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别去。”他握着她柔软细腻的手,凑到唇边反复啄吻着,声音低沉,一遍又一遍哀求,“别去,好不好,好不好?” 若是寻常将领,或许真的能如姜瑶所料。 可那是宇文执。 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没人知道他要做什么,他就算真的能直捣黄龙,他真的会回守吗? 聂让在心里画出了一个问号,心底莫名隐约生出一股子害怕。 时至今日,燕京那日,宇文执的说辞仍是历历在耳。 “我不会让您去的。”见她一直没有应,聂让咬住牙,拽紧了她的腕子,难得没了往日的恭敬顺从,急红了眼,“不会的。” 这话连带动作,已经有些放肆了。 这还是头一回他朝她明目张胆生气。 这样很好,说明他确实感受到了,她在宠着他。 姜瑶眨了下眼,也不恼火,只是瞧着眼前乱了方寸的人,像是发现了传说中的新物种般,盯着他看了许久。 聂让被瞧得气势弱了下去,绷紧的背渐渐松了下去,只剩下细不可查的委屈和闷闷的不情愿。 她这才闷闷笑了声,扳住他的肩胛,嗅着他身上清洗后的皂角清香和一点点独有的麝香气息。 “阿让。”轻唤了声。 “我这前半辈子,困在过去的时间里。”她笑,“记得和你说过的,我想和宇文执做个了断。” “……” “不仅如此,我本想着等鸿儿年纪渐长,便将权柄都交给他,在西京做个闲散公主也无可厚非。” “这些,是原先的想法。” “但是,时不我待,世事无常。” 她很温柔地挑起他的卷发,近乎爱怜,又有些潜藏极深的傲慢,“我更想要你堂堂正正,长长久久地站在我身边,不需要躲藏,且叫那天下人祝贺。而这,只有太极殿下的那个,最至高无上的位置,才能够保证。” 她能压得住朝臣反对,挡得住世族世家,也愿意如此。 但是鸿儿呢? 或许他与自己是一心的,但时间久了呢,阿让呢?他无根无萍,全心全意地将自己交给了她,甚至连赵羽都不愿深交,真到了那个地步,谁来保他? 她不是瞎子,看得出来,姜鸿很不喜欢这位未来的姐婿。 许是小孩的占有欲。 也许是这么多年,他太依赖自己了。 “或许有些对不住鸿儿,不过,他的担忧成了真。”姜瑶敛了眸,几分无奈,却透着一点冷,“现在,我需要那个位置了。” “要让天下人服,这最基本、最简单的一步都过不去,又谈何其他呢?” “……” 所以,无论是留下宇文昭罗性命。 又或者亲征造势,祭拜天地,号响三军。 迄今为止,姜瑶打的,都只是她的名号。 赵长公主,姜瑶。 …… “放心吧。”她叹息一声,拍拍他的手腕,“会没事的,相信我,正如我一直信你一般。” “……是。” 终于,他垂下眸,眼底似乎闪烁着什么。 “就这样,你阻不住我的……困了。” 她将首埋在他怀里,这么大尊人形火炉确实舒服。 软塌很大,足让热滚滚的身体结实贴着自己,挡着屋外有些刺目的雪光,略略粗糙的大手一下下轻拍着背部,不稍一会,便觉得朦朦胧胧,意识有一刹没一茬。 昏昏沉沉之间,她感觉对方好像眷恋又恼烦般地蹭了蹭她的肩胛,压抑不住地呜咽了一声。 有热泪滚烫,滚落在脖颈间,不知是爱意,亦或者对自己无能的痛苦,最终皆被人怕惊扰了一般,小心翼翼及时拂去。 ——还是个爱哭鬼。 迷迷瞪瞪间,姜瑶这样想,埋首更甚。 雪色渐重,只有连绵平稳的呼吸声,和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许总不是徐总! 20瓶;与我安i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调虎离山◎ 宴席不算豪奢, 不过几位舞姬,几曲琵琶,排面比建康简陋太多, 却快在宴飨三军,皆有肉食。 值得一提, 除却中书令魏常青留守监国, 朝中近臣多有随侍, 此番宴飨, 见得到诸多熟人。 姜瑶举盏,向众人:“开阳以来,蒙上苍见爱, 海内承平,天下安乐, 白环西献,苦矢东来,然北夷常犯我境,幸得室内之臣不懈于内, 忠志之士忘身于外, 屡有大捷克敌,乃本宫之幸,赵之幸也。” 神威武安大将军赵羽拱手, 肃然却诚恳:“全借殿下威名。关外大捷,殿下文治武功,不可缺也。” “殿下千岁!” “奏乐——” 舞姬升宴,随梅影在池中婀娜, 琵琶女拨弄丝弦, 鼓女击鼓, 端的是个慷慨激昂。 宴中,有个灰土头脸的斥候前来,慌忙跪在地上:“邢州有报——” “何事如此慌张。”姜瑶睨了他一眼,冷淡。 “刑州失守,守将胡刀战死!” 众人面上喜色一下子凝固,氛围变得肃穆凝重。 聂让一下子握紧刀,在场往日最是云淡风轻的各谋士也皆面露沉色,而赵羽直接站起来,难得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邢州是重地不说,聂让以计攻下这一片地方,是为后方的戍守做了最坚实的那道防线,若邢州有失,汾水以东便难了。 