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赵羽一下子罕见地结巴了一下,挠挠头,半晌憋出来个句话,“这不是觉得术业有专攻…总之,总之末将没有不敬的意思。” 磕磕绊绊间众人皆笑了,甚少见到大将军如此做派,于是姜瑶再故意高声相问:“大将军可会觉得他人,抢了卿的风头?” “绝不会!” 赵羽跟着他人大笑了声,极尽爽朗,眼底是一派坦然,“羽生身父母为鞑靼所杀,幸得义父亲眼,投身门下,本图为先父遗德报尽一身肝胆,其余种种不过身外之物,末将分得清。” “此战酣畅淋漓!末将身在其中已是风光无限!” “今我大赵良如云,羽替义父欢喜!” 姜瑶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卿是我大赵大将军,明大理顾大局,仁义忠纯实在是世之典范,天下统后,本宫不会亏待忠臣。” 赵羽拜谢之后,又有些困惑。 “殿下既提前让周将军撤离沧州,即便消息迟些,北周也不该如此毫无准备才对。” “驿路被拦。”姜瑶心情不错,便道出,“瀛洲共三十四份加急塘报,在平定驿皆经了玄卫的手。即便他们想去查,瀛洲城破得太快,根本来不及盯梢兵力相对较小的虎贲。” “难怪。” 六马并驱的战车上,姜瑶抬眉扫向兵马中心宇文执的方向,铁盾堆叠,叫人看不清中心人物,然而透过缝隙,姜瑶看得见一双黑沉沉的眼微抬凝向她,竟低低笑了。 ‘好计。’ ‘谬赞。兵不厌诈。’姜瑶目光微冷。 这次到她俯视对方了。 也不知,被他口口声声贬斥到卑贱如泥的人夺取最后的希望,这滋味感觉如何? 她实在万般厌恶宇文执称呼聂让的方式。 那是她定好的驸马,是愿意将自己性命都捧给她的人。 这天下豪门贵族,她想让谁高,谁就高,想让谁低,谁就低,朝中内外都给她好好敬着。 他宇文执算个什么东西? 也敢用些下作手段欺辱了她的人? 最后一位护卫丧命于姜九,浴血鏖战到最后一刻,是梅卫的首领。 无论他以怎样的心态,是畏惧宇文执铁血手段亦或其他,都结束了。 只是倒在地上前,他看了一眼姜九,似瞧见了燕京里的那个极难缠的对手。 也不知会不会有点羡慕。 宇文执立于正中,前后都是赵军。 萧九带卫队拥着姜瑶上前,长枪全出。 “何必如此麻烦?”宇文执闷声笑了下,摇头,紧接,手中长剑落地。 “长武帝倒是平和。” 宇文执语气稀松寻常:“愿赌服输。”
第90章 ◎结束了。阿让。◎ 聂让不清楚姜瑶的打算, 自他这次始领崤函行军,确实分身乏术,玄卫有不少事务调暂由姜九负责, 不知道其他军的调度。 两地相距数百里,也因此邢州外野发生的事情, 没有那样快传向燕京。 就在燕京即将断粮的同时, 传宇文执二十万主力大军与姜瑶数万部队正面相遇消息的斥候, 抵达了崤函行军。 “当真?!” 军帐内, 听此消息,副将皆坐不住了:“指挥使,殿下被困, 可要回程?” “如此可惜!燕京就差一步!”原虎贲右军中郎将,现林文忠双手握拳, 掩面叹息。 “……”聂让一反常态,并未当下决断。 “今日撤退了。他们定是要退守北漠,到时候就算下了燕京,以后再找, 就难了。” “殿下糊涂。” 军帐内窸窸窣窣, 可是平日里谁敢在他面前说姜瑶一句的人却持着沉默。 聂让听不太清楚他们的话。 他的脑子里现在几乎只剩下一个反反复复的念头。 回去。 现在就回去。 一刻也不能耽误。 宇文执难测,不能让主人受伤。 ……可是。 她也说过,若他要去护卫王师, 须得等燕京拿下后再回,绝不可悖逆此命。 “……” 不能不听主人命令坏了大事。 怎么办。 聂让觉得有些茫然,摸了摸左手的手腕,那上面赫然是一枚矢头大小的圆孔, 由于新生而异常粉嫩的皮肤, 是之前在燕京时留下的。 上一次自以为是的教训, 已经足够了。 他握紧了腰间的陨铁刃,借了一点上面残留的凉意清醒过来,咬住牙,又险些将舌头咬出血:“暂不归程,先取燕京。” “指挥使!” 满堂皆惊。 倒不是其他原因,而是实在没多少人相信这是他说出来的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文忠紧皱眉头,“殿下待你不薄。” 帐内的氛围一瞬变得微妙起来,在场不少人是姜瑶亲信,虽也有诸多这段时日折服聂让武功的人,但毕竟皆资历尚浅,且他没有刻意提拔这部分人的意思,因而几乎全与姜瑶一心。 “未接调令。”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若斥候,还需要末将提醒聂指挥使吗?!” 聂让将抽了刀出来,一把扎在桌案上直视对方,声音很冷,足够摄人:“不听调遣,擅自折返,当斩。” 他微的抬眸,将话还了回去:“需我提醒林将军吗?” 聂让也并非是个哑巴将军。 那些能止小儿啼哭的人屠传言,确实做不了假。 “……”林文忠懵了一瞬,刚想试着发作,却被旁人悄悄拽了一下手,“别忘了之前那两个夜里擅自出行的人如何死的。且他说得确实不错,莫要自乱了阵脚。” “快攻燕京。” 众人听大致安排,便各自归位。 聂让一人留在军帐,垂在腰际的手指收紧成拳,最终一把砸在木案上,随一声烟尘,红木的桌登时从中列作两半。 * 实际上,此时姜瑶这边已至尾声。 聂让不知主人的情况,正如姜瑶不知他的焦急。 以大体上看,胜局已定,局势再难反转。 宇文执暂被软禁于军帐中,设施虽不算奢华但也过得去,姜瑶并未直接杀了他。 不是不舍得,事实上,她自知宇文执心思实在太多,留着只会给她和阿让找麻烦。 只是若到时燕京未能攻下,带他以阶下囚的身份再回京城,给穆元吉的打击绝对不亚于后世核弹,比现在直接杀了他的好处多得太多。 如今人为鱼肉我为刀俎,是生是死,想要如何还是姜瑶自己决定。 此夜已深,邢州野外以木桩敲起一个又一个帐篷,只待今日修整一夜,明日立即驱车北上,向燕京与聂让所领的崤函行军会师。 “大获全胜。” 姜九暂接聂让的工作,负责姜瑶随侍,待赵羽的部下清点干净战场后,回程禀报,“随时可出发前赴燕京。” “大善!” 待姜瑶重回车帐内,重整旗鼓时,傅泠通告进帐,向姜瑶拜后。 “老师有一话,要泠托于殿下。” “哦?” 傅泠言尽,将怀中一方锦囊递给她。 姜瑶笑了声:“这魏常青,开始和本宫卖弄玄虚起来了。” 她其实不用打开,也知道是什么话。 姜瑶瞧着面前展开的舆图,若是再将已下一半燕云十六州也算上,他们这几年打下的土地,已经比整个南赵还要大。 这是最好的时机。 果然,打开锦囊,寥寥几张纸上写着简单的几个野心勃勃的字。 ——时局难得,大胜,则殿下正是民心所归时,若殿下有所求,可迁都西京 ——无须忧心建康,臣当尽心 迁都,便是直接废了旧都。 换一个角度,也能理解为直接废了姜鸿之位。 姜瑶了然一笑。 魏常青怕是早就看出了她的想法,只是不知姜鸿又如何想。 思及此处,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其实自己确实一直有意无意地在回避姜鸿的问题。 若是可以,她不想闹得太过难看。 毕竟是她从小当成眼珠子疼的弟弟。 傅泠见状,相问:“殿下可是因陛下之事烦扰?” “……” 闻声,姜瑶侧眸看了他一眼,似莞尔:“还真是老狐狸带了只小狐狸。” 话不重,像是在开玩笑,可细细思索,就会觉得有些不对味。 毕竟她可从来没告诉过傅泠自己的实际打算。 “微臣不敢窥探殿下之意。”傅泠立刻低头,拱手请罪,“泠人微言轻,却想请陛下听臣一言。” “但言无妨。” 傅泠拱手,开门见山,也不兜圈子:“前朝萧后摄政一生,位高权重,临终了才还于朝纲,天下莫敢不从,微臣以为殿下可效萧皇后。” 意思便是劝她慎重,仅做一个摄政公主,也是青史留名的难得。 她哼笑一声:“本宫若不愿呢?” “臣必当相随。” 傅泠:“只是殿下何必真要那个位置?您本就已近囊括其所有职权,若真坐在那里,不仅前朝无一例可对,届时子嗣社稷,天下言辞,皆是变数。” 他说得有道理。 但是。 “做前人之不为,后世之不敢为,岂非一桩幸事?”姜瑶面色不变。 只是微挑的眉宇实在太过张扬,唇珠鲜红殊丽,以至于使人有一瞬晃神。 听老师所言,殿下从前并不痴恋权柄,虽是一个堪称完美的无上君主,但从未有夺权之心,究竟是为何突然之间。 傅泠蓦地想起临走前魏常青将锦囊递给他时的情景。 “殿下看似漠然,但许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实则当今朝中最为重情之人。” “老师的意思是……?” “数年前,我便暗示过殿下是否属意九五,她当时并不以为意,而从陇州开始,她的念头就变了。” “想来至今为止,无论是擢升任用玄衣卫,亲讨北周,都于那人离不开关系。” 魏常青捻着胡须,笑说:“倒是一桩好事,不提我等本就与殿下一心,此番再无后顾之忧不说,也省得日后陛下与殿下再起纷争。” “帝弱而臣强,本就不是长久之计。” ……因为一个人而改变心思,从而让整个朝堂局势变迭。 而这个人,不过身份最低微的半胡家奴。 确实叫人莫名羡慕,难怪朝中有如此多人等着看聂让的死相。 其实,傅泠也不相信姜瑶会善待聂让。 聂让打下相州一趟,却一连斩首足足三姓精锐,血流成河,整个河东陇西世族再无力掀起风浪,如此作风,必有姜瑶授意。 毕竟若她想在北方登基,以安西为都,势必会遭遇这些人的全力阻挠。 他在心里摇头。 人心本恶,皇恩浩荡却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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