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说会来。” 李妍露出笑意:“她能来便好,乳母今日可谓大功一件。” —————— 九江城在南方也是名城,浔水自城外流过,江面宽阔,风景秀丽。 浔阳楼是江边上首屈一指的名胜。前些年,江东王来到九江之后,特地花重金将其修葺一新。高台伫立,亭楼相望,园林开阔。是游人必去的地方。 月夕来到浔阳楼的时候,只见那高楼修得金碧辉煌,颇有些京城的气派。 王府自有王府的气派,浔阳楼下,已经被侍卫守住,闲杂人等莫得近前。 月夕跟着引路的太监上了楼,发现这里除了李妍,江东王也在。 “凌霄。”江东王看着月夕,露出笑意,“王妃今晨说,她要在此设宴,与你赏景品茶,为从前之事赔罪。孤想着,你前日喝了两杯酒就醉了,也不成跟你吃成饭,颇是遗憾。今日,孤也借王妃这宴席,与你好好聚一聚,岂非大善?” 月夕看李妍一眼,知道她是为了避嫌。毕竟私下与自己来往,在江东王眼里,免不得有些结党营私的嫌疑。她要做什么事,大概是瞒不过江东王的,倒不如大方些,将他也请来。 如今大家都学乖了,月夕和凌霄是这样,李妍也是这样。 “那敢情好。”月夕笑了笑。 主宾落座,仍有乐师上来,奏乐唱曲。不过唱的却不是李妍喜欢的京城调子,而是九江本地的土曲。 “这边的语调,你兴许还听不惯。”江东王对月夕道,“不过听久了,便会觉得有趣。本地的曲词,有好些写得极佳,不输京城。” 月夕听着,微笑道:“京城里的人都说,三哥哥到了九江来之后乐不思蜀,俨然已是九江人了。如今看来,却是不假。” 江东王亦笑:“人生在世,总要找些乐子。不然自己闷出病来,岂非自讨苦吃?” 二人说着话,那边,李妍已经亲自斟了三杯茶。 “公主不惯饮酒,妾以茶代酒,敬公主一杯。”她捧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声音婉转,“前番,妾因母家之事气急失智,冲撞了公主,着实不该。今日公主肯赏光前来,乃妾无上之幸。还请公主宽宏为怀,饶恕那些罪过,妾感激不尽。” 月夕今日来,也不是为了找茬的。 她看着李妍,也拿起杯子,和气道:“王妃客气,说什么饶恕不饶恕的,你我姑嫂一家,不必见外。” 李妍露出笑容。 江东王也露出笑容,道:“这便好了。凌霄所言极是,一家人,切莫说什么见外的话。日后有什么事,有话商量,莫伤和气才是。” 月夕道:“王妃着实是个重礼之人。昨日遣人给我送了好些珍玩,今日又在这名胜里设宴,倒教我颇不好意思。” 李妍掩袖而笑,道:“公主这是哪里话,珍玩和宴席,其实都是殿下的,妾不过借花献佛。” “哦?”月夕转向江东王,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三哥哥如此待我,我也该送三哥哥一件大礼才是。” 江东王道:“什么大礼?” 月夕不答话,忽而对外头道:“带上来。” 众人看去,只见两名兵卒押着一人上来。 那人衣冠楚楚,相貌端正,待得看清,江东王和李妍都露出讶色。 是张定安。
第三百四十六章 自尽(上) 张定安的衣裳破了几道口子,头发也有些凌乱,显然带过来之前,出了些不大愉快的事。 月夕目光一凛,看向他身后颜平。 颜平恭敬一礼:“公主恕罪。张大人性情暴烈,不肯就范,小人也是无法。” “原来果真是公主之意。”张定安瞪着眼睛,气急败坏,“如此说来,公主竟投到了江东王这乱臣贼子帐下!” “无礼!”侍立的江东王身边的怀恩随即呵斥,“岂敢在江东王和公主面前口出狂言!” 张定安冷笑,昂首道:“江东王意图谋反,在扬州煽动流民暴乱,又派兵攻占了扬州府!罪证确凿,无可抵赖!此事,我已经奏报朝廷,皇上不日就会派出大军,荡平江东王府!” 怀恩还要说话,江东王抬手止住。 “张定安。”他温声道,“孤与你,也算少年之交。前番你随着凌霄到孤的府上来赴婚宴,孤与你相谈甚欢。那时,孤还想着,你这等良才,跟了昏君着实可惜。若能将你收入麾下,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张定安仍冷着脸,骂道:“恨我那时不曾一刀结果了你!皇上何曾亏待你?自他登基以来,对江东王府的赏赐只多不少,还数度召你回京,意欲委以重任!你不但不思感恩,还做出这等祸国殃民之事,也不怕落个千古骂名!” “千古骂名?”江东王突然笑了起来,已然没有了一贯的温和,目光中颇有些狷狂。 “迂腐!。”片刻,他收了笑,朗声道,“自古明君,哪个不是凭本事坐的天下,孤乃先皇后抚养长大,太子薨逝,合当由我继位,何时轮得到他窦泓?他一个宫人生的儿子,何德何能,他能坐的位子,孤却坐不得?张定安,你们张家乃开国勋臣之后,孤知道,你父母对你期望甚高,盼着你振兴家业。你跟了孤,将来事成之后,孤自会让你做一个肱股重臣;如果不然,那张家的百年香火和恩荣,便再也保不住了。” 这话语中,杀气隐隐。 张定安却不为所动。 他不理会江东王,只看着凌霄。 “臣方才的言语,同样也是说给公主听的。”