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不必多礼。”沈劭指了指下首的椅子,“四爷请坐。” 范齐给刘四倒了茶,便退了出去。 沈劭看着他,神色从容:“江东王婚礼刚过,四爷不在九江伺候着,怎的又空闲跑到扬州来了?看热闹么?” “刘某前来,只是为了私事。具体是什么事,便不好跟大人说了。” “原来如此。”沈劭点点头,“我这回请四爷来,只是想问一件事。” “大人请问。” “四爷知道,晏小姐前阵子还在扬州的时候,曾查过当初正气堂丢镖一事,当时就知道,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乃是公子。起初,我一直以为江东王和公子是同一人,后来察觉并非如此,公子另有其人,且就在扬州城里。我说的对么?” 沈劭徐徐说着,目光一直定在刘四脸色。 不过他也知道,刘四向来不显山露水。 只见刘四露出讶色,道道:“这却不知。大人明鉴,刘某只是殿下身旁一个跑腿的,什么公子不公子的,从不曾听说过。故而大人此问,刘某恐怕回答不上。” 他的神色恰到好处,回答得也四平八稳,不出沈劭的意料。 沈劭并不着急,只继续道:“这阵子,我一直秘密追查公子的真实身份。这个过程很顺,只因有人时时暗中相助,最后终于让我查出了公子的下落。我思来想去,这位朋友的身份并不简单。他既得明白我的用意,还得知晓公子的行踪,这个人,恐怕非四爷莫属。” 刘四的眼中并无波澜,他回道:“刘某方才说了,刘某只是替江东王殿下跑腿的一介武夫,旁的一概不知,大人猜错了。” “果然,四爷不会回答。”沈劭微笑,“罢了,我自年少时认识四爷,便知道四爷做事自有章法,四爷不说,我也就不问了。” 刘四不置可否,只拱拱手:“既然大人问完了,刘某是否可以告退了?” 沈劭却不答话,突然问道:“四爷,阿絮究竟何在?她那宅子错综复杂,我遣人去抓捕,但终不得果。此番扬州城乱,损失重大,我既为父母官,必不能轻易放过她,还请四爷指点迷津。” 刘四听了这话,目光终于定住,不过也仅在一瞬之间,而后,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大人是父母官,关系苍生疾苦,无可厚非。但恕刘某浅薄,大人关心的始终与刘某无关。再者,刘某再说一次,刘某不认识公子,也不知道什么阿絮,大人要是问完话了,还请放刘某离去。” 沈劭心中叹口气,知道时机未到,终究白折腾一趟。 不过他不打算为难,颔首道::“四爷慢走,沈劭不送。” 刘四起身,行至门前,却顿了顿脚步。 “此番祸乱,是否已经结束了?” “暂且告一段落,但我忧心仍有后手。” 刘四点点头,道了声“大人保重”,而后,径直离去。 范齐送走刘四,在门口小吏手上接了份文书,又回头送去给沈劭。 他进了书房,只见沈劭仍旧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似在深思。 “公子,”他忍不住道,“方才四爷临走时突然说了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沈劭回过神来,道:“没什么,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是公主府的卫煌卫大人遣人送来的。”范齐道,“今日流民闹事,有人浑水摸鱼,暗杀公主,被公主识破,亲自擒获。这是卫大人亲自审问的供状,请公子过目。” 沈劭目光一动,随即将供状接过。 那供状上的字不多,显然由于初审,犯人还在嘴硬,说出的话颠三倒四,不知真假。 犯人坚称那箭不是自己射的,自己无辜中了公主的刀,是被误伤;而那煽动暴乱的事,他也坚称是别人污蔑,坚决不认。 沈劭将供状仔细看了几遍,忽而起身。 “备车。”他说,“我去公主府一趟。” 范齐讶道:“公子过去做什么?” 沈劭道:“自是要商议此事。今日的动乱,须得向公主细细问清,才好将那幕后之人揪出来。” 范齐脸上有些讪讪。 “公子,”他说,“卫大人那手下还说了,公主已经下令,不许公子上门。若公子非要去,进门先打三十大板再扔出去。” 他看着沈劭错愕的脸,继续道:“故而公子要议事,可给卫大人那边递个话,他亲自过来。” 沈劭:“……” 他想起凌霄离开时那盛怒的模样,一时无语。 * 卫煌来到的时候,已经是午后。 “沈大人转运粮食救济万民,一路奔波。如今又马不停蹄为公主府之事操心,这般不辞辛苦,卫某敬佩。”照面之后,卫煌拱手,笑嘻嘻地恭维道。 沈劭这些日子与他已是熟悉,道:“分内之事,卫大人过誉。” 说罢,他请卫煌在堂上坐下,又让仆人上茶。 “那供状,我方才看过了。”沈劭道,“不知卫大人接下来作何打算?” 他没有提凌霄不许他登门的事,卫煌是个世故精明的,也识趣不提。 喝一口茶之后,卫煌恢复正色,道:“这也是我要与大人商量的。那贼人的嘴很紧,便是动刑也不肯说。公主的意思,务必要将其背后势力顺藤摸瓜查出来,若轻易将此人弄死了,实为不智。故而就暂且将他押在了牢里,从长计议。”
