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总把头是用拳头得来的,但能打的未必能管人,凌霄无不担心他把自己辛辛苦苦招来的人马踩成一片散沙。 可看了一圈,凌霄又放心了。 庄涛想必把人都打服帖了,一干镖师、伙计无不对他言听计从。他只需睡醒了发个话,自有人替他把诸事料理妥当。 凌霄看罢无不感慨。 她在皇宫里,平日见的都是有头有脸的朝廷命官,手握多少钱财人命,可从不曾见一人主事如他这般轻松。她仔细想了想,归根结底,兴许是因为这些武人相处起来更单纯些。 管你样貌美丑,贫富贵贱,只要武功高,说的话就是有人听。 这规则不改,月夕日后接手,多少还是会吃亏,可至少现在看来是有益的。 启程之日,凌霄给两路镖师备了美酒壮行。 她跟着众人灌下一碗酒,还摔了酒碗,跟赴死似的。 看众人扛起大旗,浩浩荡荡而去,凌霄颇有豪情万丈之感。 阿莺则看着一地的碎渣唉声叹气:“喝酒就喝酒,摔碗作甚?多费钱啊。”
第六十七章 特使(上) 人都出去了,偌大的山庄变得格外冷清。 凌霄和邓五商量着,为了接下来的生意,还需不断奔波,便暂且住回扬州城的宅子里。 借着一时清闲,凌霄顺道和阿莺去官府里把那放良书办了。 阿莺嘴甜,对那办差的师爷处处恭维。师爷高兴了,立马取了纸墨,要将那放良书写下。 凌霄正要夸赞阿莺,只见师爷眉头一蹙,问:“你们是正气堂的?” 阿莺赶紧道:“曾经是,如今放良了便不是了。” 师爷却露出一副为难的神情,道:“这却不好办了……” 凌霄闻言,拉下脸:“什么不好办?” 阿莺却赶紧嗔了凌霄一眼,转而递上个荷包,道:“小事一件,师爷行个方便。” 师爷掂量了那荷包的分量,白了凌霄一眼,道:“你这当家,却不如一个婢子懂事。” 阿莺一听便心倒不妙,便赶紧在凌霄发作之前,将她带出了值房。 “小姐看不出来?必定是有人嘱他们不让正气堂好过。他愿意办已经十分不易,小姐就当帮帮我?” 凌霄“嗯”了一声。阿莺看出她有七分不情愿,便赶紧带她到离官衙不远的茶铺里歇脚,买了茶水和点心吃。 此时,已经快到下值的时候了,几个捕快到茶铺里来吃茶。 不久,一个都头模样的小吏快步进去,招呼了众人起身:“别吃了,办差去。都把自己收拾精神了,这回可是陪着京师里头来的大官出门,叫做什么便赶紧,少稀稀拉拉的,别叫知府大人丢了面子!” 那些捕快颇为不满:“都下值了,怎就这个时辰出门?不能明天再去?” “放你的狗屁,”都头骂道,“人家要办事还得看你的时辰,活得不耐烦了!” “唉,这么晚了要去何处?远么?眼看都到饭点了。” “就你馋!不远,去正气堂。” 那人大惊:“南山的那个?” “不必出城,城南的那个。” “吓我一跳,那还成。办完了差径直回家。” 他们骂骂咧咧地列队,凌霄却不由得蹙起眉头,寻思着这些人为何要去找沈劭的麻烦? 不一会儿,十二人列了两队,整整齐齐地站在府外,小吏遣来马,就等大官出发。 什么京师的大官?凌霄往衙门里探头。 京师里的大官不少,官阶靠前的她兴许认识,太小的碰也不碰上。 只消片刻,只见二人从衙内快步行来,凌霄看清了来人,愣了愣,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又揉了揉眼睛。 都头哈着腰,朝那人迎上去笑道:“知府大人,张大人,马匹都备好了。” 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隐约传来:“那便出发吧。” “是。” 凌霄看着那边,手里拈着的桂花糕僵在半空。 张定安? 她怔忡了好一会,忽而想起月夕在信中提到,要促成特使南下扬州一事,还说要尽量找个她熟识的人。 这个人,莫非就是张定安? 凌霄觉得好笑,但下一瞬,她想起什么来,面色骤变。 阿莺见她突然站起身来,讶道:“小姐要做什么?” “我有事,你先回去。”凌霄说罢,匆匆离开茶铺。 大街上不见有卖马的,但有人牵马。 凌霄不由分说地拔下头上的玉簪,上前道:“我用玉簪换你的马。” 那人皱眉:“不换,我不识玉。” 凌霄却不跟人家商量,径直将玉簪塞到那人手里,不由分说夺了马,疾驰而去。 “哎!哎!光天化日之下,你怎么抢马!”那人在身后喊道。 可凌霄的心思早已飞起。 张定安见到沈劭,那就糟了。 * 城南距离衙门不远,不消片刻,张定安便瞧见了写着“正气”二字的旌旗。 “这正气堂虽是个镖局,倒不乏气派。”他说。 “虚张声势罢了。”知府万崧道,“方才和大人说过,他们丢了镖,赔了不少钱,如今只剩个空壳儿。等旌旗褪色,便没钱再换新的了。” 张定安眉梢微动。 他好歹在官场中混了许多年,一听万崧的这话,便知正气堂人缘不好。若在一州知府这儿碰壁,就算气数尚未散尽,也离那日不远了。 可他不关心正气堂的气数,他只想知道江东王的消息。 下午,张定安一到扬州,就跟万崧聊了许久。 越聊越困惑。 事实上,这桩案子与他想象中并不相同,甚至和海阳公主所言也有出入。 