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六子正捏着上襦擦拭手上血,看向容消酒的眼底带着得意,“快到汴京了,便也不陪你们几个演戏了。” 容消酒拧眉,看着朝她越走越近的曲六子,她握紧手上的匕首,“你这是何意?你从头到尾都是在演戏?” 曲六子并不在意她手上利刃,走得越发近,“至少我对你母亲的态度并未骗你,我钦佩你母亲,也连带着对你也施礼三分。” “只是可惜,我有主子,无论再怎么感激你的母亲,我也不会背叛我的主子。” 容消酒僵硬的扯出冷笑:“那你的主子要你对我们做甚?” “若是这船上只有她们几个,便是连人带船投入这江水。但这船上有你,那所有人都能多活些时日,这船也便要再重返汴京。” 容消酒闻声,松了口气,总归她们不会现在就死。 “那在知晓我的存在后,直接将我与她们一同绑起来便可,为何还要与我假意友好,而后还要装作被我们制服的模样。” “那自然是…好玩。”曲六子说着,玩味一笑,“我们兄弟几人可是许久没玩过这般有趣的游戏。看着你们绝望又升起希望,而后又失望的样子,心头实在畅快。” “女人嘛,本来就是玩物,而你们这些舞姬更是。” 他说罢,已然走到容消酒跟前,只轻轻招手,全然没有丝毫警惕。 “容大姑娘,举着怪累的,放下吧。” 容消酒抿紧红唇,她心一横,执着匕首划过去。 曲六子没设防,手臂被划伤,他垂眼看了下伤口,只是轻蔑一笑,“容大姑娘这拿匕首的姿势漂亮极了,只是力气太小,如何伤得了人。” 就在他要上前一步时,船猛地摇晃起来。 一阵狂风吹来,三下五除二,直接将船掀翻。 众人随之落入江水。
第53章 捉拿 商凭玉一行人乘船找上来时,正巧遇见船翻。 那船如一大团玄云,激起巨大的浪花。 伴着轰隆雷声,在这黑压压的夜里,浑似恶龙出世,惹得众人心惊神骇。 齐国公站在商凭玉身侧,瞧着面色倒比商凭玉还要焦急。 他抬手,还不见商凭玉吩咐,便自行高呼命令起来:“还不快下去救人。” 候在商凭玉身后的将士有卢浩州,他还并未知晓自己的头儿是来找容消酒,真以为是来找会遗失的宝物。 故而,他只看向商凭玉,听着齐国公的吩咐却没有丝毫动作。 “王爷。”卢浩州抬脚走到跟前,小声询问,试探商凭玉的意愿。 好片刻,商凭玉才微歪头,似是醒过神。那模样在外人看来便是对那沉船上的“宝物”并不甚在意。 商凭玉抬抬手,“既然国公都发话了,那便照国公吩咐的来。” 齐国公见他这随意的模样,心下一沉,顿觉自己押错了人,或许这商凭玉真对容消酒并无多深厚的情谊。 正思索着,跟前少年眉梢一动,唇边竟然勾起笑,在昏黄的马灯下竟显得几分明灿,倒与四下飙风涷雨的癫狂氛围割裂开来。 “这风雨来得急,江面也不甚太平,若非看着国公的脸面,本王即刻便要掉转船头,离开这颠簸之地了。” 商凭玉说着,拿起身后人替他撑的伞,走去了房内。 齐国公薄唇紧抿,执着拐杖跟了过去。 他心中愤懑,虽说他有意设计容消酒,想借她来要挟商凭玉。但却并无心思要容消酒性命,甚至若容消酒与商凭玉没有瓜葛,他是希望容消酒能活着的,毕竟他对施桃花怀有极大的亏欠。 “再怎的说容丫头都是王爷您的结发妻子,那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来的娘子,如今她置身险境,王爷怎可见死不救?” 齐国公语气激动,话刚说完,嗓子眼钻进一阵寒风,猛地咳嗽个不停。 不远处的卢浩州闻言,听见是容消酒,心下一惊,赶忙加快步子,带着众人往江边去。 商凭玉不着痕迹用余光瞥了那处一眼,遂即冷声朝齐国公开口:“国公善心大发,可也该知晓这容消酒,先是我朝罪犯,再是我商凭玉的妻子,她早该死的。” “就是不知是何缘故教她苟活了下来。” 好好好,真真是个薄情寡义的郎君。 齐国公心口梗上一口气,吐也不是咽也不能。 不等他继续开口,这人朝他颔首,迈开长腿入了船舱。 他背影挺阔,行姿潇洒,背着齐国公,懒怠怠开口:“国公一把年纪,这风雨连天的,可别冻坏了那一身老骨头。” * 秋雨落入江水,沁在人身上长刀锥骨般的冷。 容消酒几乎是摔进江水,整个身子包括耳内皆被江水裹挟。直到身子撞到江内礁石,真切的疼让她瞬间清醒。 她尽力睁开眼睛,借着最后一丝力气往上游。 所到之处,染上一片秾艳的红。 待她挣扎探出江面,江水伴着腥气一道涌入鼻腔,惹得她胃里一阵翻腾。 雨水如细密的针,直直拍打在容消酒面上,生疼。 这还没完,彼时凉风奔过,摄魄般的掠夺她身体残存的余温。 容消酒睁不开眼,本能抓住一悬浮的物件儿,便不撒手。 卢浩洲离了齐国公和商凭玉的视线也不管甚得体,面上担忧显露无疑。 他一直从未忘记在京郊初见的乖崖庵的小尼姑,哪怕后来得知这一见钟情的小尼姑是自家头儿的未婚妻子,心头那被激荡起的软火依旧不可以磨灭,只能抑制。 