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见礼,崔扬便问:“如何不见郑昀?” “上回遭了洪大荣的毒手,他在缠斗中伤了胳膊,歇了好几日。如今在房里睡着了。你若要见,还是下回吧。” 崔扬显然才知道此事,有些吃惊:“伤得重么?他那点三脚猫功夫,为何与人缠斗?” “被刺开了一道口子,不过已经好了许多。”月夕道,“你知道他的性子的,凡事上了心,就不管不顾地冲在前头。” 崔扬皱了皱眉,随即吩咐手下去将自己的金疮药取来,送给郑昀疗伤。 寒暄一阵,崔扬说起正事:“我今日造访,是因为帮主想邀晏堂主一见,不知堂主现在能否随我走一趟?” 月夕知道有门了,心中一喜。 “现在?”她神色平静,“怎的这般着急?” “这个,帮主不曾细说,在下也不过传话。”崔扬道,“晏堂主放心,去的是一处茶舍,人来人往的,不会出什么岔子。” 月夕答应下来,带上了唐烽几人,又给郑家留了信,随崔扬离去。 那茶舍开在闹市里。 说是个铺子,对街却没有正经的铺头,只一扇木门,一迎客跑堂候着,门边挂着个牌匾,写着清风茶舍。若不细看,还以为是谁家的宅子。 唐烽等人留在门前等候,月夕进了大门,跟着崔扬七拐八绕,才入了一处院子。只见画眉啼鸣,花木掩映,里头伫立着一幢小楼。 街市的喧嚣都被隔绝在外头,只琴音阵阵,间或从雅间里传来清脆的笑声,好似突然到了另一番天地。 月夕道:“这茶舍闹中取静,地段好得很,不知店家是什么来头。” “这茶舍是帮主的产业。”崔扬在一旁道。 月夕微微抬眉:“哦?看这装潢,想不到帮主原来是个精致人。” 崔扬也笑了笑:“这茶舍起初不是帮主的,装潢自然也不是帮主的主意。” 这话里的意思,明白都人听得明白。月夕了然,没有多言。 崔扬亲自领月夕上楼,到了正中最为宽敞的茶室门前。 冯天开果然已经在里头等候,见月夕来,微笑招呼:“晏堂主别来无恙,快快请坐。” 这话语,比昨日随和了许多,月夕与他见了礼,在一边坐下。 她打量四周,只见这茶室颇大,一侧摆着丝竹乐器,可供伶人弹奏。另一侧是一块雕花屏风,后头垂着帘子,可供客人更衣小憩。其余装潢摆设,皆是精致豪奢,珍玩古董无所不有。 “冯帮主选的这茶舍,可谓别致。”月夕寒暄道,“平时在街市上走动时不曾留心,原来里头别有洞天。” “这地方确实巧妙,只是一席难求。”冯天开道,“晏堂主是冯某的朋友,若行至此处,想进来歇歇脚,可报上冯某得名字,自有人招待晏堂主。” “如此,便多谢了。”月夕微笑。 冯天开递上一杯茶。 “我请晏堂主来,乃是有件事要问一问,还请晏堂主坦诚相告。”
第二百三十三章 拍板(下) 月夕看他一眼,低头抿了一口茶。 “冯帮主似乎对我多有疑虑。不知这个问题过后,可还有别的疑问?不瞒帮主,我虽自诩是个有耐心的人,可事到如今,情势紧迫,我这耐心可也所剩无几了。” 冯天开道:“此问以后,再无疑问。” “帮主要问什么?” 冯天开向从茶案边上拿来木盒,随后打开盒子,推到月夕跟前,问:“堂主可识得此物?” 月夕凑上前去,只见盒子里躺着一枚短箭。她摇摇头,道:“不认识。” “此短箭乃精钢所铸,乃是官家的样式。”冯天开道,“帮主那日杀了我的人,这短箭就是在尸首上寻得。若帮主身边有官家的人,何不坦诚相告?” 月夕一怔,将那短箭拿起。她出身镖局,见过武器无数,却是头一回见做工如此精巧的短箭。 她知道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江湖中人,最忌惮的就是跟官府牵扯。 “没有。”她坦然道,“我身边若有官家的人,要办成今日之事,必定要容易许多,何苦跟帮主纠缠呢?既然帮主问起,我也可直言相告,此人并非死于我手。” 冯天开有些诧异:“哦?” 月夕也不隐瞒,只将那日的情形据实以告、 “后来,我的人去寻过那处小树林,终无所获。” 冯天开沉吟,将那木盒合上,推到一旁,道:“既无所获,那便是无凭无据了?” “确实无凭无据。”月夕道,“此事,信不信自由帮主决断。不过如我方才所言,我若与官府有牵扯,又何必来找帮主帮忙?” 冯天开凝视她片刻,似乎在寻找她的错处。 月夕心头也有些打鼓。 这短箭的来头,她也觉得蹊跷。之所以能坦然相对,不过是知道自己确实清白。 片刻后,冯天开忽而起身。 “我有位客人到了,须得过去打个招呼。”他微笑,“去去就回,请晏堂主稍候。” 说罢,他离开了茶室。 月夕不明所以。 什么客人?她心中嘀咕,莫不是又耍什么花招,虚张声势? 她低头抿了一口茶,想起郑年昨夜跟她说的话: ——“京师里头的买卖人有些通性。你若看他们三番两次地遇事不决,大多因为他们没那个拍板的底气。尤其像盛安社这么大的漕帮,要能牢牢扼住通惠河,谈何容易?长久以来,京中都有传言,说他们背后有大人物,只不知是谁。” 