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无病无灾的人,任他人随意决定生死,不可悲吗? “要走我们都走,你们的主子显然不把你们当回事,你们何必如此?” “我父亲母亲在他手里,若我死能换全家安宁,我愿意。” “我们东溟的君主一向深谋远虑,他的指示是我一辈子的信仰,他让我听从齐国公,我便死生不会变。” “我要见哥哥嫂嫂……” “……” 十几个舞姬说着自己一定要留下的理由,话落间,她们赴死的眼神也越发坚毅。 容消酒正要说些什么,忽而门外传来动静。 来人是之前数人数的壮汉。 容消酒还没来得及躲藏,就这般与他迎面对上。 壮汉看了眼被烛台砸晕倒地的同伙,轻笑一声:“你这女人还真是大胆。” 容消酒扬脸与这壮汉直视:“你是他们的头儿吧。” “我有事要说。” 壮汉睐她一眼,没开口,却是挥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容消酒见他难得爽快,直接开门见山:“我不是东溟舞姬,我是御乱王的大娘子容消酒。” 原谅她又抬出商凭玉这一生死筹码。 壮汉眸光一亮,整个人愣了下,开口时,唇角跟着颤抖:“你…你是施将军的女儿?” “你认识我母亲?” 壮汉面上难掩惊喜,眼底湿润,喉咙干涩地咽了好几回口水,“没想到有生之年,竟有幸见施将军的女儿一面。”
第50章 蔓延 “头儿,可别糊涂了,她说是便是了?” 正当这壮汉鼻头一酸,即将落下泪时,跟过来的手下高声提醒。 瞧着自家头儿不为所动,他又凑近了些,“况且那商府大娘子不早就被枭首示了众,她又哪里凭空冒出来的。” 壮汉这才扭头,将眼中未蓄成泪珠的湿润给逼了回去。 他朝容消酒走进,弓着背上下左右来回打量个遍。 蓦地,指着容消酒长叹口气,“我也不愿相信,可这来来回回看了好些眼,实在太像了。这身段,这面相,这鼻子,这眼,就连眼神都像极了。” “怪我方将没留意,如今经她亲口承认,倒真是越看越像施将军的女儿。” 容消酒瞧他这模样,顿觉有了生机,赶忙继续开口:“你为何会认得我母亲?我母亲正是奉命剿清寿州水贼的施桃花施将军。” “若是不信,那便同我一道回京,我自有法子证实。” 那壮汉伸手摸了摸下巴,眼前人确实越看越像,他甚至可以断定这人必与施将军沾亲带故。 “你不是死了吗?怎的又混迹于此?” 壮汉更愿意相信她是施桃花的女儿容消酒,这就代表施桃花没有绝后,他也不至于太歉疚。 “我…” 听他问话,容消酒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答话。 好片刻,她才道:“我想去寿州,故而才乔装打扮跟着上船来。” 壮汉双手环抱,眯眸颇审视地看着她:“你已是王府的大娘子,整个汴京城都横着走,可比去寿州快活多了。” “我这真实名姓已是行过死刑的罪犯,再也回不去。与其待在汴京担心着身份暴露,倒不如去寿州的好。” 她没有告诉他去寿州的真实目的,只随意抓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壮汉捏了捏下巴,看着她停顿好半刻,迟迟没接话。 容消酒悄悄抬起眼,面前人神色凝重,大抵是没信她这话。 正当她开始编撰着新借口时,那人轻咳一声,突然松了口:“姑且认你是容家大姑娘。” 他说容家大姑娘,而非是王府大娘子。 不等容消酒开口,这壮汉身侧的手下激动高喊:“头儿你糊涂啊!” 壮汉利落抬起手,示意他噤声,遂即肃声启唇:“我曾受过施将军的恩惠,施将军的女儿便是错认总比误杀好,容大姑娘叫我曲六子就行。” 这人言语笃定,让容消酒松一口气。 她微微欠身,朝这曲六子行一礼。 曲六子面色宽和不少,朝容消酒温声开口:“可惜你上错了船,这船去不得寿州,只能去黄泉路。” 他冷声说完,嘴上又十分为难的咂舌:“我可以饶你一命,待回京查清你的身份再做处置。” 容消酒挑眉,转头看了看身后的舞姬,“这些人真的非死不可?” 她没有贸然请这人也饶其他人一命,只故作随口一问,佯装着对她们并不在意。 曲六子淡淡瞥了十几个舞姬一眼,颇随意地开口:“非死不可,一群不中用的东西,既不能为主子办事,便也不必苟活于世。” “容姑娘可莫要替这群货色求情,她们可与你不一样,她们没了利用价值,便也活到头了。” “你与她们不同,你是施将军的女儿,是清白出身。” 容消酒闻声轻笑一声,说到底这人是没将舞姬当人,而是当作可以随意抛弃的物件。 她这般腹诽,表面却端的淡定自若,毫不在意一般开口:“我只随口一问,没旁的意思。” 她点到为止,说完又朝这人敛衽一礼,“总归是要多谢您救命之恩。” 曲六子跟前的手下面色阴沉,显然不满自己头儿的擅作主张。