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要上马车的时候,郑昀让人将自己的马牵来。 “此去码头还有一段路程,我送你。”他对月夕道。 月夕知道他每日忙碌的很,道:“都是大路,不必送。” 郑昀却不容抗拒,道:“时辰不早,走吧。” 他说罢,翻身上马。
第二百七十三章 离宫(下) 码头在京城外,虽说有大路相通,但须得走上许久。到了午后,月夕一行才到了运河边上。 唐烽早已经备好了船,郑家的仆人们七手八脚将月夕等人的行囊卸了,搬到船上。。 郑昀望着那船,又看向月夕,少顷,从腰间取出一枚印信,道:“这是崔扬让我给你的,里头是冯天开答应给你的通行信物。” 见得此物,月夕眼前一亮。 “崔扬让我见到你时,特别与你好好解释,那日有人冒用冯天开的名义邀你去迎昇楼,冯天开并不知情。盛安社是有诚意与你做这买卖的,让你切莫误会。” 月夕知道他说的,是那日余夫人的事。月夕到迎昇楼里赴冯天开的约,在里头等着她的却是余夫人。发难之际,皇帝突然出现,将月夕带到了宫里。。 那件事情,月夕后来仔细想过,觉得其中果然水深。 冯天开是通惠河上的霸王,盛安社能够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坐稳,背后自是有人撑腰的。只是这人藏得好,就连郑年这样的老江湖也摸不透究竟是谁。而经过那日的风波,月夕终于明白,盛安社背后就是季家。 也是因此,她以为,季家身为太后的裙带,无论明里暗里,跟自己都已然势不两立。这桩生意,怕是再也不可能了。 却是不料,这通行信物仍是到了自己手里,一切仿佛从未发生。 她看着郑昀,饶有兴味。 “这是怎么回事?”她问,“冯天开跟我做生意,莫非不要季家了?” “我也不知,”郑昀道,“便是崔扬,也只是传话,不知其中实情。不过我想着,这兴许与皇上有关。那日皇上到迎昇楼里将你带走,冯天开不会不知道。他一介小小地头蛇,惹到了皇上头上,岂非吓得魂飞魄散?你背后有皇上,他又何必再跟着季家,自是巴结你也来不及。” 月夕想了想,也觉得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如此,”她说“这京师里关系盘根错节,我一个外人,生意之外,也无意搅许多浑水。你大可跟冯帮主说,我不曾误会。既然他已经履约,我这边答应下来的好处也不会少了他的。不几日扬州的货船就要到来,还请他多多费心行个方便才是。” 郑昀应下。 “这事,其实我还觉得有一个不寻常之处。”他忽而道。 “何处不寻常?” “便是你这批货的京城买主卢贞。”郑昀道,“在你出事之前,我就听崔扬提过。冯天开似乎很想巴结他。” “卢贞么?”月夕问,“听闻此人为人低调,不爱与江湖中人结交。” “是倒是。”郑昀道,“不过怪异之处也就在这里。经商之人,你我是从小到大见惯了的,可曾有谁是不喜欢广交朋友的?” 月夕心思一转,道:“你是说,这卢贞或许也不过是个替人出面的,背后也许还有人?” 郑昀颔首,道:“这却不奇怪。连冯天开背后都有季家,卢贞背后怎就不能有个张家王家。这京师满地是金子,不仅是商贾眼馋,王公贵胄也不能免俗。奈何他们放不下身段来染指俗物,找几个代为抛头露面的,也不奇怪。” 月夕沉吟,道:“可如果他背后有什么了不得的人,我等运货进京,他大可自己就把盛安社摆平了,又何必由我一个外地人来跟盛安社掰扯许久?毕竟耽误了交货时日,买家也是要吃亏的。” “这便不知了。”郑昀道,“我也不过好奇,想到了便与你说一说。” 月夕其实对这卢贞没什么兴趣。毕竟正气堂说到底也不过是替人跑腿押运的,买主背后有什么渊源,与她无关。 “知道了。”她看着他,“你替我张罗这么些,着实是我欠了你的大人情,日后有用得着我正气堂的地方,只管开口。” 郑昀一笑,双眸明亮:“这话我可记住了。将来我去烦你,你切莫不肯。。” 月夕笑了笑。 阿莺那头已经准备妥当,催促月夕上船。 “我要走了。”月夕道,“你多保重。” 郑昀应一声,看着她,却挠挠头。 “月夕。”他似深吸一口气,片刻,道:“你心里头,有喜欢的人么?” 月夕怔住。 太阳晒在头顶,水面上泛着光,耀眼得很。 月夕知道他突然问这话的用意,张张口,脑海中又浮现起那双深邃的眼睛。 “没有。”她沉默片刻,轻声道,,“我如今只想着早日回到扬州,好好打理父亲留下来的产业,将正气堂发扬光大,别的什么也不想。” “我去扬州帮你可好?”郑昀随即道,注视着她,,“我让二哥回京师陪伴父母,到扬州给你打下手去。” 到了这一步,月夕要是再听不出郑昀的言外之意,就太说不过去了。 她也望着他,露出一抹苦笑。 “不好。”月夕摇摇头,“我在扬州已经有许多弟兄,不必你来帮手。” 郑昀愣了愣,微微蹙眉。 “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 “我知道你的意思。”