胡刀,更是赵羽旗下大将之一,曾经随他一齐打下过陇州,后来聂让攻下邢州,则调守邢州。 姜瑶有一瞬凝眉,随后镇定下来:“世叔莫急,怎么回事。” “宇文执领十万兵力袭邢州,胡将军出城迎战遇害。” 傅泠微地蹙眉,向上拱手,“殿下,周内乱方止,且其他地域还需留守,不可能这么快时间凑出这么多人手,除非……” 他短暂地皱了眉。 倒是姜瑶淡然接了话:“靺鞨。” “只要整合散逃的鲜卑贵族,再派使臣去了现草原所在的靺鞨一趟,便得到北族支持。” 姜瑶甚至猜得到他和靺鞨说了什么,无非是唇亡齿寒,加之祖上尚有几分血缘,两方便一拍即合。 一场席面戛然而止,尽管统军一下的军士仍不知发生何事,沉浸大捷之中,仍然围着篝火大笑着喝酒吃肉,但赵羽与姜瑶等高层将领却入帐中密议。 长空夜幕,有鹰隼啼鸣一声。 军帐门口,聂让抬了臂膀,一只训练极有素的信鹰落下,取下信后,他快步走进帐内,将密信呈上,向姜瑶拱手:“胡刀副将受北周胁迫,激守将出城。” 帐中展着一只偌大的舆图,姜瑶端坐上位,面色微冷。 而赵羽身边的谋士徐开世一改从容,高叹一声,掩面,后知觉地恸哭起来,近乎是牙缝里迸出来的词:“…真如此,冲动害人,胡刀啊!” “殿下。”赵羽拱手请罪,“末将用人不达,监察不当,还请殿下降罪。” 姜瑶摇头:“本是奸佞作祟,赵将军不必自责,今刑州丢,行军受阻,诸卿以为当如何。” 徐开世面色铁青,却也冷静下来,难得谏言激进:“我大赵兵力强盛,靺鞨虽有意支持,却尚得留一线,殿下北上便是,饶有他族,也未必不能一齐料理!” “不可。”傅泠摇头,“虽兵力可敌,但胜之则大伤,殿下三思。” “那卿见如何?”姜瑶问。 “合纵需得以连横相应对,殿下可差人从绕去靺鞨。” “善则善矣。”姜瑶颔首,“然靺鞨远在边漠,来回甚远,一鼓作气,再则衰。” 傅泠思略片刻后,拱手:“微臣有一计,恐有冲撞,不知可否当言。” “说便是。” “殿下可派军佯攻代县,再趁其不备拿下瀛洲,邢州在狭路,则可尽断周军辎重,一切则不攻自破。” 赵羽闻言登然一愣。 傅泠侧目,注意到他的异色,不解:“大将军为何如此脸色?” “……”他瞧一眼姜瑶的脸色,见她未有阻拦之意:“傅舍人所言竟与殿下昨日所说,全然一致。” 傅泠讶然,随后笑了:“大将军莫要见怪,确实只是巧合,许是泠与殿下心有灵犀也不定。” ——对了。 ——这傅泠公子,昔年还是京城赫赫有名的风流才子来着。 赵羽余光下意识地扫了眼聂让,对方神情出乎预料,还算平静。 倒是傅泠似乎想到什么,便及时住了口,颔首:“微臣方才失言,殿下莫要见怪。” “无妨,此为是一计。”姜瑶不予置评,肯定,采纳,“一切如常便是,本宫明日与赵将军齐行,向代县。” “殿下!”赵羽这心跳一阵又一阵。 倒是傅泠拱手附和:“殿下大义。” “还请三思。”赵羽万般不赞成,瞧向上座,“虽说此番或可成,但此举关乎重大,您乃社稷之本,不容半点闪失。” “本宫意已决。”不假任何解释。 翌日,众将心忧殿下,尤其赵羽替她备了轿,她本人摇摇头:“路迹不平,临代县再备,免贻误军机。” 不乘战车,就是要亲自上马。 ……她上次骑马,怕不还是十来年前秋猎的时候。 赵羽剑眉竖起,欲图阻止。 “世叔实在小瞧了我。” 可还没发声,姜瑶扬唇笑说:“既来了,一切从简。本宫会骑。” 是时,庭院东侧,聂让从马厩里牵来一匹通体赤红的战马,膘肥体壮,足有一人半高。 这是这两年跟着他的那匹,他调教得极好,最是温驯稳重有灵性,身上中了箭也能安然无恙地跑数百里,就是不知认不认生。 仆妇们拿来几块豆饼,姜瑶取了送到赤马嘴边,等着它有模有样地嗅了嗅,打了个响鼻,然后一咧嘴吞了。 聂让本想小心扶着她上马试一试,谁想姜瑶忽的笑了两声,抬脚一踩马镫,从左侧跃上马鞍拉住马缰,她动作实在快,骇了聂让一跳。 高头大马长长嘶鸣一声,两蹄扬起,似乎极反感背上有生人。 聂让眉头紧锁,一只蒲扇大手抓死了鞍前铁环,另一只手却连陨铁刀都推了半寸,时时备着要去接人。 谁想她伸手拉住马笼头,面色一凝,一扯马缰,双脚用力夹住马肚,不知是念着方才那枚豆饼的情谊,还是顾虑聂让在场,原先还在躁动的赤马竟无端安静下来。 他这才推刀归鞘。 “挺乖。”姜瑶顺了顺它的鬓毛,转头向聂让,“有名字吗?” 聂让摇头:“没有。” “本宫替它取一个?” “嗯。”他一点未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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