例如这佛像的买主并非海阳公主,而是长沙府的一位女居士。再例如,这佛像的买卖是去年的事,可窦凌霄说起来,却像是最近发生的。 他不知凌霄是犯了迷糊,还是故意给他使绊子、指错路。安全起见,他打算从头查起。 这番盘算必定要一字不漏地禀明皇帝,他连折子怎么写都想好了。 张定安南下扬州是得了皇帝的首肯的,并且给了他一个特使的身份。 其中过程不费吹灰之力。 他自然不会说密访慧园一事。否则按照皇帝的性子,必定第一时间把那密道堵上,岂非断了他从海阳公主那里套话的便利?他才不傻。 于是他便说从公主府的账上查出了和扬州的商行往来密切,而扬州离九江不远,里头兴许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说的极尽神秘,碰巧皇帝最近不想看见他,便允了他南下的请求。 张定安可谓雄心勃勃,不将江东王这皇帝心头大患除掉,誓不回京。能立下这桩大功,莫说是皇帝,就算是家里和朝廷,也不会再有人说他是个混日子的纨绔,简直一本万利。 正气堂里,沈劭在书房里听见了门房的禀报,说万知府带着个大官前来拜会。 “什么样的大官?”沈劭讶道。 “不知。”范齐道,说着,神色狐疑,“公子,知府怎会登门?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沈劭沉吟片刻,搁下毛笔,道:“去会一会就知道了。” 府里的人早已经将万崧和张定安迎到堂上坐下。 沈劭稍微穿戴一番,便从内院出去,一路从后门进大堂。一张雕花屏风隔着,只听外面说话声热闹,似乎来人阵仗不小。 他顿了顿,正要绕过屏风,忽而却有一人从他身后冲出来,猛一用力,将他拉出了大堂。
第六十八章 特使(下) 一切始料不及,不免引起一阵骚动。张定安往身后的屏风看,只见屏风后人来人往,有人惊呼“晏小姐,你作甚”。 万崧自然听见了,露出讶色。 “出了何事?”旁边的师爷问道,“沈公子怎么还不来?” 奉茶的仆人神色错愕 ,忙道:“大人稍等片刻,小人这就去看看。” “沈公子?”张定安闻言,不明所以,问万崧,“这又是何人?” 万崧道:“这沈公子,就是正气堂的军师。” “哦?”张定安奇道,“怎不是堂主来见?” “说来话长。这正气堂的堂主晏大去世了,下面的人内斗,前两天才分了家。晏大的女儿晏月夕出去自立门户,这老堂口便由沈公子掌管。他虽然还是军师的名头,但行堂主之实,大人当他是堂主便是。” 张定安了然,又问:“这沈公子姓甚名谁?” “这沈公子……” “不知二位大人要来,小人有失远迎,罪过罪过!”万崧未来得及说,便听一个女声从屏风后传来。 张定安回头,只见一个青衣女子风风火火地步出,步伐矫健,气度飒爽。 他看着她,目光倏而定住。 莫名地,他觉得此人举止颇是眼熟,但有说不上在何处见过。 “你是晏小姐?”万崧蹙眉问,“沈公子何在?” “见过大人。”凌霄作了礼,便径直在主座上落座,“不知大人找沈公子所谓何事?我晏月夕是当家,有什么事是沈公子听得,小人听不得的?” 万崧狐疑:“你不是出去自立门户了?” “瞧大人这话说的。”凌霄笑了笑,“新立个堂口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小人和沈公子早已握手言和,日后都是一家。否则,我又怎么会安坐在这正堂上,招呼大人喝茶呢?” 说着,凌霄故作轻松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顺带压压惊。 她方才可吓坏了。 在衙门前,凌霄顿时想起沈劭和张定安是旧相识。她曾经一眼认出了沈劭,张定安必定也能。 若张定安将沈劭还活得好好的消息告诉皇帝,她可吃不准皇帝会不会让沈劭再死一回。 于是她火速赶到了正气堂,幸而最终将沈劭拦住了。 好险…… 她暗自庆幸,便听万崧道:“原来如此。” 万崧并不在意正气堂归谁管。左右他的左右只是给张定安引线搭桥,之后要怎么查是张定安的事。 他随即将二人相互介绍了一番。 凌霄惊讶道:“原来是京师来的张大人,我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大官儿。” 这话说的,万崧不由得面露嫌弃。好歹是他扬州城的子民,怎么这般没见识。正气堂由这样的人执掌,没有不没落的道理。 可张定安却一派镇定,打量着凌霄,问:“我和小姐是否见过?” 凌霄心头一咯噔。 张定安应该没见过月夕这张脸吧?否则月夕又怎会把张定安塞到她这里? 她微笑:“张大人过去是否来过扬州?兴许在大街上见过?” 张定安凝视着她,没有答话。 那眼神,让凌霄十分不安,恨不得上前戳两个洞。 “兴许是。”张定安忽而笑道,“扬州是个好地方,我过去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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