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知道你今日会来,便会让玲珑去……” 她倏地收了口,傻眼看江鹭。 江鹭朝她摊开的玉白手掌间,置着一枚乌黑剔透的药丸。 江鹭道:“避子丸。” 姜循:“……” 她迟疑片刻,伸手要接过,江鹭却又收回了手。他垂着眼,秀丽如山水迂回:“我服用的。” 姜循:“……” 什么样的人,会随身携带这种奇怪的东西,来小娘子房中私会?而且这是他用,非她用。说明他一开始便做足了准备,一开始就打算和她…… 姜循的脸,后知后觉,到此时,开始微微烫了。 江鹭没去看,他一径低着头自说自话:“我下了决心,自然并非搪塞你。我思索之下,欲行此事,大约需要两方准备。一是避子,二是生情。 “我想你我之间,生情应当不算难,大约不需要催、情之类的药物。若连此药都需我备下,那你我之间,也没必要走到这一步。那便只剩避子。 “我府上请了一位大夫,我问过他,他说避子汤虽有用,于女子身体总归有害,怕日后子嗣艰难,最好少用。那便是男子用吧。大夫之前没有听过这种要求,但索性避子丸并不难制,他临时帮我制了这一枚。我想有此丸在,你当不必担心。 “我不会害得你声名狼藉,名节不保。” 姜循怔忡看着江鹭。 她先前心烦意乱,此时才发现江鹭原来已换了衣,玉兰花绣在衣襟口,与清晨时见他的那一身夜行武袍不同。原来离开姜府后,他特意回了世子府一趟,却是忙这种繁琐事情去了。 姜循心间微颤。 她说不清自己的念头,只突然觉得神台一空,心脏砰地跳快了一分。 江鹭说完自己的见解,便侧头欲问她还缺什么、自己可一并备下。他侧过脸时,美丽的娘子张臂相拥,唇瓣在他唇上轻轻一擦。 他本能后仰,微躲开这个吻。 姜循跪于他身前,目有微火,隐隐噙笑。 烛火映在帐帘上,江鹭慢慢地将手放在她肩上,低头亲上她。 -- 帐中终于有了本该有的气氛。 郎君的气息渐渐从沉静变得紊乱,呼吸变重;姜循被他扣肩,仰着脸与他相就,她的气息也变乱,却依然如溪流般清浅。 不断地加深、探索,唇齿生香。 男女之情,由身体的契合而诱发。二人头皆有些晕,热意在交转的气息间流动,熨得肌肤一同生烫。 你追我赶的戏码百看不厌。姜循有一腔促狭劲儿,她本性难掩,即使情热,也如灵动小鱼一般调皮难捉;江鹭如剑如松,挺然无畏,他被她激起斗志,悍勇之意攀升,她便要开始节节败退。 姜循心跳快得要出心脏,她有些受不住。 她轻呼:“阿鹭……” 她这一声,甜腻、沙哑、细弱,与平时截然不同。江鹭俯眼望她,他侧过脸平顺呼吸,却下一刻重新迎上,姜循被扑倒在了软榻茵褥间。 她轻轻地“呜”一声,被郎君的手勾住下巴。 江鹭扣着她,望进她眼睛,他久久不动,逼得她不得不正视他。她在他生情的微红眼眸中,寻到几分清明。 江鹭哑声:“你想好了。” 姜循轻笑:“嗯。” 江鹭盯紧她,看她是否有一瞬迟疑:“走了这一步,就回不了头了。” 躺在褥上的美人目光平静幽黑,她静静吐出几个字:“别回头。” 他侧脸便朝她亲来,她望到他线条秀美的下巴,脑中生痴—— 一切发生的杂乱而没有道理,又处处是必然之意。不断地确认对方是否后悔,不断地刺探对方心思,万般缱绻又百转千回的心意,皆缩为了此刻。 轻帐薄如羽翼,烛火半明半暗,一切覆上一重薄薄的光,照在二人身上。 半旧的软枕凹陷,木制地面上晕着莹莹流转的月光,连月光也是一重浓得化不出来的晕黄色。炉中一缕香轻燃,袅袅飞空,或聚或散,漂浮在从帐内扔出的一件件男女衣物间。 勒帛,玉坠,罗衣;半臂,晕裙,香缨。宽袖滑落,身入一团晦暗。 一切都在浮烟间迷离。 床上小银钩轻晃,帐子欲坠不坠。帐上所绣的银花藤蔓开出一幅枝繁叶茂的春夜之景,在一重重发着微光的花叶间,姜循喘气晕沉,搂着身上郎君。 发丝铺了一床,她不知自己在江鹭眼中是何等艳色,她只知重重花叶穿过烛火,模糊的光影在郎君修长的玉石一样的身上流淌。 他眉目微蹙而含雾,双颊如雪又染红,垂着发散着衣,既洁净无暇又放浪形骸。他绽在月光下,恍成一段亘古不变的修影,挂在姜循的心弦上,让姜循看得收不住目光—— “啊!” 姜循被自己的惨叫声拉回现实。 -- 江鹭同样被姜循的惨叫声拉回现实。 他原先如沉在一片光华绚烂的海中,四处缤纷夺目,如玉生烟。这是一场绮梦,他从未迈入,一经踏入,才发现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竟被裹挟其中,生不了半分理智。 人原始的欲如兽一般,控制着他。他口齿生涩,愈发渴求。身下便是他肖想许久的美人,他亲了又亲抱了又抱,她竟那样软,让他爱不释手。 