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数差距实在太大,尽管长公主亲临军心大振,武安军负隅顽抗了好一阵子,不是每一场战争都能以少胜多,且今地势平坦一览无遗,简直完全不给赵羽任何发挥空间。 以军伍中央,黑金战马上是厚重甲胄,亲卫拱卫之间,熟悉的人影持长剑,立于马上。 “……” 轻微地,姜瑶扯唇笑了笑。 宇文执似乎也瞧到她的目光,微地抬头,迎着她的目光,温和地弯了眼微笑,比了下口型。 ——阿瑶,和我一起死吧。 旁人没看见他的小动作,姜瑶看见了却装作没看到。 自说自话,实在有病。 这人还是少时可爱些,就是不知是不是书房上学时被谁家公子打蒙了脑袋,搞得现在越长大越癫疯。 外围的兵力一层一层减少,明明眼下万分危机,看着不远处狂风将他身上的黛蓝披风吹得翻飞,神情从容,仿佛自己要做的,只是想请多年未见的老友叙叙旧。 兵甲声不断,赵羽忙于控场,她身边亲卫队队长高呵:“保护殿下!” 亲卫高举铁盾,将弓手挡在外,在盾牌缝隙间的缝隙,她看到宇文执下了马,不顾旁人的阻拦向她走过来。 莫名其妙地,有一瞬,她想起书房时,一件毫不值得回忆的事情。 好像那次,是她身边有个侍候的大宫女,样貌可人,和梅玉春桃同级,对她格外上心,处处为她着想,那时母后管她很严,她替自己挨了好几顿打,让她感动得不得了。 但母后风寒,父皇接她去太极殿小住的那日,这人换了一身艳丽,要爬到父皇的床上。 那好像是她第一回 赐死了人,替她合上了眼,郁郁了许久,连书房也不想去,父皇疼她由她去,只是宇文执找到了春露宫,正好瞧见她闷在被窝里翻话本。 “你身边的宫女,被你赐死了?” “她想要的太多。” “……” 短暂地沉默后,宇文执轻微摇头:“人之性恶,其善者伪。” “怎么,你是怪本宫没教好她?!”她一下子火大起来,从光怪陆离的故事情节里抽身,挑眉看他。 “不是。只是叫你别闷着自己。”青年伸手将她的话本抽走,垂下眼,作伤心状,“一个心怀叵测的坏人而已,替她生什么气?” “跟你有什么……”姜瑶本想这样说,忽的戛然而止,“他们又做了什么?” “只是笑了几句,不要紧。” 她坐起身,皱眉。 “总之,生闷气对身体不好。”宇文执温声,“想去市集看橘子灯吗?我买通了几个宫人,皇后娘娘那边,不会知道的。” 姜瑶啧了声:“我看你也是坏人。” “确实。”他眼角弯起,是和现在相似的笑,“但执和他们不一样,会对你很好的。” “不需要。” 他叹气了一瞬:“有总被没有好。” ……原先多正常一个人。 还是小时候好,起码人都是人的样子。 青年着重甲提剑似乎想站到她面前,面向她,奈何所隔千军万马,她看得见对方眸色如蒙血色,在擂鼓阵阵与厮杀声中,连蒙带猜,勉强从口型识出他的话。 “看,你豢养的那只狗,并没有回防。以主公为饵,便是我周朝臣,也做不出这种事。” 姜瑶微地勾起唇角:“你可是一点儿也不了解本宫。” 作者有话说: 宇文执暴毙倒计时 完结准备倒计时 *
第89章 ◎愿赌服输◎ 这数日时间, 姜瑶只让属下拖延,从未有过正面交锋,兵无定式, 只防不公,也因此如猫捉老鼠, 被北周逮了个正着。 眼下是避无可避, 本该是绝望之际。 却忽的听见有人高呼:“变阵, 鱼鳞阵!!全力拦截!” 马蹄嘚嘚, 牛皮打鼓擂如惊雷,又沉沉似天际卷来,越擂越重, 黄沙与硝烟齐飞,头顶箭矢如雨, 隔着尚且数里距离与千军万马。 “回头看看。”她向宇文执一笑,微地抬首,以口型示意。 一阵撼天动地的铁骑踏破山河,却见平原的尽头, 一大批乌乌泱泱的人群齐齐整整向荒山地靠近, 日光下竖着以析羽为饰的虎贲旗旌,由风沙吹得猎猎作响,场上不乏久经沙场的悍将, 目远望去,大抵又有近十万人。 “虎贲军!” “沧州离此地尚有百里之遥,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远方厮杀声再起,彻天地, 又止, 远处的大批铁骑急速拉进, 银甲卫内外分明,如同一道利刃刺开这大野山川,里外夹击,宇文执的部队根本防不胜防。 饶是原本脸色凝重的赵羽也不由得侧目:“殿下何时调了虎贲来?沧州呢?” “半月前。”姜瑶颔首,“只要燕京被困,兵不外出,北周人人自危,沧州驻军自不成气候,即便他们趁乱夺城,也于事无补。” 赵羽听言愣了好一阵子,而后哈哈大笑起来:“殿下英明神武!” 方才凝重一扫而空,高拉缰绳,同样高呼:“变道鱼鳞阵!随本将一齐,瓮中捉鳖!” 局面瞬息万变,方才的夏蝉瞬间展开翅膀成了黄雀。 ——好一出诱敌深入,包抄合围。 宇文执看着身后如神兵天降的虎贲,一时之间也竟不知所因,敛了笑意。 原因究竟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今已是四面楚歌,再无可退,周将都知道,若是等合围圈成后,便更是于己不利。 “陛下请上马!”大将穆卫拱手,“活捉一事当暂歇,我等先脱重围,待陛下北上收拢兵马,再南下赵国!” 