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武器之精良,准备之充足,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她已经站在足够远的地方,料想这些毛贼的箭矢伤不着她。不料,这些毛贼里显然夹带了朝廷的人马。有两支利刃破风而来,她躲过了第一支,却没躲过第二支,那箭头擦肩而过,伤口深可见骨。 这李阁老,为了一个沈劭,可是豁出去了。 而自己这些日子跟徐黑水隆兴行之流打得顺手,终究是大意轻敌了。 她接过手下递来的布条和药粉,简单包扎。 肩上的痛阵阵冲着脑门而来,她深吸一口气,问起正事:“方才我让人通知沈公子和邓五爷撤退,他们动身了么?” “已经动身了,”有人回道,“沈军师亲自带五爷去的,还有些不会拳脚功夫的杂役和仆妇也一道走了。算脚程,应该已经悉数下了暗道。” “那就好。我等尽力保住堂口,但无需死守。若有人攻进来,不必犹豫,径直带人撤离,放下断龙石,去山下与沈公子和五爷会和。” “堂主放心,我等自有分寸。”那人又道,“只是郎中已经随五爷下山了,堂主伤势耽误不得,还是尽早撤离为妙。” 这事,凌霄也想过。可她知道,自己若走了,群龙无首,难免要害了弟兄的性命。 “不必。”月夕摇头,“我还能再撑一阵子。” 众人待要劝说,只见有人忽而道:“军师来了!” 什么? 凌霄抬眼看去,只见人群中让出一条道,沈劭出现在她跟前。 她愣住:“你怎么没走?” 沈劭却不言语,低头凌霄的肩膀,只见重重包裹的布条上溢出黑色的血来。 他面色沉下。随即转头对手下令道:“去将我那绿瓶子的疮药取来。” 凌霄从他语气里察觉出不妙,问道:“怎么了?” “那箭上兴许有毒。”话才出口,沈劭已经上前将她肩上的布条拆下。 只见那伤口的血色泛黑,众人倒抽了一口气,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如何是好。 只凌霄一人红了脸。她瞥了一眼跟前的沈劭,觉得自己的心没来由地乱撞。 一定是因为中毒,她暗道。 “真的是毒么?”她清了清嗓音,保持着脸上的镇定,道,“我一点也不觉得疼。” “便是不疼才有鬼。”沈劭从手下的手里接过药粉,均匀地撒在伤口上,继续道,“越是凶险的毒,越是不显山露水,反而会让人麻痹。等到发现了异状,那便是已经深入骨髓,救不回来了。” “那如今算是救回来了?”有人问道。 沈劭看了凌霄一眼,只淡淡地说:“大致无碍。不过,这只是应急之法,还是尽早去找郎中医治为妙。” 旁人听了无碍,都松了一口气。 可凌霄却读出了他的眼神,这毒兴许没那么简单。 沈劭随即叫来管事的武师,让众人用木料将大门堵上。 众人忙碌开来,凌霄才寻了空档问:“我不成了,是么?” 她眼中破天荒地带着些惊慌。 沈劭想她必定有些害怕,没有直接回答,只道:“就是我方才说的,找郎中。我会尽快带你下山。只是山庄如今不宜再守,这回你得听我的。” 凌霄纵然心有不甘,可她知道不得不为。 她轻轻颔首:“我等着大伙儿一道走。” 沈劭知道她的固执,于是不再费时,即刻起身替她去吩咐诸事。 他疾步巡视一圈,待把该做的都做了,便令众人火速撤离。 正在这时,正堂里发出一声惊呼。 “堂主!” 沈劭心头一凉,赶紧跑回跑,只见凌霄脸色苍白,倒在椅子上。 迷迷糊糊之中,凌霄听到一道道门在身后关上,沉重而厚实。身边说话声嘈杂,脚步声纷乱。 她趴在沈劭的肩上,恢复了一丝清明。 用力睁开眼睛,她发现沈劭正背着她往后院去,带着她逃离。 凌霄忽而有一丝丝庆幸,庆幸他又回来了。 她艰难地张张口,低低道:“阿劭……你怎么没跟五叔一道走。” 沈劭的步子似顿了顿。 “这里不是只有你的人,也有我的手下。他们本就是因我才被无辜被牵连进来,我又怎能先一步弃他们而去?”他低声说。 他的声音似在耳畔,凌霄觉得,他真的离开太久了,不知何时才能回到自己身旁。 “可你没有武功……”凌霄道,“你的武功究竟是在怎么没了的?” 沈劭的心头好像被什么触了一下。 继那声“阿劭”之后,那种怪异的感觉再度卷土而来。 他沉默片刻,道:“你不必担心。我武功不是没了,只是不能轻易使出来。当年我逃命时受了内伤,使起来十分费劲。可若到性命堪忧的时候,我会保护自己。” 又是那时……凌霄忽而睁开眼睛,手指渐渐抓紧他肩头的衣料,道:“阿劭,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沈劭一怔,问:“你要谁付出代价?” 他等了等,只觉得肩头的手劲渐渐松开,便听那个声音气若游丝地说:“阿劭,你要答应我,好好活着,等我……” 她说罢,头一垂,昏死了过去。 沈劭心头一沉,加快了步伐,小跑着入了后院的厢房。 * 南山脚下,另一队人马正火速靠近。 “启禀大人,”一名军士从前方疾驰而来,拱手道,“方才又抓住了两个贼人,说那些水匪已经攻到了山庄外,正打算四处放火,将里头的人逼出来。” 张定安心头一凛,暗道自己倒霉透顶,为何总能掺和上窦凌霄的破事。 天杀的窦凌霄,去哪里都叫人记恨,这回又是招惹了谁? 他转头看向对身旁的羽林军指挥使田放,道:“皇上原本是要你来把人抓回去的,看起来,你得去救人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晕厥(上) 正逢太后寿辰,京师之中搭起了许多彩楼,街市如同过节,热闹非凡。 一辆马车跟着人潮,徐徐穿过街市。 这热闹的情景,月夕许久没有见到了,纵然不是扬州,也颇觉亲切。 她翘首张望,幻想着回去扬州的日子。 突然,她不知为何,忽觉心头一震,眼前有几分眩晕。 旁边张氏派来的仆妇发现异状,忙问:“公主,怎么了?” 那眩晕一晃而过,月夕定了定心神,道:“没什么,兴许天气暑热,有些气闷。” 她说罢,深吸了一口气,问:“我们到哪里了?” 仆妇是得了张氏嘱咐的,务必要好生照料这位公主,让她好去好回。仆妇脑子里绷着一根弦,赶紧给她打起扇子,道:“已经出宫了,就朝着西市口去了。” 月夕继续朝外面张望,只见相反的方向,不少华丽的马车正在仆婢的簇拥之下,往宫门涌去。与它们相较,她的马车逆向而行,看上去平平无奇。 她回头,朝那越来越远的宫殿看去。 巍峨的宫室屋顶,如同伫立在云端,越来越远。 她忽然又想起了那最高处的人…… 心中深吸一口气,抛却一切杂念。 罢了,走吧。 * 今日是太后的寿宴,文武百官、王亲贵胄无不携家眷,入宫给太后贺寿。 内务府在御花园摆了戏台子,咿咿呀呀地从早唱到晚,偶尔引来小儿学舌,把众人逗得哈哈大笑。 一出戏罢,便有宾客上前说吉祥话,陪着太后闲聊几句,其乐融融。 皇帝向来话少。这个时候,只干坐着,陪着太后高兴。 “咦?怎的不见凌霄?前阵子听闻病了,如今可大好了?”问话的是梁王妃,她在宾客中辈分最大。凡是她发话,必定引得旁人侧目。 太后淡淡一笑,道:“亏你还惦记着凌霄。她那病时好时坏的,没个准。正巧今日不舒坦,早晨和我告了假,我让她歇息去了。” 话是这么说,可凌霄和太后是什么关系,众人心里都是有数的。 “原来如此。”梁王妃感叹道,“凌霄打小身子骨硬朗,也不知遭了什么病,竟病了这么久?宫里头的大夫也束手无策么?” “太后一早还着人去探望。那边说,也不是什么大病,头疼,养一养也就是了。”周嬷嬷忙在一旁答道。 众人听得这话,纷纷点头,又七嘴八舌说起别的事。 皇帝在一旁喝着茶,百无聊赖,心里颇是没好气。 晏月夕一通告假,自己爽快了,倒是把麻烦丢给了别人。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位宾客问起凌霄,多是对她前阵子得的癔症十分好奇,仿佛都想看她当场发作一回似的。 皇帝想到前两个月的事,便觉得那晏月夕简直胆大包天,撒癔症这种事情,有几个女子装的出来?怕是凌霄本尊也干不出来。 不过,反正丢的不是她的脸。 皇帝越想越觉得气不顺,忽而有了主意。 他对赵福德低语了几句。 赵德福抬眼,露出诧异之色。 他为难道:“可太后寿宴这边……” “但去无妨。”皇帝淡淡道。 赵德福应下。 看着他的背影,皇帝继续喝一口茶,觉得终于不那么无聊了。 她在做什么呢? 是在跟宫人们闲扯,还是看她那些小鱼?反正他不信她真的是躺在榻上养病。 赵德福此去,定可在慧园抓个现行,回头看他怎么数落她。 有时,皇帝觉得自己干的这些事,可称为幼稚,全然不似一个君王。 但他发现,幼稚有幼稚乐趣。他就喜欢给晏月夕出难题,看她一副气急败坏却又不敢发作的样子。 与人斗,其乐无穷。 可赵福德这一趟去了许久,倒让皇帝有几分不耐烦。 赵福德必定明白他的心思,怎么还磨磨蹭蹭的,莫不是被那晏月夕留在慧园喝茶了? 他又唤了刘荃再去,令他一盏茶之内务必来报。 一盏茶才将将够跑个来回。刘荃也不知出了什么急事,但没时间想了,于是脚底抹油,赶紧出去。 太后看人急匆匆的,侧了头,低声问:“出了什么事?” 皇帝道:“没事,让他回去拿个东西。” 太后“哦”了一声,道:“你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方才梁王妃问你看重了谁为中宫,你好歹答上一两句。” “母后不是替朕答了么?” “如此说来,我说的是准信了?”太后笑问,“是阿窈无疑?” 皇帝只低头饮茶,没有说话。 太后追着问:“前阵子你舅舅和外祖父进宫,和你说了这么多,你又当耳边风了?” “母后今日生辰,先把这件事情放下,高高兴兴地过不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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