细想之下,此事大约不假。 不过……月夕瞥了一眼案上那木盒子。 这支短箭,着实让她十分意外。 当时唐烽他们推测,兴许是意外路过的某位义士出手相助,未料却是官府的人。 冯天开倒是没让她等太久,只一盏茶的时间就回来了。 他拱手致歉:“让堂主久等了。” 说罢,他自顾地坐下,笑容比方才更为和气。只见他亲自拿起茶壶,给自己和月夕都斟上茶,而后,拿起茶杯:“我以茶代酒,预祝晏堂主的货船一帆风顺,直抵京师。” 这话突如其来,倒是月夕颇为意外。 她本以为,冯天开就算愿意了,也该再讨价还价才是。 “哦?”她说,“冯帮主的意思,你我这买卖成了?” “正是。” “价钱是一成镖银?” “多一分我都不要。”冯天开豪气道,“我说到做到。” 月夕总算松了一口气,也执杯笑道:“那便有劳盛安社上下照拂了。” 二人聊了些许细节,月夕便起身作辞。 冯天开亲自送她出去。 行至院子里,庭院深深,赏心悦目。 茶舍不止这一处院子,一道小径后面,能看到一处关着的月亮门。月夕听到后头传来些丝竹和女子嬉笑的声音。 “帮主这茶舍,颇是热闹。”月夕道。 冯天开微笑:“这茶舍的茶客是不少,不瞒晏堂主,里头院子里,有个诗社正在聚会。” “是女子的诗社?” “正是。”冯天开道,“都是些年岁相仿的官家小姐,每隔几日便回来此处聚会。一道闲聊作诗,好不风雅。” 月夕了然,道:“原来此处,还有官家小姐光顾。” 冯天开苦笑:“这些都是娇贵的客人,高门深闺里养大,规矩多得很。我这茶舍里的仆人,跟外头比是体面的,在官家的人眼里可是砍柴的都不如。莫说进去伺候,就是看上一眼也要被训斥没规矩,故而这附近连个仆人也没有,就是怕冲撞了这些娇客。” 月夕心想,能让冯天开这样的人都似老鼠见了猫一般大吐苦水,想来那院子里的闺秀们果真来头不小。 正说话间,突然,,那月亮门打开了。一名打扮光鲜的妙龄少女在几名侍婢的簇拥之下走出来,嘴里抱怨:“季姐姐好慢,怎么每回晚到的都是她?非罚她不可。” 月夕怔了怔,照面之下,只觉得那女子十分眼熟。 冯天开吃一惊,忙侧过身,打算走另一条路回避:“晏堂主这边请。” 月夕也跟着走开,却听身后传来那少女的声音:“站住。” 说话间,只听环佩叮当轻响,少女已经走到了二人身前。 冯天开陪着笑,拱手道:“茶舍主人冯某,拜见翁小姐。” 那少女却不理他,只看着月夕。 “你是何人?”她说。 从冯天开方才说的话,月夕已经想起了这人是谁。 这是怀恩县主的女儿,姓翁,名娟。 怀恩县主与太后交好,这翁家的闺秀本也是定好要入宫的,月夕曾经在宫里见过她。 而她方才嘴里说的季姐姐…… 月夕的心不由提起,为了快点离开,只作低眉恭顺状,答道:“我是这茶舍中的客人。” 冯天开也忙在一旁赔着笑解释:“翁小姐,这位确实是茶舍中的客人,她是从……” 话没说完,只听身后有一个声音传来:“翁妹妹,你不在里面等我,走出外面来做什么?” 这声音很是熟悉,月夕的呼吸滞了一下。 季窈带着几名侍婢从另一侧走过来,行至之间,香风阵阵。
第二百三十四章 巧遇(上) 翁娟迎上去,见礼之后,笑着拉着她的手:“我方才见到这位闺秀,觉得面熟,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在姐姐那里看到的画像。姐姐看,她长得像是不像?” 这话,在月夕心中似掀起惊涛骇浪。 她自是知道那幅画。 自己不仅见过,还因此意识到,皇宫不是久留之地,故而马上就有了脱身的念头。 月夕知道,今日自己确实是不走运。 心中强自镇定,她告诉自己,季窈手上的画像,是从皇帝那里描来的,跟自己只有那么三四分像。 再说,季窈就算认出了自己,她又能如何? 月夕暗自深吸一口气,抬眼。 只见季窈果然在看着她,直勾勾的,目光中不掩惊愕。 “什么画像?”月夕也露出讶色,看了看她们,又看向冯天开,“冯先生,这几位闺秀是何人?” 话音才落,季窈也已经发问:“这位小姐,是冯先生的客人?” 冯天开也发现季窈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月夕,心头怪异,却不敢怠慢,赶紧答道:“这位是扬州正气堂的晏堂主。” “扬州?”季窈看着月夕,徐徐踱步到她跟前,将她打量,“早听闻扬州出美人,果然不假。” 月夕也看着她,唇角微弯:“小姐过誉。未知小姐名氏?” 一旁的侍婢斥道:“无礼。这是太常寺丞家的季小姐,皇亲国戚。你这乡野粗妇,怎敢上来就问名氏。” 季窈抬手将她止住,仍盯着月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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