嗖然一声,一直长箭擦着卫队的脸而过,穆卫迅速抽刀砍断箭矢,才未使此箭骇了宇文执性命,而尽头,姜瑶缓缓放下了玉带弓:“逃不掉的。” 穆卫气急:“阴险小人,安可与我一战!” 穆卫手握长斧,爆喝一声朝已成天罗地网的鱼鳞阵杀去,目的便是冲碎兵力相对薄弱的武安守军。 两方再次搏杀到一起,饶是穆氏铁血丹心,怀揣一颗壮烈的孤勇之心,却仍抵不过万数之差。 前后失火,能冲出重围的护军只会被赵羽的领军一个接一个裁杀。 最糟糕的是,此地三面平原,一面高山,已有重兵设击,根本无处可躲! 但北周士兵刚烈,足拼死足以将原本完美无缺的大阵冲出一个缺口,只要看得到希望,士兵便立即振奋。 “冲阵!杀了南赵长公主!” “保护陛下!退守瀛洲!” 宇文执亦紧拉缰绳,挥下长剑,由穆卫等人庇佑着迅速向姜瑶方向袭取。 就在此时。 后方,虎贲在高处,其声音响彻整片野地:“瀛洲燕京失守!退无可退,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什么?!” 穆卫大惊失色,随后一瞬冷静,嗤笑:“相州离瀛洲有百里,再到幽州又是百里,他聂让能让上万人同时长翅膀飞了不成,无耻小人,妄造谣言以乱我军心!” 虎贲军未在说话,他们占据唯一一处高地,片刻后,一只由鲜艳红布裹挟的头颅顺势丢下,有斥候捡起摊开。 ——却是燕京守将,今北周当朝中,唯一忠于宇文执的穆氏一门的最后一将穆成勇。 顿生哗然,军心大散,冲势一削再削。 眼见阿弟的头颅被如此对待,穆卫咬牙:“既然退无可退,岂能让你大赵得了便宜!你我兵力相持,安敢托大!” 穆卫强振军心,持斧再上。 “宵小之辈,敢与殿下相争?” 而乘此机会,赵羽持枪驾马,冲入敌阵,兵马相撞,连斩数员小将,原先被冲破的缺口再次补上,北周军心再溃。 最可怕的是,前方与后突然响起不知名的巨响,向核心炸开,一炸便是一片。 “殿下。” 原野尽头,又出现另一批人,兵力不多,仅两万余,却持着他们看不懂的军械,无论是石制的能冒火的铜柱,又或者帘子遮住,掀开一次便可放出上百只火箭的战车,甚至暗藏玄机,可突放火焰利剑的盾牌,他们皆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小九乘马,向姜瑶拱手:“不负所托。国师托卑职一言,他认了殿下之词,望殿下守己心,某要负他。” 这个裴玉书,弯弯绕绕。 姜瑶唇角飞起。 这就是她曾说过的,一件极重要的事情。 安西私库里,姜瑶曾将所有能用到图稿全取了出来,由裴玉书修改,再由私工打制。 图纸武器这样的东西,不拿出还好,一旦拿出,不稍半月,便天下人皆知皆可模仿,优势荡然无存。 这两万精锐,多由玄卫组合而来,是她暗中调度的私兵,论起战力,可敌数十万人。 她一直未发,为的就是这场决胜之战,也算下足了血本。 “有劳姜九副使。”这是小九从胶州归来后,她所赐的国姓。 聂让倒是没说什么,毕竟是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只是憋屈地郁郁了一阵,她还特意让人做了点心,哄了几遭。 …… 姜瑶笑着摇摇头,一向绝对冷静的心终于有些微波澜,就像柳枝随风拂过湖面,荡开一点少有的私心与期待。 快些结束吧。 “那些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 “守阵,守阵,不可乱!!” 穆卫大呼,同时还要庇佑宇文执,已近自顾不暇。 乱军中一匹白马银甲的将军高举长枪,正正飞驰到他面前,长刃进出,穆卫爆喝一声,却被赵羽捅了个对穿,还未来及持斧回披,便见那长枪陡然间闪起一个灵活刁钻的角度,将心口贯穿。 他眼睛越瞪越圆,可是只能死死捂住胸口,直勾勾从马上倒下。 “杀!!” 从万人,到千人,再到最后的百人,直至再无一人可用,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喋血成河,血腥气杂着尘土、金铁、以及硝烟的气息混在空气里,闻之令人作呕,金铁兵甲如洪流般吞噬一切。 “殿下,穆氏伏诛!” 这偌大盘旋的鲜卑贵族,至此只剩穆元吉一人。 南赵后方,赵羽归来,禀命,姜瑶于战车中扬眉:“赵将军方才笑什么?” 他拱手行一军礼,向姜瑶,请罪:“殿下莫怪,日前末将实在不识大体。” “哦?” “末将本忧心殿下误会指挥使,恐于大局不利。” 姜瑶勾了下唇:“现在呢?” “是末将杞人忧天了,殿下若与聂指挥使有所罅隙,绝不可在如此当头调任虎贲来此。” 他一派稳重惯了,鲜少见到如此鲜活雀跃的神情:“且这些玄甲卫简直若神兵天降!殿下之先见之明,我赵羽今日始服!” 姜瑶故意哦了声:“所以,云文从前不服本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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