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前的人,最终也不过是一场梦里的人, 他低头喝茶,文雅俊朗,却不掩眉目间的英气。月夕不得不承认,他和她过去见过的男子截然不同。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皇帝抬头。 月夕却转开,看着墙边那硕大的花瓶。 “皇上这蔷薇,可是从御花园里采的?”她问。 “正是。”皇帝道,“你上次送朕的那一支,朕觉得甚是好看,可惜被你收回了。” 就知道他还在记仇。 月夕神清气定:“皇上兴许不记得了,当初我在慧园赠那朵蔷薇,是送给张大人的。既然皇上不是张大人,我送错了人,自然要收回。” 皇帝喝一口茶,忽而道:“你那时候对朕说,若是喜欢一个人,眼里便只会有他。朕还未曾问你,这话是你自己想到的,还是在书上看到的?” 月夕一愣,不由笑了笑。 “书上的大多是些迂腐之语,自是我自己想到的,有感而发。” “有感而发?”皇帝瞥她一眼,“你对何人有感而发?张定安?” 月夕眨眨眼:“正是。” 皇帝突然觉得自己的脸有些挂不住,目光沉下。 “什么张定安。”他说,“你怕是连张定安长什么样也记不清。” “我自是记不清,所以我才会将皇上误认成了张定安。”月夕道,“论规矩,皇上却不该假装张定安骗我。” 皇帝的语气生硬:“上回说过了,我们二人都不要当真,那事到此为止。” 也不知现在是谁在旧事重提。 月夕腹诽着,脸上仍微笑:“知道了,日后我不提便是。” 皇帝看着她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像被什么堵着,很是不爽快。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名册(下) 原来,只有他会想起那阵过往? 有时,皇帝感到郁闷不已。 他知道自己不该冒名顶替,假装自己是张定安。可他也万万没想到,凌霄会对自己动心。 想到那日她对自己说的话,皇帝就觉得身上汗毛倒竖。 在他眼里,凌霄一直是个孩子。 从小到大,只对好吃的好玩的感兴趣。至于那男女之事,她更是单纯,除了小时候喜欢过那沈家的小子,后来也不曾对谁多看过一眼。因此,他不相信她喜欢张定安。 但也正是因此,他怕她真的看上了自己。 可如今看来,此事于她而言,就跟一阵风似的,来的快,去的也快。倒显得他这当兄长的婆婆妈妈,像个没见识的愣头青。 正在此时,正巧赵福德进来禀报,说阁老们来了。 皇帝应了,暗自深吸一口气,对月夕道:“你退下吧。日后季窈若是找你支招,你什么也不必说。” “嗯?我支什么招了?” 皇帝不答,只道:“朕不爱下棋。” 月夕一愣,想起她昨日与季窈的对话。 “季窈来找皇上下棋了?” “她说是你派她来给朕解闷的,朕便陪她下了一局。” 这语气听上去很是不快。 月夕觉得好笑:“皇上若不爱下棋,拒绝便是,何必勉强?” 皇帝缓缓道:“朕若轻易拒绝,你说的话,日后还有用么?” 月夕又是一愣,竟有些感动。 没想到,皇帝如此良心,会替她圆谎。 她笑眯眯:“多谢皇上。” 说罢,行礼退下。 * 赵福德陪着月夕,一路走出宫门,试探着说:“方才公主和皇上聊了许久,一切可顺利?” 月夕看了看他,道:“公公莫非觉得,我又会惹皇上不高兴?” 赵福讪讪地笑:“奴才不敢。奴才早就觉得,皇上和公主小时候相处甚融洽,若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必定能成许多事的。” 月夕心中动了动,轻叹一口气。 “说起来,我也十分忐忑。”她说,“这采选之事干系甚大,若是办砸了,我如何对得起皇上信任,又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每每想到这些,我便夜不能寐。” 说罢,她看着赵福德,神色间颇为恭维:“若非昨日赵公公一番提点,我定然还在慧园之中独自惆怅,万万不敢来见皇上。” 赵福德忙道:“奴才不敢居功。” “我和皇上,都是赵公公看着长大的。”月夕动容道,“这宫里的人,若说谁会真心为我和皇上考虑,公公乃首屈一指。” 这话说得熨帖,赵德福头一次从海阳公主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心中亦不由大悦,面上却愈加惶恐:“公主折煞奴才了。能为皇上和公主办事,乃我等分内之事,奴才万死不辞。” 月夕道:“这是人尽皆知之事,公公又何必谦让。”说罢,她又叹口气,道,“只是我毕竟得了一场病,忘却了许多事,有不明之处,还请公公不吝指点才是。” 赵福德道:“公主有什么话,但问便是。” “皇上姿容卓绝,文武双全,我听人说,他在龙潜之时,就在京中颇负盛名。他登基之前,便已到了婚配之年,不知为何一直尚未成亲呢?” 赵福德愣了愣,干笑了两声:“这个……” 月夕低声问:“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 “并非有什么难言之隐。”赵福德道,“只是不便和公主说。” “为何?” 赵福德叹口气,道:“因为此事和先太子有关。公主和太子亲厚,怕说了,公主以为我等故意抹黑太子,挑拨离间。” 