不过碍于头儿的威压,他只站在一侧皱眉瞪眼,嘴上说不出一个不字。 曲六子只微微欠身,视线落在容消酒身上,眼中却像是看到当年那个身负箭伤却依旧飞身江上救他一命的女娘。 容消酒自请替那被她打晕的壮汉包扎。 此时她与舞姬们依旧同处一室。 这些舞姬被重新捆缚住,每个人都死气沉沉,做好了亡命的准备。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砰地一声船只撞上甚物什,猛地晃动起来。 看守的壮汉见状踉跄着走出去查看。 容消酒趁着无人看守,身侧人未醒,沉声开了口:“你们的命只把握在你们自己手上,任何人都没资格随意决定你们的生死。” “他们或是拿亲人、或是拿所谓君主指示,对你们进行胁迫诱骗,可实质只是将你们作为可随意支配的物件儿,若你们能同我一道儿逃出去,我便有法子保你们全家周全。” “这些空话,你以为我们会为所动?”之前挖苦容消酒的舞姬冷哼着开口,面上尽是不屑。 容消酒顿住正替壮汉系绷带的手,她低着头,叫人瞧不出情绪。 只听她沉沉道:“若是你们都放弃了,那日后便还有千万个你们重复着这样的结局。” 舞姬眉梢一动,临到嘴边的奚落,却怎的都张不开嘴说不出口。 “你们当中有的人也有姊妹吧,你们死了,你以为你们的姊妹不会代替你们,继续这般过活?” 边说她边轻挑眉梢,语气带着随性,像是随口一说。 可就是这般随口的语气,却一下击中她们内心。 起初她们只是低头思索,很快又面面相觑,眼中尽是纠结。 容消酒却在替壮汉包扎好头上伤口后,长舒口气,打断她们的纠结。 “若想逃便趁现在,不然待这壮汉醒来,船只也驶得更远,便更难逃。” 容消酒说完,擎起灯盏走将过去,将一人手上的绳索烧断,遂即将灯盏放到一侧,任她们自行选择。 不承想这些人没再犹豫,利落开口示意那唯一被松绑的舞姬也替她们解开束缚。 容消酒率先走到门外张望,此时船只已恢复平静。 门外却没瞧见那壮汉身影。 待她查看到门外无人后,返回室内,此时众人均已挣脱束缚。 众人看着那壮汉,不等有人吩咐,心照不宣地一齐上前将这壮汉捆住,在他嘴里塞满了丝帕。 另一边,汴京商府柴房。 从乐周身被桎梏着,如是俎上鱼肉,难以反抗,只得任人宰割。 眼见着这几个獕猥的男人朝她走近,她只得靠吐唾沫进行反抗。 “别过来!你们若敢碰我分毫,待我解开束缚,必与你们同归于尽。” 她说着无震慑的话,纵是再嘶声力竭,也阻止不住几人上前的脚步。 瘦竹竿般的男人撸了撸袖子,原本像失了魂魄的眼珠子瞬间亮起来。 “今日能与这般美娇娘抵死缠绵,便是明朝赴死也无憾了。” 说着,男人扑食般拥上前。 从乐做了十数年的舞姬,学尽了取悦男子的手段,也曾想过于某日献身给某个恩客,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被几个男子一齐冒犯。 她无力反抗,只剩下嘶吼。 衣衫被无情剥落,肃肃秋风照面而来,吹得汗毛战栗,心也跟着凉个透彻。 很快,她阖上眼,眼角不由控制地滑下一滴泪。 门缝一点微薄的光,渐渐蔓延开来,只听“吱呀”一声,整间屋子再次亮堂起来,照彻那灰暗角落之处几个男子的腌臢行径。 商凭玉走将进来时,屋内的男女赤/裸,一众人姿态孟浪。 他眼底沉静的如一泓沉潭死水,只轻挑眉梢,信步上前。在几个男人忘乎所以之际,执刀送他们一一见了佛。 残艳的血溅了从乐满身,红白交融,色气与死气在逼仄的柴房角落蔓延开来。 商凭玉像是在这泥潭短暂落脚的鹤,冷眼旁观着周围发生的一切,他自高高在天,纤尘不染。 从乐惊魂未定,喘着粗气,不顾形象的张嘴大口呼吸。 “半个时辰,本王要在千秋阁见到衣衫规整的你。” 商凭玉执刀将束缚从乐的绳索砍断,又顺手将衣物抛掷过去,遮盖住她赤/身裸/体。 做完这些,他转身离去。 起初他因为容消酒的不告而别,试图毁掉与她有关的任何人,尤其是这从乐。 他想将气撒在这人身上,想让容消酒瞧瞧惹怒他的代价。 若容消酒日后晓得因为她的逃跑,使得一个女子受尽折辱,那大抵这一生都心怀愧疚。 他要让容消酒后悔,让她不敢再从他身边突然离去。 可真到施行下去时,在看到从乐那绝望却又不得不撑着假面与他周旋的模样时,他并未感受到甚快感。 他不是没听见从乐撕心裂肺的哭叫,可纵是她叫到声嘶力竭,商凭玉都不为所动。 能促使他突然改变决意的,只有容消酒。 商凭玉只要想到容消酒日后,真的因为从乐而陷入无尽的愧疚之中,他便于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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