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嬷嬷笑了笑,只道:“赵公公知道,这事迟早要摆上台面议论的吧?” 她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赵福德一眼,也不等赵福德说话,便作了礼离去。 赵福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 * 半道上下起了大雨,周嬷嬷就近避了避,耽搁了时辰。 待回到寿安宫,和太后回禀了诸事,便到了传膳的时候。 只是不见御前的人来回话,更不见御驾前来,周嬷嬷看着菜都快齐了,便道:“皇上忙碌,不若太后先用,奴婢让人在小灶里温几个菜,等皇上来了也能吃上。” 太后倚在软榻上,丝毫不急,只问:“皇上说他晚来么?” “不曾。” “那就再等等。”太后闭上眼睛,“我这个儿子向来做事周到,他若不说,十有八九是快到了。” 果不其然,才过了一炷香,外头便传话说御驾到了宫门外。 “我说什么。”太后睁开眼,笑道。 周嬷嬷恭维道:“知子莫过母,谁能比太后更懂皇上?奴婢那是糊涂了才胡乱猜测,叫太后看了回笑话。” 太后听了这话,颇为受用。 她由周嬷嬷搀着站在门前,看皇上打了伞从雨中来,纵然前后拥护了许多人,但她的儿子就是她的儿子,无论何时都是出挑,绝不输给任何人。 每到这时,她脑海里总会闪过过去的窘境,不由又生出些感慨。 如今,他当上了皇帝,她当上了太后,一切都是过去不敢想的。可太后却时常觉得,自己和这个儿子愈发疏远了。 光是那后宫之事,皇帝就没有让她如意过。再加上凌霄那余孽…… 心中深吸口气,太后将不愉快的事都压下去,看着皇帝走到跟前,露出笑容。 “朕拜见母后。”皇帝行礼道。 太后笑着招呼他入殿内,周嬷嬷领人替皇帝换了干爽的衣裳和鞋袜,母子俩才坐了下来。 晚膳甚是丰盛,样样精细,都是皇帝爱吃的。 二人用膳时并不说话,这是皇帝从小就被教授的规矩。 太后对皇帝的教导可谓严苛,半点错不得,到了现今仍是如此。 到了饭后,洗漱罢,太后才跟皇帝坐在花厅里,说起凌霄的事。 “皇上对凌霄如何打算?日后就关在慧园里么?” 皇帝抿了一口茶,道:“暂且拘着罢了。等过阵子,就放她回行宫去。” “过阵子是过多久?”太后问,“一个月,一年,还是十年?” 皇帝不置可否,只道:“此事,母后不必费心,朕自有考量。朕把她拘起来,就是不想再让她再生事,免得叨扰母后。本来相安无事好一阵子,母后又何苦把她找出来,自寻烦恼?”
第七十四章 议亲(上) 太后听这话,脸上的笑意淡下来:“想皇上未登基时,凡事都会跟我商量,问我意见,可谓无话不谈。如今,我是一朝太后,自然不会过问国事,可后宫之事也不让我过问,皇上莫不是觉得我无用了?” 她的目光锐利,皇帝却已经习惯。 “除了此事,后宫有哪件事是朕拦着母后的?”他说。 “你那采选之事,不也是置若罔闻?” 皇帝没说话,神色变得清冷。 “泓儿。”太后叹口气,道,“你知道我心结,只要她在这宫里一日,我就一日寝食难安。” “所以朕才不让母后插手。”皇帝道,“凌霄如今与其他公主无异,不会碍着母亲什么。母亲恨她,不过是心结所致。” “不会碍着什么?”太后冷笑一声,“不管你怎么说,这事我是管定了。若不能遂了我的意,我不会善罢甘休。” 皇帝看着她:“母后想怎么解决?” 太后捏起茶盏喝了茶,润了润嗓子,便道:“于公于私,我不会让你太过不去。毕竟她是先太子亲妹,先皇后唯一的女儿,若处理不好,朝中会有人说闲话,这个我明白。” 皇帝不置可否。 “本来让她去和亲,是她最好的归宿。可这冤家,连丘国那般彪悍的蛮人也不敢收。我知你在考量她下半辈子的事,她年岁确实不小了,不若择一门亲事,让她嫁过去。” 这法子,皇帝倒是不反对。 “凌霄那样的性子,朕和母亲选的婚事未必能叫她如意。若她不如意,就算定下来了也要鸡犬不宁。”他说。 “我自然知道。”太后道,“今日,周嬷嬷今日去了慧园,和凌霄聊了好一会儿,知道她心里头有人,我琢磨着此人可行,你也放心。” 皇帝心头一咯噔,看着她:“母后说的是……” “张定安。” “不可。” 皇帝几乎脱口而出,让太后着实惊讶。 “为何?” 为何?自然因为凌霄说的张定安并非真的张定安。 若她当真嫁给张定安,发现所嫁非人,还不知要闹成什么德性。 “张定安的脾性,别人不清楚,朕还不清楚么。”皇帝淡淡道,“京中有名的纨绔,轻浮好逸,如何能教人托付终身。” 太后讶道:“那又如何,到了年纪,谁不结婚?张家世代忠良,我听说张尚书已经在为他物色良配,这婚事赐下,也是朝廷对他们家的恩典。再说了,张定安和凌霄自幼识得,这些日子,你不是时常派他去给凌霄看病?我听周嬷嬷说,她言语中对张定安颇是喜欢。