月夕认真道,“郑昀,我方才说了,除了正气堂,我什么也不想。郑伯和伯母于我如父母,你便是兄长一般,不必再添上别的事,我们也已经是一家人。” 这话里的意思,也已经明了。 郑昀的目光定定的,渐渐黯下。 “如此,我知晓了。”好一会,他深吸一口气,抿抿唇,“天色不早,你去吧,路上务必当心。” 月夕见他答得干脆,一脸的光明磊落,反而有些讪讪。 “郑昀,你是个君子,无论品貌,都出类拔萃。”她忙道,“我并非觉得你不好,而是……” “而是我并非那个能打动你的人,是么?”郑昀打断道,“月夕,我以为,世间之事并无一定。今日我说这些话,你不必马上回应,权且记着,日后再答也不迟。” 月夕讶然,还想再说话,郑昀却对她微微一笑,而后,朝船上的唐烽等人招了招手,转身而去。 望着他离开,月夕也只得转身上船。 阿莺颇为兴奋,一边朝郑昀离开的方向张望,一边问月夕:“小姐,方才郑公子跟你说了那么久,都说了什么?” 她目光闪闪,显然心中有所期待。 月夕将视线从岸边收回,道:“说我不在郑家的这几日,你在府里嚣张拨扈,目中无人,让人家烦不胜烦。” 阿莺不以为忤,嘻嘻一笑:“小姐就尽情编吧。在郑家时,无论郑老夫妇还是郑公子,都夸我勤劳聪慧,他们才不像小姐这般口是心非。” 月夕的唇角弯了弯,不理会她纠缠,走进船舱里。 运河上的风很是和缓,月夕从窗口望向河边的粼粼波光,京城的城墙伫立在远处,只剩下若有若无的一丝灰线。 这下,真要结束了。她想。
第二百七十四章 遇险(上) 皇宫里,禁军副指挥使傅英才一回宫,就到御书房。 赵福德已经先行通报过,如今正候在殿中,伺候着皇帝批改奏折。 傅英入得御书房,上前正要说话,赵福德却给他使了个眼神,轻轻摇头。 他随即候在一旁。 再看皇帝神色,只见那张脸上平静无波。但御前的人都知道,皇帝今日心情不好,他不问话,就先别说话。 至于为什么不好,傅英猜想,怕是跟那位晏女史的离去脱不了干系。 皇帝批完手中的奏章,才搁下笔,道:“回来了。” “是。”傅英赶紧道,“皇上,女史的船已经离开了京师。” 皇帝抬头看他。 “哦?” “皇上先前曾吩咐臣,在郑家周遭布下眼线,盯着女史从扬州带来的随从。臣也曾向皇上禀报过。女史手下的武师唐把头,早在半个月前就把船备下了,只要人一到,便可立刻发船。” 皇帝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拿起另一份奏章继续批阅。 “知道了。”他说,“你下去吧。”。 赵福德在一旁听着,心中苦笑。 走了也好了。 这些日子,皇帝都变得不像皇帝了。 说来也神奇。从前的皇帝,虽然并非刻意不近女色,但对男女之事一向寡淡。前阵子选秀,那么多的秀女,都是精心择选的,无论相貌性情还是出身,个个上乘。可皇帝谁也看不上,寻个理由就把选秀停了。 可谁也没想到,他转头就看上了一个江湖女子。 并且赵德福看得出来,那并非假装。 患得患失,喜怒无常,简直像个孩童。 情窦迟开,就像老房子着了火,救也救不得。 傅英却没走,继续道:“皇上,有件事,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何时也这般婆婆妈妈。”皇帝眼也不抬,“既然都开口了,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 傅英干笑一声,随即恢复正色,道:“当初,臣发觉唐把头定了船之后,留了心眼,也派了盯梢看着那船家。今晨那人来报,说昨天深夜里,有人到那船家的宅子里去了一趟。那人,臣的手下恰巧见过,是国舅身边的侍从,名叫童川。” 皇帝的笔停住,将目光看向他。 “臣听闻之后,觉得也许巧合,不曾放在心上。可接着,码头那边又报了一件怪事。那船家今天早晨突然身体不适,走不了,于是向唐把头介绍了一户李姓船家。唐把头原本还想再自己物色物色,但女史急着要走,唐把头来不及再觅,便应下了。臣觉得着实反常,正当琢磨,突然听得原来那船家,竟刚刚去世了。” 皇帝露出讶色。 “因何去世?”皇帝问。 “不清楚,只说是得了急病暴毙。” 皇帝的脸色沉下。 “此事,臣让人继续探查,却不敢耽搁,马上过来向皇上禀报。”傅英道,“皇上若觉不放心,是否要臣寻个由头,将童川叫去问问话?” 皇帝已然眉头紧锁。 “国舅府那边,仍让人盯着。”他说,“至于那死去的船户,马上安排人手验尸,查明死因。这些事,务必做得隐蔽,切莫打草惊蛇。” 傅英应下,又道:“皇上,臣已经让人跟上女史的船了,他们每到码头便会留下消息。皇上若是实在放心不下,臣下亲自去一趟也使得。” 他说这话,多少带着邀功的意味。 却见皇上并无宽慰之色。 “禁军水师里,有日行千里的快船,是么?”他沉吟片刻,突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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