他说,“皇上待公主不薄,公主……” “不薄?”月夕打断,冷哼一声,“这所谓的不薄,是指逼我去和亲,还是说,他害死了太子哥哥?” 张定安愣了愣,面色一变:“公主从哪里听得这等胡言乱语?皇上与先太子之死绝无干系!” “张定安。”月夕看着他,目光深深,“我知道你是他的人,他许了你荣华富贵,故而你说话做事自然都向着他。即便他做了伤天害理之事,你也不会说他半句不是。如今,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说过你喜欢我,之所以愿意留在公主府,也是为了我。如今,我要跟着三哥哥,你还会留下来么?” 张定安面色不定。 少顷,他深深吸一口气,唇边浮起苦笑。 “如此说来,公主执意要置我于两难之地了。”他说。 “何言两难。”月夕淡淡道,“三哥哥说,他绝不会亏待于你。那昏君,不值得你如此追随。” 张定安仰天长叹一声,突然向北面跪下,大声道:“皇上!臣愚钝,未能将公主劝回,罪该万死!皇上的恩情,臣唯有下辈子再报了!” 江东王看着他,突然感觉不对,忙喝道:“他要咬毒!快撬开他的嘴!” 旁边的卫士急忙上前,将张定安的头扳住,捏着他的下颚扳开。 但已然太迟。 张定安口吐白沫,不久,四肢抽搐,倒在了地上。 李妍被那狰狞可怖的模样吓一跳,“啊”一声,侧头躲到旁边乳母的怀里。 月夕忙站起来,上前去看。 “快请太医!快请太医!”怀恩气急败坏地叫道。 众人匆匆忙忙乱作一团,太医还没到,张定安却眼见着不行了。 他躺在地上,双目紧闭,已然了无生气。 一名懂医术的老太监上前,探探他的鼻息,又仔细听辨心跳,掐着脉搏。好一会,他抬起头来,向江东王摇摇头。 “殿下。”他说,“这位大人已不治身亡。” 江东王目光冷冷,忽而看向月夕。 只见她定定地看着地上的张定安,面色煞白。 “将公主带下去。”江东王对怀恩道,“让人将张大人尸首收了,寻个地方归葬。此事,暂不可宣扬出去。” 怀恩应下。 江东王交代完毕之后,再度将目光落在张定安脸上。 那张脸,已然没有了血色,也没有了先前那桀骜不驯的气势。 心中仍有些诧异。他一直以为,张定安是个事故且识时务的人,就算不愿从命,也会为了保命,装模作样虚与委蛇。 没想到,竟是如此刚烈。 也好。知道了他的底细但还敢违抗他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江东王露出冷笑。从这一点上来说,张定安仍不失为一个聪明人。 ———— 如江东王所言,浔阳楼上的事,一丝风声也没有传出去。 两日过去,一切平静,仿佛无事发生。 夜幕降下,江东王坐在书房里,笔蘸丹青,给桌上的白描兰花上色。 风吹入房里,旁边灯台上的烛火微微动了动。 “你来了。”江东王淡淡道。 “见过殿下。”阿絮来到案前,盈盈下拜。 她穿着一身黑色纱衣,如一抹灯下剪影,却一点也不掩饰婀娜的身段。 “起来吧。”江东王头也不抬,将一点靛蓝添在细长的叶片上,“这秋兰图,你以为如何?” 阿絮看一眼,道:“殿下今日心情甚好。” “哦?怎讲?” “点下每每遇到高兴的事,便会亲自作画。”阿絮道,“殿下的欣喜,全在这丹青里头。” 江东王满意地看她一眼:“你果然是懂孤的。” “阿絮唐突了。”阿絮低头。 “前日浔阳楼上的事,你都知道了?”江东王道。 “怀恩说了。”阿絮道,“张定安在殿下和公主面前服毒自尽,当场殒命。” 说罢,她看着江东王:“不过阿絮以为,殿下若是凭着他的死就认定公主真的一心一意跟了殿下,还是有失谨慎。”
第三百四十七章 自尽(中) 江东王看着阿絮:“你仍然觉得凌霄不可信。” “殿下知道我的脾性。”阿絮道,“若没有十足的铁证,我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也是靠着这警觉,我方可活到今日,为殿下做事。” 江东王道:“今日,那张定安可是死在了孤的面前,亲眼所见,岂可作假。” “我听说,张定安精通医术,年纪轻轻就成了宫里的太医。”阿絮道,“天底下,能让人假死一时的药不是没有,张定安定然是知道人服毒之后的死状,焉知他不是特地在殿下面前演了这一出?” 听得这话,江东王有些不快。 “你的意思,孤眼拙,竟是看不出有人装死么?” 阿絮笑了笑,道:“殿下息怒。殿下是识得张定安的,此人秉性如何,殿下当是清楚。殿下以为,他是那等宁死不屈的节义之臣么?” 听得这话,江东王的脸上掠过些犹豫之色。 阿絮看着他,知道自己说中了。 “殿下,”她说,“我听怀恩说,公主定要出面,为张定安主持下葬?” “正是。”江东王道,“她说,张定安是她的家臣,也是自幼长大的玩伴,如今因她而死,心中毕竟有愧。她将张定安的灵柩安放在了城中的福灵寺里,让寺里的僧人念三日经文,做法超度。算着日子,明早就该下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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