月夕的目光闪了闪。 “公公多虑了。”她随即道,“虽然我记得不清楚,但多少也知道我和太子哥哥关系要好,非常人能挑拨。公公且说来听听。” “那奴才便斗胆说了。”赵福德道,“当年,皇上到了婚配的年龄,先帝确实物色过几门亲事。头一门是常阳候家的长女。” 月夕心头咯噔一声。 怎么又是沈家?沈家的长女不是太子妃么? 说到沈家,赵福德显然有几分忌讳,但看月夕一脸懵懂,又放心了。 他道:“公主恐怕不记得了,沈小姐配给今上,在当年也算轰动一时的大事。原本皇上要去扬州提亲的,不料出了点岔子,太子替皇上走了一趟,待回来后,沈小姐就变成了太子妃。” 太子去扬州的事,凌霄的日记倒是提过。 当年的扬州之行,本来是今上去的。可他无意间被卷入了凌霄乳母的命案里,于是被太子抢先一步。 原来被抢走的,还有沈小姐? 月夕的眉头不如皱了皱。凌霄这亲兄长确实不厚道,怎能抢弟弟的亲事? “出了这事,皇上想必不好受吧?” 赵福德无奈道:“若是论亲事,皇上倒没什么。左右他未曾见过沈小姐,本就没什么感情。只是先太子这般举动,让朝廷内外有了谈资。那时,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皇上被先太子抢了王妃,到底有损皇上的颜面。” “后来呢?”月夕追问,“先帝不曾再为皇上议婚么?” “公主说的不错,先帝后来确实想给皇上再寻良配。只是那时,皇上突然生了一场病,宫中请来国师为皇上算命,说皇上命有坎坷,必二十之后议婚方可消灾解难。先帝得了这话,便也只得将此事押后。可不想,等皇上过了二十,先帝已经不在,却无人为皇上主持了。” 月夕听了,不由错愕。 她先前想了许多可能,觉得皇帝迟迟未婚,必有些复杂的因由。没想到竟这样简单。 先是被抢了王妃,又被断言要晚婚,这皇帝,果然是命不好啊……月夕在心里感慨。 “原来如此。”她想了想,和颜悦色地对赵福德说,“这些事,我无处打听,也只有赵公公可直言相告。不过我之所以询问,也是为了皇上采选。公公告知与我,必不外传,还请公公勿与皇上多言。” 赵福德应下:“公主放心,此事也并非什么秘密。皇上那边,奴才必守口如瓶。”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宴请(上) “她就问了这些?”永明宫里,皇帝听了赵福德禀报,翻着奏折,眼也不抬,“没再说别的?” “她说,让奴才切莫告知皇上。”赵福德老实道,“而后,公主就回去了。” 皇帝看他一眼,不置可否。 少顷,他似想起什么,道:“张定安好像好些日子没消息,还活着么?” 赵福德笑道:“皇上净会玩笑。张大人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他似乎得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要亲自禀告皇上。” 皇帝冷哼一声:“他能有什么了不得的消息,莫不是胡诌一个搪塞朕。” 赵福德道:“张大人恐怕不敢。听传口信的人说,张大人似乎带回来了公主遗失的印信?” 听得这话,皇帝来了兴趣。 “哦?”他说,“真找回来了?” “据说是。” 皇帝思忖片刻,道:“此事,不可让凌霄知道。” 赵福德道:“遵命。” 慧园里,月夕也在盼着凌霄的信。 说来,她心底有些莫名的忐忑。 上回的信里,凌霄对沈劭只字未提,不知这回是否会说。 但不管凌霄说与不说,她已经决定先下手为强。她放弃出宫留下,就是为了解决沈劭这祸害。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如今是一副崭新的模样,好似过着新的人生,可她终究是晏月夕。 每至午夜梦回,当日被迫嫁给徐黑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仍在心中隐隐作痛。 沈劭是她的心头刺,不把他拔掉,寝食难安。 她将一支珠钗从妆奁中取出,在头上比划,问:“客人都来了么?” “还没到时辰。”春儿说着,有些狐疑,“公主,你以前从不喜欢宴请客人。” “那是从前。”月夕微笑,“我现在喜欢了。” * 月夕请的客人,都是宫中的命妇。 这些人,月夕从不曾见过,但凌霄却是认得的。 从前先皇后在世的时候,宫中时常有宫宴,这些命妇都是座上宾。 其中,就有李阁老的儿媳张氏。 帖子里,月夕邀这些命妇带上家中闺秀,到慧园里观鱼赏花,故而若无意外,她的女儿李妍也会来。 不过今日头一个到的,却是季窈。 她今日往来颇为勤快,恨不得粘一只眼睛在月夕身上。 尤其听闻月夕前一日去面圣,更是明着暗着打探圣意。 “我去见皇上,不过议论采选的章程,都是些繁杂的对话,说了你也不爱听。”月夕剪下一朵蔷薇,道,“若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皇上还说起了你。” “我?”季窈目光微亮,“皇上说我什么了?” “说你昨日去他那儿下棋来着。” 季窈双颊微红,问:“是皇上特别说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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