第二百九十九章 钓鱼(上) “让我不必再审那犯人?”凌霄看卫煌一眼,“他这么说的?” “正是。”卫煌向凌霄道, “公主差点就被那贼人伤了,不审又如何找出背后之人?”春儿在一旁听了,不满插嘴,“沈大人莫不是昏了头?” “沈大人说,此人不过是三斗教的一个小卒,就算撬开嘴,也说不出多少来。”卫煌忙道,“他手上,已经有了更大的犯人。” 凌霄露出讶色:“是谁?” “沈大人已将此事写成了一份奏报,令下官呈与公主。” 说罢,卫煌拿出一份文书,呈到凌霄面前。 凌霄看去,只见那竟是规规矩矩写作了折子的模样,仿佛呈给朝廷似的。 她接过,将折子打开,里面的字迹小而俊逸,写得密密麻麻。 沈劭折子里说,早在两个月前洪水泛滥之时,他就已经紧急上书朝廷,请朝廷出面挑拨赈灾粮。后来粮食调来,存在永济仓,可到了开仓放粮之时,粮食却不见了。沈劭前往永济仓调查粮食的去向,查到些踪迹,一路追查。他心里笃定有能耐做下这等事的,除了公子不会有别人。故而,他顺藤摸瓜找到江东王府上的时候,心中已经感到胜券在握,公子必是江东王。没想到,那夜,他遇到了同来打探的凌霄;更没想到,他和凌霄亲眼目睹了公子的真容,竟是阿絮。 有了此事,沈劭确定赈灾粮失踪一事与公子脱不了干系。离开之后,他直接遣人把阿絮的手下盯住。毕竟偷走了几千石米粮,并不好藏,定然会露出马脚。 此法果然有效,很快,沈劭就找到了藏粮的地方。这几日,他正是带兵突袭那处贼窝,把粮食抢回来。 凌霄看着,目光微亮。 沈劭果然不会坐以待毙。 再往下看,据沈劭所述,这运粮路上并非一帆风顺。常有贼人袭击,企图抢粮。沈劭也早有防备,见招拆招,并追查出,这伙人正是三斗教的。 沈劭预计,自己虽然将粮食带回了扬州,但三斗教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于是在路上,他设下了调虎离山之计,先发制人,捉了率兵来烧粮的三斗教大护法高维。 凌霄看着,只觉得心头振奋,一阵手痒。 没想到短短两三天,沈劭竟办了这么多的事。 可惜,她想。 如果自己在场,定然要打个痛快,将自己今日被三斗教惹起的火气都撒出去。可惜这沈劭是个木头,有这样的好事也不透个风,当真无趣。 沈劭在折子里又提到,可惜阿絮那边消息太过灵通,就在刚入城之前,他亲自率人直扑阿絮的春意楼,结果已是人去楼空,什么也没有了。 早跟我说,我去直捣黄龙不就好了。 凌霄看着,越看越来气。 心里骂道,沈劭你这傻瓜,大傻瓜! 春儿站在一旁,见凌霄看着折子,脸上神色一会阴一会晴的,好奇道:“公主,这上面都写了什么?他抓的大犯人是谁?” 凌霄将折子收起来,“哼”一声,道:“什么大犯人,捡个芝麻当宝贝,大傻瓜。” “那……”春儿望着凌霄,“公主意下如何?” 凌霄的眼珠转了转。 “将那刺客提出来。”她说,“我自有道理。” * 暮色沉下,晚鸦飞过,落在不远处寂寥的墙头上。 梁见下了地道,穿过重重机关,在最后一道闸门前敲响暗号。 那暗号需得重复两次,这是商量好的。若是来人没有经过这道章程,径直打开机关,即便进去了,也会被乱箭射死。 待得了门那边的回应后,梁见才打开机关,另一个高瘦的男子迎了出来。 他是阿絮的另一个亲信,名叫董晟。 “梁兄来了,如今城中形势如何?” 梁见道:“不妙,不仅我的人被抓进去了好些,沈劭还在大肆抓捕公子。隆兴行、芙蓉会和青龙帮的主事都被叫去说话了。幸而公子平素谨慎,不曾在宅中会见他们,也在得知沈劭回城之时就离开了春意楼,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董晟颔首:“也幸而公子在城子暗宅无数,就算被沈劭盯住了一处也无妨。除非他们将整个扬州城都掀翻了。可就算那样,我们还有地道。” 说着,他露出得意的笑。 梁见却不由地蹙眉。 “可毕竟还是在沈劭的眼皮子底下,他可不是吃素的。董兄弟是否跟公子提过,舍弃宅子,先行离开扬州?” “自然是提过,不过都被公子否决了。” 梁见不由得蹙眉:“公子可说了是为何?” “公子做事,向来不喜说明缘由。”董晟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不过我以为,公子向来不轻易认输,她既然答应了九江那头,就总要做到些什么。” 梁见明了,缓缓点头。 二人说着,到了一处屋子前。 梁见进去,珠帘之后,阿絮正在案前写字。 她是见过场面的,即便在这种形势下,仍旧一派从容,眉目间没有半点着急,让梁见屡屡自愧不如。 “外头情形如何?”阿絮头也不抬地问。 梁见听罢,将方才跟董晟说的话,又跟阿絮说了一遍。 阿絮认真听罢,才道:“如此说来,吃准了我就是幕后黑手?” “似乎是这样的。”梁见道,“沈劭才一入城,什么人也没审,就直奔春意楼,这必定是事前就得了消息的。三斗教的高维虽然被抓,可公子并不跟他直接说话,他就算招了,也不可能供出春意楼。因而属下猜想,我们恐怕另有内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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