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逊道:“小人以为,小姐并非那听风就是雨的人,她既然如此笃定,只怕并非无缘无故。那晏姓女子,或许与画像并非毫无关联。” 余夫人微微颔首:“我亦是此想,可这女子若是头一回来京师,皇上手上的肖像又是从何而来?” “关于这点,小人方才就想明白了。”汪逊道,“夫人可记得,采选之时,张尚书家的公子张大人正巧南下。是否他在那时看中的美人,想要送给皇上?”
第二百三十六章 盘问(上) 余夫人的目光一闪,沉吟片刻,道:“有理。张定安那时被皇上派到扬州,归期未知,与下放无异。说不定,他为了讨好皇上,就皇上送美人。” “还有。”汪逊道,“小姐说,那女子进京做买卖。只怕做买卖世家,十有八九还是张定安牵的线。若得了什么时机,让她见到了皇上……” “皇上如今不在宫中。”余夫人眼前一亮,“皇上上个月北巡去了,至今未归。这是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让张定安这主意打了水漂。” “正是。”汪全道,“只是有一点,小人想不明白。这张定安怎的选了个江湖女子?这种人怎登得上台面?十有八九是要被太后挡出宫去的。” 余夫人喝一口茶,冷笑。 “这有什么不明白。”她说,“男人么,就是图个新鲜。知书达理的官家小姐见多了,腻了,突然见到个舞刀弄枪的才出挑。张定安这一出另辟蹊径倒是巧妙,不愧是连太后也点头盖印的人精。” 说罢,她叹口气:“太后自从上回大病一场,元气大伤,如今只吃斋念佛,不问宫里头的事。这事,她若知晓了,也不知要气成什么样。” 汪逊从这话语里听出了些意思,道:“夫人的意思……” 余夫人继续喝着茶,缓缓道:“我的女儿,值得世上最好的儿郎。这女子,管她什么来头,既然到了京城,便没有让她白走一趟的道理。” * 寿安宫里,太后早晨起来,喝了一碗山药羹。 宫人将一碗鸡汤呈上,太后看一眼,意兴阑珊地摇摇头。 周嬷嬷从宫人手中接过鸡汤,看着太后,叹口气。 自从两个月前,太后与皇帝怄了一场气,就生了病。病好之后,她仍日日胃口不佳,就连平日最喜欢的宫伎来唱曲,也一点兴致没有。 周嬷嬷知道,太后这得的都是心病。 为了皇帝的婚事,太后操持一场,却最终闹了个不欢而散。纵然是太后这般见识过风云变幻的人,遇到这样的事,也郁郁寡欢起来。 “太后。”周嬷嬷上前,温声安慰道,“还是多吃些吧,这些日子,太后都瘦了。” 太后没答话,只倚在榻上,望着窗外。 “你说,”她缓缓道,“他究竟想要什么?” 周嬷嬷怔了怔。 她知道,太后说的是皇帝。 斟酌片刻,周嬷嬷小心地笑了笑,道:“皇上么,年轻气盛,不爱受人管教。太后放心,太后一片心,皇上终会明白的,等过些日子……” 话没说完,太后摇摇头。 “你不如我了解他。”她缓缓道,“他哪里是不明白,他就是太明白了。只要你给的东西不是他想要的,他就不会要。” 周嬷嬷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忙又道:“太后之意,皇上想要什么?” 太后目光幽远,正要说话,外头一名太监匆匆进来。 “太后。”他说,“余夫人求见太后。” 太后和周嬷嬷都露出讶色。 “这余夫人也真是。”周嬷嬷埋怨道,“太后才起身,早膳也不曾用完,哪里有现在就求见的?她也是宫中老人了,怎如此不懂规矩?” 太监有些为难,道:“奴才也不知,只听余夫人说,这是一件关乎太后和皇上的要事。” 太后闻言,目光定了定。 * 盛安社的事终于了结,月夕赶紧写信给凌霄,让她令正气堂的镖队押货入京。 京城驿站有送急信的,月夕使了银子递过去,驿站看是给扬州海阳公主府的,也不敢怠慢,即刻差人赶往王舟送信。 阿莺如释重负,道:“小姐,事情办成了,我们这就回去吧?现在回去,正巧能吃上秋天的肥蟹,我可不想再等到明年。” “暂且不能走。”月夕摇头,“盛安社那头还要给我个通行信物,有了这信物,我们的船才能过通惠河。须得过几日,等他们制好了,我们就出发。” 阿莺本以为月夕还要在京城里磨蹭些日子,听得这话,高兴地答应下来。 月夕原本并非这么打算。 这是宁波的货头一回入京,她原想留在京师,稳稳当当地把货交了,再跟高恺他们一道南下。可昨日与季窈一见,让她觉得,自己还是早日抽身为好。 昨日黄昏的时候,冯天开曾遣了手下人来,带着厚礼登门告罪。 这人是冯天开身边的心腹,月夕打过两回照面,算是识得。他对月夕说,白日里的事,冯天开自觉招待不周,惊扰了贵客,过意不去,所以来赔罪。 他言辞谦恭,礼物也果真丰厚,让耿耿于怀的郑昀和唐烽等人都消了气。 月夕心思转了转,微笑道:“冯帮主着实客气,今日之事,明明是那几位闺秀刁难,却怎要帮助来赔礼?” “来的都是客,客人受了委屈,自是主人的不是。” 月夕道:“我今日离去得早,不知那些闺秀们可曾再为难冯帮主?” “倒也不曾。”那人叹口气,苦笑道,“晏堂主有所不知,这些娇客,平日里任性惯了,如今日一般胡闹的事,也不知做过几回。冯帮主后来亲自过去解释,说晏堂主从扬州来找他的客商。