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莺有些诧异:“张大人?小姐何时结交了他?” “结交不久。”凌霄道,“此人有大用,你替我把事办了便是。” 阿莺应下。 * 京师仍旧下着雨。 春风夹着青草香吹入晴好馆,沁人肺腑。 “公主,今日还看那些日记么?”用罢早膳,棠儿问道。 月夕瞥了瞥凌霄那一匣子日记,道:“今日寻本杂书来看看。” 并非她没有兴趣,只是凌霄记事太过琐碎,已然耗光了她所有耐心。 凌霄这日记的写法,也不知道是谁教的,从睁眼开始到闭眼,事无巨细皆记录在案,连早中晚三餐的菜谱也不放过。其中,还穿插了许多练功的方法和心得。今日射了几支箭,哪一支中了,哪一支没中都写的一清二楚。她还曾大言不惭地在日记里说,她是父皇母后最宠爱的公主,世人必定对她十分好奇,她需得好好写,日后让人做成起居注,流芳百世。 月夕看到这段,默默合上,扔回书匣里,重重盖上。 棠儿去清风阁取书回来,道:“小姐,我刚才听大门上好生热闹啊,听声音,像是此前到苕花宫闹事的周嬷嬷来了。”
第七十二章 不速之客(上) 周嬷嬷? 月夕接过书,倚在榻上,问:“是太后身边的那位?” “正是。”棠儿取来条丝被,盖在月夕腿上,“她那声音刺耳,我怕是一辈子也忘不了,十有八九就是她。” 月夕笑了笑。 多日不见,可总算找上门来了。 说起来,藏人不是件易事。这皇宫虽大,但做主的人并不多。太后要找个人,着人四处打探就是了。所以看守她的人得口风紧,能应付。最重要的,当然还是皇帝。 皇帝已经好几日没来了。 月夕琢磨着,他兴许被吓坏了。毕竟被自己妹妹追着求亲,就是寻常人也受不了,何况是万民表率,一国之君呢? 想起他那副一本正经却又难掩窘迫的模样,月夕止不住露出笑意。 这皇帝当真有趣,月夕就靠着他解闷。他不来了,是个实实在在的损失。 连同张定安也没有了踪影。 那日,月夕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她觉得,以张定安的头脑,必定会把握住南下的机会。可后来究竟去没去,月夕一无所知。 这些日子,月夕无聊得淡出鸟来,偏偏天又下雨,连去珍禽园喂鱼也不方便。 周嬷嬷来了,好事。 她唤了棠儿,道:“你替我去大门上传个话。” * 周嬷嬷闯了慧园,皇帝那头也得了消息。 永明宫里,皇帝刚换了衣裳,准备在承光殿召见内阁。仓促间,只能抽个空对赵福德吩咐:“去就去了,今儿值守的是谁?” “是刘荃。” “他拳脚不错,让他挡住就是了。我晚些时候去给太后请安,再跟太后说说。” 赵福德讪讪笑:“问题就出在这儿,公主出面,把周嬷嬷请进去了……” 皇帝闻言,诧异地转头看他。 “是凌霄自己说的?” “十有八九。”赵福德道,“否则给刘荃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私自放进去。” 皇帝沉下脸。 “他是没那个胆子,脑子也没了?这回放了,下次是放还是不放?”他冷冷道。 “是是是。”赵福德哈腰道,“他是犯了浑,奴才回头必定好好骂他。” 皇帝顺了一下气,又问:“凌霄说了什么?” “公主说来者都是客,更何况是太后派来的人。若拒了,回头又要说她蛮横了。” 倒是会说话。皇帝心中冷哼,也不想想,她要是又一个忍不住把周嬷嬷打了,太后对她岂是说两句蛮横这么简单? 赵福德看着皇帝的神色,试探道:“奴才过去瞧瞧?弄弄清楚公主究竟是什么个想法,省的再捅娄子。” 皇帝想了想,这样确实稳妥些,便允了。 赵福德一刻没敢耽搁,打了伞,赶紧往慧园赶。 偏生那慧园在北边儿,得跨了小半个皇宫才到。又逢雨天,到的时候,衣角都湿透了。 他心里头不禁有些着急。 刘荃是他带出来的人,徒弟的差办得没眼力见,他这师父也要累得挨骂。 从一开始,赵福德知道皇帝看重海阳公主。 所以从来不敢怠慢,把得意弟子刘荃派到了慧园。 那些徒弟们也办得不错,这些日子,太后那头消停了,都是刘荃消息守得牢。可没想到这刘荃也有不牢靠的时候,紧要关头,怎么把人放进了呢?至少该把人拦着,马上让人过来回禀才是。 他一路上暗骂,去到了慧园见了刘荃,更是忍不住狠狠剜了他一眼。 刘荃也颇为委屈。 “师父不知道当时多难办。”他说,“公主要我放人进来,那周嬷嬷更是当仁不让,指着我骂难听的,说公主才是主子,我一个没品级的狗奴才插什么手。还说回头禀明太后,看太后怎么治我……师父,那两人前后夹着,谁还顶得住?” “顶不住也要顶。”赵福德瞪他一眼,“她们两人不好说话,皇上就好说话了?” 他看着刘荃的脸,半句话也不想多说,便径直入了晴好居。 可出乎意料,还没到门外,赵福德就听里头隐约传来笑声。 月夕看赵福德前来,含笑道:“今日好生热闹,嬷嬷来了,赵公公也来了。” “当真凑巧。”周嬷嬷笑吟吟地跟赵福德见礼,道:“不过公主亲眼瞧见了,是奴婢先来,赵公公后来的。