大右弼饶命——” 在场嘶声一片,人群登然寂静,只是有诸鬼魅心念浮动,似在策划别的什么。 “诸位。” 穆元往下凝视仅剩的周臣。 这些留下的人中确实有忠臣,可又有被那个该死的玄卫收买,两头下注,更多的人只是避无可避,只求忠于最后的胜者。 无论如何,先帝交于他的基业,绝不可毁于一旦。 门外,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人头滚滚落地。 “守城。”穆元吉落下决定,反倒是静下来,一代老臣,不怒自威,“我族人哪怕战死,也绝不对投降。若有谁敢再议,下场便同此贼!” 起码,先拖住了。 退一步说,就算燕京城破,只要此女身死,南赵一直被她打压的各地藩王世族必有大乱,彼时鲜卑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这些临场倒戈的人,决不介意在反一次水。 “昨日有报来,前线姜瑶也去了战场,正面与陛下亲卫相迎,只要拖住一时,聂让必定回防。” 终于,有周臣上前:“下官斗胆一问大右弼,若聂让入主燕京,借岐山天险,汾河之水,崤函行军近二十万众,可否能据山为王,自立天下?” “能。”他不避。 对峙人紧接道:“既如此,此般滔天大功,泼天富贵,聂让又为何要回防?” 倒是有朝臣称:“流言称聂让与南赵长公主关系不菲,我倒觉得这聂让并非背信弃义之人。” “流言?觉得?将希望寄托在这些事物上可笑至极!” 见在场又有开始吵嚷的趋势,穆元吉伸手揉了揉额头,倒是有些理解宇文执,自先皇死后,这些人党争日益严重,干系错综复杂,每个人都为着自己的出路思量,嘴上却口口声声为了鲜卑大周。 穆元吉:“姜瑶身死则天下大乱,就算他聂让想要,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南赵的其他藩王亦当有所动作,那时聂让就该知道,谁先到燕京,谁就是众矢之的,等得及陛下归来。” “可是姜瑶是这样好杀的?” 瞧瞧,真火烧到眉毛,才切实得考虑起问题。 他嗤笑声:“实不相瞒,前线有报姜瑶向东北方向行,该方向远离武安主军,她所带的剩余残兵仅有数万,足矣。” “向东北?”下官懵了,“这可属实?” 武安军驻西向陇州,东北则是方历战火的荒地,她往这个方向走,等同自寻死路。 “万一有诈当如何?”果然有人严肃。 “境况急迫,此为陛下私谍,梅花卫所报。” 于是再无人说话。 毕竟尽管规模不如玄卫大,但在玄卫掐死诸多信息通道的情况下,梅卫已是当下最信得过的情报。 境况紧急,不信也得信了。 * 穆元吉确实拖住了聂让,姜瑶这边的情况不容乐观,战鼓震天动地,斥候来回穿梭。 姜瑶骑马在末梢,由众卫队所护,大纛高举,长公主摄政,代行皇权,上绣的自然也是四爪莽龙。 “殿下,将军!先锋覆灭!” “右军退守。” “殿下,将军!有奇兵从右侧入!” “队形被冲散了!” 宇文执所率亲军一路向东南方向行,直到在平原尽头的荒漠处遭遇姜瑶,平原视野开阔,哪怕相隔数百里,她甚至都能见得到对方的指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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