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英指挥一部分下水追击,另一部分人则到船上灭火。 “找着了么?”只听身后一个声音问。 傅英一惊,道:“皇上怎么下来了,这船上有明火、又有水匪,请皇上回去!” 皇帝并不理会他,只往船上去。 傅英赶紧在后面禀道:“皇上,方才找到了一个水匪,他们说方才船上的人都跳水逃走了,这船上没人,女史或许早就离开了。” 皇帝看了一眼被火光映红的河水,目光灼灼。 他知道月夕不会跳水,因为她根本不会凫水。 张定安从扬州发来的奏报中,交代了他打听到的关于晏月夕的许多事,那里源源不绝地打探到月夕许多小事,就连她小时候差点在养鱼的鱼缸里淹死都知道。 “不会,她一定在船上,接着找。” 他说罢,就要亲自进船舱去寻。 傅英无语至极,赶紧去拦。 方才的火不小,但幸好扑灭及时,没有把舱室烧毁。皇帝一间一间看去,只见里面有的没有殃及,有的被火熏得焦黑,但都空空荡荡的,并不见有人。 没多久,前方赫然出现一道门,是通往下层舱室的。皇帝继续走过去,一道寒光突然迎面劈来。 皇帝忙闪身,堪堪躲过,里面的水匪又挥刀而上。 “皇上!”傅英忙要上前,却见皇帝已经横出一脚,将水匪手中的刀踢飞。那力道很大,水匪痛呼一声,见势不好,便要逃窜。 皇帝喝道:“抓活口!” 可那水匪却已经中了禁军的箭,从船上一下载到了水里。 众人惊魂未定,傅英连忙再劝皇帝回舰上。 “皇上,女史或许真的下水逃走了。”傅英不知道皇帝何以如此执着,无奈道,“此处有臣等搜索,还请皇上回舰上坐镇才是。” 皇帝面色难看,四下里张望,沉声道:“此处仍有残余贼人,事不宜迟,让军士一面肃清一面寻找女史,快去!” 傅英见皇帝神色沉沉,虽疑惑,但不敢耽搁,忙命令手下照办。 一时间,“女史”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皇帝的脑子里绷着一根筋,目光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火焰。 他知道晏月夕是个惜命的人,这么黑的天,她断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就算不会水,她也一定会把自己藏起来。那大火,显然是冲着她去的绝户计。 如果他是她,会藏在哪里? 皇帝四下里看着,突然,望见船头一截断掉的绳子。他走过去看,那是船帆上落下来的。那船帆,显然是被人蓄意破坏,绳子断了,也就升不起来了。 她显然不会躲到船帆上去。 心中一阵焦躁,夹着懊恼。 他很是生自己的气。既然放她离去,为何没有多想一步,让人护送她南下扬州呢? 若是…… 心中空落落的,他再度向四周张望,大喊一声:“晏月夕!” 话音落下,不知是不是错觉,未几,他似乎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夹在风中,似乎野猫在呢喃。 皇帝一愣,随即大喝一声,让周围人安静。 “晏月夕!”他又喊道。 河风带着凉意,掠过耳边。 未几,那声音终于清晰入耳:“我在这里……” 心中一喜,那正是晏月夕的声音。 皇帝举目四望,却看不到人。而后,他突然看到船头系缆绳的木桩上,绳子直直垂下,消失在了尽头。 心中一动,他随即跑过去。 船头下方,水面漆黑,一下被火把光照亮。 只见一人泡在水里,两手拽着缆绳,正仰头望上来。 不知是泡水太久,还是受了惊吓,她的脸色煞白,一双明眸睁得大大的,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心头的大石瞬间落下。 傅英也看到了,忙让军士将她拉上来。 可还未动手,却听皇帝道:“她的气力不足,抓不住绳子,会掉下去。调小船过来。” 傅英会意,随即让近前的小船靠近去救人。 可这边才吩咐下去,却听周围一阵惊呼,而后,“哗”一声,有人跃入了水中。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目之下,皇帝竟径直从船上跳了下去。 月夕瞪着他,也很是不可置信。 船上的火光亮如白昼,将黑浓的夜色驱散,水面一晃一晃,半明半暗。 月夕两手抓着缆绳,看着皇帝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再冒出头的时候,已经到了自己身边。 他抹一把脸上的水,湿漉漉的头发和眉毛,映着火光,似水墨描绘过一般,格外好看。 “你……”她才张口,皇帝已经一把将她揽住。 “你不会水。”他说,“船到之前,我须得先接着你,免得你沉下去。” 月夕想,我又不是傻瓜,有这缆绳拉着,怎么会沉下去? 可这话却没有说出来。 心砰砰跳着,比从前任何一次都剧烈。 因为,他的手臂环在了她的身上,有力而牢固。 在这秋日深夜的江水里泡了好一会,她已经浑身冻得有些打抖。 可皇帝的身体靠过来的那一瞬,如同身边点起了火塘。他身体上的温热,隔着衣裳传递过来,如同雪中送炭。 她突然想起从前的事。 五岁时,父亲在院子里弄了口能聚财的大鱼缸,比她的身量还高。她站在凳子上看鱼,看的入神之时,整个人栽了进去。 她拼命地挣扎,弄出了好大动静,才引来了家人相救。 而当她被人抱住时,那得救时的踏实,一辈子难忘。 就像现在。 “你……你怎会在这里?”月夕觉得脑子里似塞了浆糊,结结巴巴地问道。 皇帝却注视着她,不知是水面映着的火光,还是月夕眼花,她觉得那目光明亮得慑人心魄。 “我喜欢你,追过来看你,不可以么?”