她那疯病,这辈子怕是都好不得了,她嫁给张定安,能得他照顾,外人说起来,也只会说你这当兄长的体恤不是?” 什么喜欢。皇帝想,面还没见过哪里来的喜欢? 他说:“凌霄的婚事朕自会安排,张定安不成。” 太后面露不快:“你这样子却叫我看不懂了。就算不成也要说个道理,你的道理是什么?” 皇帝敷衍地说:“张定安最近犯了事,朕将他打发到外省去了。朕看他一时半会没法升迁,没得连累凌霄受苦。” 此话一出,太后却越发满意。 没法升迁、去了外省,加起来就是几年内也回不到皇宫,那可谓舒心。 她微笑地喝一口茶:“皇上这话让我怎么信?张定安与你自幼相善,似兄弟一般。就这关系,你要他回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再说了,他娶的可是海阳公主,再没出息,也可索性把官职都卸了,光挂个驸马的衔儿,日子能过的差么?皇上可别糊弄我了。” 皇帝不为所动,道:“母后要么另择佳婿,要么等着朕来处理。除此以外,不必再议。” 太后的脸终于沉下,正要说话,一旁的周嬷嬷察言观色,忙道:“说到另择佳婿,太后前阵子不是寻思了几人,还列了单子,不若拿出来让皇上瞧瞧?” 太后气得一句话也不想说,点点头就算允了。 周嬷嬷忙去将那单子取了来,捧到皇帝跟前,劝道:“太后为了列这单子,连叫了好些命妇进宫问话,都是些青年才俊,皇上好好斟酌斟酌?” 皇帝接过,他也颇是不快,但还是勉为其难地往单子上扫了一眼。 什么歪瓜裂枣。 他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叫赵福德收下。 太后看着他面色缓下些,又道:“等操办完凌霄的婚事,皇上自己的也该有个着落了。先前你推脱大业未成,不思儿女情长,我许了。可你如今已经登基,年纪也二十有二了,不能再拖下去。再者,六宫无首,凡事等我来操持,可我说的话你也不听,我就是个摆设,我才不当这冤家。” 说罢,她叹口气:“往上数一百年,这后宫从未像今天这般冷清。你是皇帝,也是一家之主,一大家子都看着你,你再不在意,样子也得做足。我看,先开选采女。后宫有人了,后头才有说法。” 皇帝却道:“此事暂缓。新朝刚立,处处都是要花钱,没有盈余去选秀女。后宫少些人,吃喝用度也要节省些。” 太后看着他,一时难以置信:“真真天大的笑话!宫里没钱,你莫非就不立后么?外头连个贫弱之家也不耽误娶亲,你堂堂天子,竟娶不起?要是内务府拿不出钱来,这个钱,我来贴。” 母子二人说到最后,自然又闹了个不欢而散。 回宫的时候,皇帝坐在马车里,雨点打着车厢噼啪作响。 张定安…… 他思忖着,回到宫里,将赵福德唤来,问:“凌霄白日里是怎么说的?一字不漏地告诉朕。” 赵福德赶紧回:“公主说喜欢和张大人相处来着,说张大人长相俊秀,就是……” “就是什么?少婆婆妈妈的。” 赵福德咽了咽,道:“就是日后留下来做个面首也好。” 皇帝:“……” “还有,说张大人性子静,不聒噪,总之是正和她意。” 皇帝:“……” 赵福德赔笑:“皇上,这么下去也到底不是办法。皇上不若寻个时机,和公主坦白了吧?” 皇帝觉得额角跳了一下。 坦白么?如何坦白? 告诉她自己其实是皇帝,看着她恼羞成怒,不是气死就是跟自己打一场。 自作孽不可活。
第七十五章 议亲(下) 皇帝思忖片刻,忽而问道:“若是真的把凌霄指给张定安,且不论凌霄愿意不愿意,你觉得张定安愿意么?” “奴才斗胆。方才听太后说起这么亲事,奴才头一件想的却是,且不论张大人愿不愿意,张尚书愿意么?” 皇帝怔了怔,明白过来。 去年太子战死时,凌霄曾私自入宫,到兵部大闹了一顿,张尚书还狠狠参过她一本。只是那时,先帝已经病入膏肓,无力训斥凌霄,此事便不了了之。 “皇上。”赵福德道,“非要促成也行,皇上和太后指婚,张尚书再不愿意也要高高兴兴接了。” 那不妥,皇帝想,更何况…… ——“……等操办完凌霄的婚事,皇上自己的也该有个着落了。” 皇帝想着方才太后说的话,顿时兴致缺缺。 有时,他觉得自己大约是天生反骨,只要太后提的,他便忍不住反上一反。 太后说他越活越回去了。 他有时却想,若是他过去也能想反谁就反谁,那他的少年时候兴许会快乐些。 皇帝回到永明宫,待洗漱罢,读了会儿书。 待心情平静下来,他朝书案的一角看去。 太后给的那份名单仍摆在那里。 皇帝拿起来,再度细看。 然而他自诩心平气和,却是越看越觉得不顺眼。 他蹙眉,唤来赵福德,问:“方才周嬷嬷说这名单上都是些青年才俊,说的是何人?” 赵福德凑上前看了看,指着一个名字,道:“宋国公家的长子,才貌兼备,是去年的探花,可谓王公贵胄中的佼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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