如今容消酒有难,他便是豁出性命也要护她无恙。 此时大雨癫狂,大江翻涌,沉江的多数人只觉大限将至。 “大娘子?” 卢浩洲带人乘上小舟,不顾灭顶的雨,执着马灯摇摇晃晃地在江面高喊。 容消酒抱紧浮木,察觉到有人叫喊,却听不真切。 她皱紧眉弯,尽力睁开双眸,朝朦胧的光线处望去。 “有人,此处有人。” 她声音沉沉,明明整个身子都浸润在潮湿的江水里,嗓子却干涩的可怕。 忽而,脚底被一只手往下一拽,她整个人没入江水之中。 那人死死将她往下拽,她顿时心下一惊,这人是用了死力,要置她于死地的。 许是绝境使人生出力量,容消酒急中生智,伸手摸到江中碎石,用力握紧朝脚下砸去。 脚下人渐渐松了手,容消酒也趁机浮上岸去。 一场场惊心动魄,让她越发清醒,也顾不上后背的伤和刺骨的雨。 她咬紧牙关往光源处去,此时除了她自己,谁也帮不了她。 借着浮木,她慢慢往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她灌了水的耳目变得清明。 “大娘子!” 卢浩洲不停歇地唤着。 这熟悉的叫喊声,惹得容消酒眉梢一动,心头涌出一线生机。 她笃定这声“大娘子”,是唤她的。 遂即用尽全力回话:“我,我在这儿。” 细微的声音几乎要被江上波涛声响给湮没。 卢浩洲却还是听见,面上染上欣喜,催促着众人往前行去。 瞧见容消酒时,她已然奄奄一息,身上浸满泥与血。 卢浩洲鼻头酸涩,一时脑热便跳下江去,亲自朝容消酒那处游去。 “大娘子,我等奉王爷之命来解救于您,您且挺住。” 卢浩洲游到她跟前,便将她扶住,边恭敬开口。 容消酒颔首,跟着人往商凭玉所在的船只去。 只是刚行过没几步,便遇上同样抱着浮物求生的曲六子等人。 容消酒此时已在小舟上落座,身上披着斗笠。 她冷冷朝那处看了一眼,脑中尽是他们残忍杀害舞姬后,满身是血的模样。这种不把女人当人的男子,容消酒厌恶极了。 卢浩洲皱眉,他亦是明白这行人不是甚好人,正要见死不救,示意划船士兵继续前行时,容消酒却忽的开了口。 “让他们上来吧。” 容消酒语气平静,只是她面上语气越是沉静,心里便越冷,甚至眸中一闪而过几分杀气。 这些人杀了那么多舞姬,若是只教他们自生自灭,实在轻纵了。 只是曲六子几人却不知晓容消酒心中真实想法,嘴上连连道谢。 卢浩洲眼睛并未离开容消酒身上分毫,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气,自然是尽收眼底。 只是既然容消酒并未挑明,卢浩洲没有要拆穿的打算。 * 下去救人的小舟不止一艘,幸存的三个舞姬亦被解救。 三人见容消酒自小舟上船来,皆快步跑将过去慰问。 毕竟几人也算一道出生入死,情谊早在险境中慢慢加深。 容消酒瞧着拥上来的人,眼底不着痕迹的将几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因为她依稀记得,那拉她脚踝迫她下水之人,是位女子。 在她执起礁石砸向那人时,她听见一声女子的闷哼声。 容消酒只晓得那是女子,其余的一概不知,甚至都不知是因何事得罪了那女子。 故而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本能的与几人隔开距离。 “酒丫头,可算是找着你了,实在万幸。” 正此时,齐国公自一侧走来。 猛烈的风雨依旧在侵袭每个人,他也不例外。 纵是穿着蓑衣,有人跟在身后撑伞,可那身上依旧沾湿一片。 显而易见,这齐国公并未入船舱躲雨,而是一直站在船外,等着容消酒被救出。 在士兵将齐国公已在船外等待许久的消息,告知容消酒时,她有些诧异。 曲六子是齐国公的手下,既然曲六子一直知晓她的身份。那便代表齐国公亦是知晓的。 如今却又扮得这般热心,这让容消酒有些不知所措。 容消酒面上端的得体,朝齐国公颔首一礼。 齐国公欣慰一笑,拉着她便要往船舱去。 “外头冷,咱们上舱内谈话,真真是苦了你了,若是你有甚三长两短,我该如何向桃花交代。” 听见自己母亲姓名,容消酒脸色一僵,她才想起,自己之所以登船去寿州,也是为了查清母亲去世真相。 可是谁能想到,会上错船以致如此境地。 瞧着齐国公真心实意为自己担忧的表情神态,容消酒有些纠结,是否可以将她想问的直接问出口。 思索间,她已被带到舱门处。 只是还不等齐国公的随侍开门,那门便自内里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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