第二百七十七章 负伤(上) 四周的喧嚣,好像一下子消失不见。 月夕定定望着皇帝,除了那近在咫尺的脸,就只剩下心头那剧烈的心跳声。 ——我喜欢你…… 她鼻子痒痒的,突然,低头打了个喷嚏。 皇帝皱眉,随即一边将她搂住,一边回头大喝:“傅英!怎磨磨蹭蹭!” 那小船已经到了近前,船上的人喊道:“皇上稍候!我等这就接皇上和女史上来!” 皇帝正要答话,却被月夕推开了些。 只见她瞪着他,神色严肃:“这等时候,请皇上切莫胡乱说笑。” “朕何时胡乱说过笑。”皇帝不以为然,“朕乃天子,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这回答似君子坦荡荡,月夕反而小人长戚戚,觉得心头更慌。 耳根的热气冲起来,身上的寒冷早已经消失不见。 他看着她,目光深深。 “你也喜欢朕,不是么?” 月夕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些,随即否认:“我没有……” “你就是有。”皇帝笃定地看着她,不容拒绝,“早在慧园之时,你就说过了。” 月夕:“……” 心思纷乱,她从未觉得自己这般笨拙,只能干瞪着眼睛,竟是什么道理也讲不出来。 皇帝并没有跟她啰嗦的意思,见得小船到了近前,双手将她抱起,让她攀上甲板。上面的人即刻伸手,将月夕接上去。 月夕忙回头,只见皇帝已经借着水的浮力,双手一撑,也轻松的上了来。 看着浑身湿透的他,月夕有些怔忡。 没想到,危难之时,总是他在救自己…… 已经有人取了衣裳来,皇帝接过,却先裹在了月夕身上。 “再弄些姜汤来,”他吩咐道。 侍从们不敢怠慢,忙去准备。 这时,禁军指挥使田放走过来,向皇帝一礼。 他脸色很是不好,道:“皇上,那些水匪似都是死士,凡被拿到的,全都咬毒自尽了。” 皇帝皱眉:“没留下活口?” 田放摇了摇头。 皇帝沉吟片刻,道:“朕去看看。” 说罢,他看向月夕,道:“且随朕回舰上,你那些随从,想来都已经上了岸,很快就会回来。” 月夕想了想,也只有如此。 正随他站起身来,忽然,她发现,皇帝的身体晃了晃。 “皇上怎么了?”她忙将他扶住。 却见火光下,皇帝的面色有些苍白。 月夕感觉不对,低头看去,忽而见他手臂上有一道伤口,血色透过衣裳,渗了出来。 她吃一惊:“这是何时受的伤?” 皇帝看着那伤口,想起了方才跟水匪的打斗。 自己猝不及防,终是未得全身而退。 他张张口,想说自己无碍,可已经说不出来。 天旋地转,在月夕的惊叫之中,他倒了下去。 * 皇帝觉得,自己的身上轻飘飘的。 就像一根被激流揪断了根茎的水草,在漩涡里撕扯着,打着转,无依无着。 他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是小时候,他在张定安的哄骗之下,吃下了他那胡乱炼出来的所谓仙丹。而后,他就大病一场,如中毒之状。 那感觉,也似现在这般。一会如坠冰窖,一会如陷火炉,而大部分时候,浑身麻痹,似元神出窍。 皇帝想,这世间,是不是也有一个人,如同凌霄和晏月夕一样,等着自己跟他交换魂魄? 如果是那样,也好。 心中苦笑。他有时很羡慕凌霄,能突然抛下一切,看看宫墙之外广阔的天地究竟是如何模样,好好地喘一口气…… ——不可懦弱。 一个声音似在耳边徘徊。 ——朕的儿子,皆万民表率,岂会因区区病痛而哭喊呻吟? 皇帝使劲地想睁开眼睛,迷迷糊糊之中,他似乎看到了先帝严肃的脸。 他看着他,神色似很是不满。 皇帝伸着小小的手,想够着他,犹豫片刻之后,收了回来。 ——泓儿,以后切不可在你父皇面前啼哭,父皇不喜欢,知道么?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乎是母亲。 她将一口药喂入他的口中,面容仍然年轻而姣好。 皇帝知道,父皇喜欢什么。 他喜欢每个人都好好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皇后贤惠知礼,将后宫管束得井井有条;太子博学聪颖,有孝悌仁德之名。父皇对他们很是满意,让他们稳稳坐在了位置上,给了他们应得的东西。 而他的母亲丽嫔,虽然与皇后争来斗去,却从不摆在明面上。平日里,她无论在父皇还是其他嫔妃面前,也是恭顺识体的模样。所以,父皇也很是喜欢她。 至于皇帝自己。他知道,自己虽然不是太子,但仍是个皇子。他不需要处处超过太子,只需要表现得优秀而不张扬,自然会得到父皇的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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