必定是见了奴婢来,有什么事要吩咐吧?” “岂敢岂敢。”赵福德赔笑道,“不过是皇上让我过来问候一声,正巧遇见罢了。” 这话说的油滑,周嬷嬷笑而不答。 “劳皇上费心了。”月夕坐在榻上,道,“我在慧园好吃好喝供着,没什么不好的,就是见不着什么人,甚是无趣。前阵子张大人偶尔还来陪我说说话,现在他也不来了,叫我纳闷了好几日。这下好了,嬷嬷来了,日后日日来也使得。” 她说罢,对周嬷嬷亲切一笑。 周嬷嬷却一怔:“哪位张大人?” “张定安啊。”月夕道,“太医院的那位张太医,听闻小时候常与我玩耍来着,周嬷嬷应该认识吧?” 好个张定安,周嬷嬷心里暗道。想太后曾将他唤到跟前,掏心掏肺地套近乎,就是想知道海阳公主藏身何处。他倒好,愁眉突脸地喊冤,指天发誓绝对不知。 没脸没皮的东西,枉费太后信任他。 周嬷嬷不痛快,找了话茬和赵福德埋怨道:“张大人毕竟是外男,怎能让他随随便便进来?” 赵福德汗颜。 “嬷嬷说的是。”他忙道,“不过据我所知,张大人是皇上派来给公主请平安脉的,并非闲聊。” “那他最近怎的不来了?莫非我病得要死了才来请脉么?”月夕眨眨眼睛,“公公回头就替我问问,是他不懂规矩,还是明知规矩却疏懒了?” 赵福德脑海里浮现了张定安的脸,一时觉得十分同情。 此人是惹人嫌,可自从名字借给皇帝使了以后,平白无故地遭了不少祸。 赵福德频频称是。 “公公见了张大人,便明日便让他再来。”月夕认真地说,“否则我若又再发病伤了谁,可是他的不是。”
第七十三章 不速之客(下) 赵福德不置可否,只道:“此事奴才不敢擅自做主,需得回去禀告了皇上,看皇上的安排。” “皇上日理万机,还管张大人何时来看我?”月夕好奇道。 “自当如此。”赵福德一本正经,“公主的病,皇上是一直挂在心上的。” 月夕微笑,心想,狗屁。 周嬷嬷眼珠子转了转,问:“公主过去和张大人有些龃龉,现在看来,似乎跟张大人重归于好了?” 月夕叹口气,道:“看周嬷嬷说的,我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差点忘了,哪还有记仇的道理?不过我确实喜欢和他相处。他那人长得俊秀,甚是讨喜,我想着,日后留下来做个面首也好。” 周嬷嬷听着,面色一变。 虽说公主养面首古来有之,但毕竟不登大雅之堂,哪里有直白地说出这番狼虎之言的公主? 赵福德也顿觉耳朵脏了。让自家哥哥当面首……这是何等劲爆的宫廷秘辛。 “公主。”赵福德轻咳一声,“张大人是生得好看些。不过公主的婚姻大事,自有皇上做主。” 月夕笑了笑,轻叹一声:“可皇上连见我也不肯。张大人还有另一个好处,就是话不多,不聒噪。我自己聒噪,就喜欢跟不聒噪的人处着。” 不聒噪?周嬷嬷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张定安可是京师第一聒噪,太后曾玩笑,天王老子也没法叫张定安闭嘴。 这莫非张定安是投其所好?周嬷嬷似乎嗅到了不一样的意味,不由得眼眉舒展。 赵福德和周嬷嬷想到一块儿去了,却眉头微蹙。 他怕月夕说漏了嘴,让周嬷嬷听出来她说的张定安另有其人,于是赶紧起身道:“天色不早了,太医说公主不能劳累,要多多休息,周嬷嬷和我一道走吧。” “这就走了?”月夕难掩失望,“那明日我找谁玩?若明日张大人不来,嬷嬷便来跟我说话吧。” 赵福德和周嬷嬷面面相觑。 一个月前还喊打喊杀的,怎么关了一阵子,突然又亲近起来了? “嬷嬷就答应我吧。”月夕轻嗔,声音软软糯糯,让周氏起了一身寒毛。 海阳公主会撒娇?又见鬼了。 周嬷嬷忙道:“奴婢倒是想来,就怕外头的人都推三阻四的。都是在宫里办差的,奴婢闯一回已经算得罪了,若下次还闯,到底不成体统。” “那有何难?”月夕对赵福德道,“公公去跟皇上说说,要是太后的人进来,便放行吧。若是再闹出像今日这么大阵仗,就太难看了。我在宫中本来就遭人说闲话,再闹还以为是我挑拨生事呢。” “这……”赵福德为难道,干笑一声,“毕竟规矩是皇上定的,得回禀了皇上才好说。” 月夕看着他,露出失望之色。 “没意思。”她懒懒道,“我乏了,你们请回吧。” 赵福德连忙行礼,和周嬷嬷一起告辞而去。 出了晴好馆,周嬷嬷看着赵福德,道:“我出来时,太后便吩咐过了,让我回去的时候顺道去一趟御书房,请皇上晚上到太后那儿用膳。既然遇见了赵公公,便有劳公公传话了。” 赵福德心里似明镜一般。 什么吃饭,分明是鸿门宴。 赵福德抬头看看天色,笑道:“好说好说。只是我瞧着离传膳时候不远了。皇上刚召了内阁在承光殿议事,不知要议到何时。我回去跟皇上回禀一声,看皇上说什么,再遣人给嬷嬷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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