那几位闺秀出来找麻烦,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看堂主献上些珍馐奇玩,欣喜之下,便也淡忘了。倒是苦了我们这些下人,伺候得毕恭毕敬,唯恐不周。” 月夕看他说得恳切,想了想,觉得季窈那等闺秀,确实脾气本来就不怎么好,捕风捉影惹点事,再寻常不过。 再说,季窈确实只是见过画像,就算她笃定画上的人是她晏月夕,又能如何? 月夕想到凌霄给自己的信物,有那些东西,就算官差上门拿人,她也不怕。 心头松下许多,月夕让阿莺取些钱来,打赏了那人。 不过纵然如此,月夕也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拿到冯天开的信物之后,自己就要马上离开才是。 “小姐跟郑老还有夫人说了?”阿莺又问道。 “还不曾。”月夕道,“昨日我见他们出去一日,已经累了,就没有多说。等会用膳的时候,再跟他们说也不迟。”
第二百三十七章 盘问(中) “那郑公子呢?”阿莺眨眨眼,“小姐说走就走,他只怕是要难过。” 月夕没好气,瞪她一眼:“就你爱胡说。我早说过,这等事不可胡乱编排,别人听到了,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 “我也只跟小姐说,哪里能传到别人那里去。”阿莺笑嘻嘻,“小姐别说看不出来,连我都看出来。郑公子一瞧见小姐,就双眼放光。郑老和夫人待小姐也是极亲近的,我听郑家的下人们议论,说小姐定然要做少夫人的。只可惜这郑公子做事太婆妈,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竟是什么动静也没有。” 月夕不想跟她在这事上纠缠,正要走开,外头仆人领着一人来求见。 来人还是昨日那冯天开的手下。 “给晏堂主请安。”那人笑眯眯道,“小人奉帮主之命,来请晏堂主。不知晏堂主午后可有空闲?帮主请堂主到清风茶舍去小坐。” 月夕道:“哦?可是通行信物做好了?” “正是。”他说,“帮主说,此物须当面交给堂主。除此之外,一些通行的规矩也该与堂主当面言明,免得将来出了纠葛说不清。” 月夕应下,让他出去等候。 阿莺有些疑惑,道:“那信物,不是说过几日才能做好,怎么那么快?” 月夕在镜前坐下来,整了整头发,道:“信物罢了,无非是个什么印鉴腰牌之类的,有什么难。这等大生意,冯天开说不定比我还怕它黄了,连夜让人做好。” 马车已经备好,就停在门前。 郑昀陪着郑年到街上看铺子去了,家中只有余夫人。 月夕向余夫人禀明,依旧带了唐烽去。刚出了院子,想起昨日的情形,又让唐烽带上几个武师,以防万一。 到了迎昇楼外,有仆人在门外迎候:“晏堂主来了,里边请。” 月夕随他进门,问:“冯帮主到了?” “到了,帮主就在雅间候着。” 月夕依旧让唐烽在门外等候,自行走进去。 这迎昇楼很大,分前楼和后院。这一回,冯天开见她的地方倒是不在前楼上,而在后院。虽然白日,迎昇楼里也热闹得很,仆人引着月夕穿过歌舞升平的前楼,而后,耳边变得清静了些。 后院里花木葱郁,屋舍错落,都是招待贵客的雅间。 四周琴歌悠扬,仆人引着月夕来到一处水榭里。 月夕抬头,只见一树蔷薇如瀑布般,倚着屋檐垂下,倒是好一番景致。 门打开,乍看去,并不见冯天开。待背后的门关上,却见屏风后步出一妇人,竟是余夫人。 两厢照面,月夕心中一惊。 她自是识得余夫人,但那是在她还是凌霄的时候。现在,她是晏月夕,余夫人又怎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月夕即刻就猜到了跟昨日遇到季窈的事有关。心中想,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在面上,她自然要假装不识,露出讶色。 “这位夫人也是冯帮主的客人?”她略略行个礼,将余夫人打量,道,“不知冯帮主在何处?” 余夫人也打量着月夕,没有答话。 “是我找你。”少顷,她说,“你姓晏,是扬州来的,是么?” 月夕已经明白,冯天开的人对她撒了谎。 什么事情过去了,季窈没放在心上,全是假话。今日,冯天开不会现身了,眼前只有一场鸿门宴。 “正是。”月夕道,“未知夫人名氏?” “我乃太常寺季寺丞之妻,你可唤我余夫人。”她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下,“我的女儿,你昨日见过。” 这架势,似乎是来审问的。 月夕不慌不忙,也在旁边的椅子坐下,淡淡一笑。 “原来如此。”她说,“不知夫人和冯帮主是什么关系?为何冯帮主请我前来,来的却夫人?” “什么帮不帮主的,你也不必管了。”余夫人仍盯着她,道,“我的话,每一句你都要照实答来,不得隐瞒。” 这蛮横冷漠之态,与在凌霄面前那恭顺的模样大相径庭。 月夕看着她,仍无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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