他格外珍爱,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此时恐怕她要什么,他都会昏了头一股脑答应她。 人在欲下是如此卑陋可笑,让人生厌。 江鹭凭着本能行事,貌美的小娘子攀着他肩,在他耳边的每一声,都如迷药一般让他愈发沉浸。她调皮地在他肩上轻轻咬一口,也变得像刺激一样,让江鹭更生畅意。 江鹭从未体验过这种畅意。 他将近二十年的人生,学的都是“克制”。 他性情本柔,又一味内敛藏锋,不得南康王喜欢。南康王本就不喜他这性子,更喜欢他姐姐那样的性情。在江鹭为了阿宁的假死而失魂落魄的时候,南康王对江鹭的性子厌到了不堪忍受的地步。南康王把江鹭送去凉城,送去战场,本就是要磨去江鹭的柔,用血腥和杀戮来打造出一柄绝世好剑。 南康王要练剑。 这把光华璀璨的剑应当——水一般自如温润,弓一般坚韧锋利,铁一样百折不挠,松一般千古不催。 所以江鹭绝无一时畅快的时候。 他今日竟生畅意——姜循指甲掐入他颈侧肉,发出一声急促的如弓弦绷紧的叫声。 她在他怀里微微发抖,身上布满冷汗。 江鹭低头看她,他用吻来抚慰她的痛。然而姜循蹙着细眉,脸色从酡红变得苍白。她是极为擅忍之人,此时的痛意却好像难以忍受,她波光一样的眼睛望着江鹭,水雾迷离。 江鹭怔:“竟这样痛?” 姜循痛得说不出话,眼神失焦,与他相握的手尽是汗意。 江鹭撑着自己不动,弯腰拥着她,不由自主地在她耳边絮絮低语,带着哄慰,粉唇轻轻擦过她脸颊。姜循本在忍痛,然他混乱之时在她耳边说的一些话,让她心中生讶。 她不禁侧脸看他,看这还是不是她认识的江鹭。 江鹭见她始终蹙眉,又见自己哄了很久,姜循仍在发抖。她眼中泪意点点,睫上沾着水,楚楚可怜地窝在他怀中,似乎一折便会断。 她轻轻唤他名字。 他低低应了,见她这样痛苦,心中便六神无主。 汗珠沾在乌发上,江鹭身体僵硬,心却生出退缩之意。他控制不得,见不得她吃苦。她这样痛,他心一狠,便克制自己的渴望,当即抽身而去。 江鹭俯身:“好了,没事了……” 姜循大惊:“……!” 这就走了? 他的一腔怜惜喂了狗,姜循非但不感恩,在他俯身轻哄时,她抓住他的肩,使力将他朝后推。江鹭不知她要做什么,在床笫间又不对她设防,轻易被她推倒。 他见这妖精一样的小娘子眉目间蕴着一腔决然冷酷之意,跨坐俯身而来。 他霎时猜出她要做什么,猛地扣住她手腕:“不可,姜循——唔!” 江鹭握着她腕子的手骤然僵住,力气极大。青筋绷如弓线,瘦白而指骨秀美。他蓦地朝后倒,后脑勺磕在铺着一层铺子的床板上。这样柔软的床,他都撞出一声沉闷的“咚”。 于此同时,姜循本着一腔狠意,本已做好更痛的觉悟,却发现江鹭生了变化,快速地失去了力气。 钢石变得柔软,熨帖着她,他与她皆是大脑空白。 姜循眼睫上挂着一滴泪,古怪地低头,看向那涨红着脸、闭目微颤的小郎君。他像从火里刚刚爬出,又是发抖又是喘息,握着她腕子的手都在抖。 江鹭好半晌回过神,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姜循这似笑非笑的表情。 似嘲他无用。 江鹭沉默。 他心中同样大为不解,又生出燥意。男儿郎受不得激,他又这样年轻气盛,本应在她的嘲笑中重振旗鼓,好好惩罚一下这瞧不起他的小娘子。 然而江鹭仰望着姜循,看到她掩饰在笑意后的疲惫……她这两日,经的事太多了。 她本不应与他这样的。 江鹭揽臂,将姜循拥入怀中,轻轻亲她。不含欲,只是情,他的湿润温情,让姜循怔忡发软。 亲吻让二人十分有感觉,让他们生出晕乎乎的感觉。气息稍微错开后,她埋在他怀中,轻笑:“阿鹭,你好没用。” 江鹭温声:“是,我没用。你睡吧,我来收拾。” 姜循惊愕,她分明感觉到他尚未如愿。她正要询问,江鹭用手捂住了她眼睛,微光透过指缝,并不刺目。姜循听到他再次轻声:“睡吧,姜循。” 许是确实累,许是当真被诱哄,姜循顺了他的意,被他送入被褥中。 她浑然不管她那个脸皮薄的情郎要如何收拾二人,收拾这一室狼藉。她听到断续的窸窣声音,身体几度被他擦拭。他不只收拾二人的狼狈,还为她受伤的掌心涂了药。她伸手欲挠,被他握住手不让乱动。 ……奇怪,他怎么看到她受伤了,却也不问?莫非知情? 姜循太困了,想得不清楚,只想睡醒了再说。而江鹭兀自收拾了许久,在姜循半睡半醒间,他上了榻。 姜循朝他怀里滚去,他搂住她,熄了灯火。 -- 姜循睡得不算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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