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忠勇侯府的。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会这样? 她的月盈,娇养着长大,从没让她进玉台书院,也不曾同她提及半句朝堂之事。 月盈本该在她的呵护下,成为这世间最无忧无虑的女儿。 可这三年月盈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她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戚玦不敢细想。 她只恨自己,若是早一点知道月盈的还活着的消息,她论如何也会回到盛京。 哪怕只是早几日到盛京,几日也好,她就算豁出命也不会让月盈被嫁出去冲喜! 戚玦提笔,飞速写下耿月盈的名字,想了想,又补上几个。 她起身唤道:“绿尘!” 绿尘闻声而来。 戚玦把纸条交给她:“今晚去找玄狐,让他查清楚这几人近三年的所有事,明日告诉我。” …… 次日。 清心居茶楼,戚玦让绿尘在外看守。 她没想到来见她的人居然是玄狐主。 他倒也不见外,进了戚玦的茶室便毫不客气坐了下来,给自己斟茶一壶。 “戚老板又来光顾在下的生意了,多谢多谢。” 戚玦没心情和他闲话家常,开门见山道:“查得如何了?” 他点头:“老板想先听谁的?” “先说耿月盈。”戚玦道。 昨天那些人的话让她心里不安,但她一个字也不会信。 她想听听她不在的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到这位耿月盈,在盛京权贵里,倒是个有意思的人物。” 戚玦道:“何以见得?” 玄狐打了个哈欠,道:“她是殿中监耿祈安的嫡女,淑妃耿丹曦同父异母的幼妹,先阴宣侯的外孙女……” “这些我都知道,你只说她这三年都发生了什么便罢。”戚玦打断道。 玄狐却摇摇头:“话不能这么说,我要说她的人脉关系,恰恰和她这几年的经历息息相关。” 说着,他拿出本册子,递给戚玦:“喏,自己看。” 戚玦皱着眉,打开那册子,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几十个男子名字,后面还跟着官职、品级、身份、年纪等信息。 “这是……” “和耿月盈有关系的人。”玄狐道。 见戚玦抬头看他的眼神,满目错愕与不解。 玄狐道:“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戚玦眸中一颤,却仍是不敢相信:“说清楚!” 玄狐叹了口气:“自从阴宣侯府败落,耿月盈没了倚仗后,为保全性命,便一直周旋于世家高门子弟之间,至于这周旋的法子,一个貌美的小姑娘,左不过是委身于人,换得庇护。” 戚玦的心口似被狠狠剜了一刀,她的手肘撑着桌面,身子却是因为疼痛,不由自主地弓着。 “你不要紧吧?” 她额上的青筋跳动着,声音也变得有些嘶哑:“......接着说。” 玄狐顿了顿:“崇阳二十年,也就是承佑元年,楚家败走,被冯家围剿,几乎全军覆没,她被俘后,是如今的这位耿淑妃下令,把她丢给军伍随意处置……这处置之法,也不必我说了吧。” 戚玦的手指狠狠攥着,似要将耿丹曦撕了一般。 玄狐的面色忽然凝重:“但你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吗?” “说!” “她杀了那几个侮辱她的士兵——活生生咬断了他们的喉管。” 戚玦错愕着,嘴张了张,无言。 “不仅如此,后来耿淑妃的生母田氏,见状想让人勒死她,却被耿月盈反手杀了。” 戚玦哑着声:“......她凭一己之力杀了这许多人?” 她从前虽也教过月盈一些招式,但她年纪小,也只是零零碎碎学了几招,寻常防身尚可,以一敌众却是远远不够。 “这倒不是。”玄狐道:“有人帮忙。” “谁?” “耿澶。” “耿澶?”戚玦的眼神变得无比震惊。 玄狐点头:“想不到吧,耿澶居然帮耿月盈杀了自己的生母,而且彼时他才堪堪十二岁,真是个怪胎,不过耿淑妃并不知此事,否则,只怕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耿月盈活到如今。” 戚玦有些发愣,忽然,她瞥见名单上的一个名字,她指着:“这上面为什么还有裴臻!” “我们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 玄狐清了清嗓子,道:“这正是我要说的,她杀了田氏,耿淑妃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但耿月盈单靠讨好那些世家公子还是远远不够的,只有皇帝情妇的这个身份,才能最好保护她。” 戚玦怒到了极点,连呼吸也颤抖起来:“......裴臻他很缺嫔妃吗!干脆阉了算了!” 玄狐倒吸一口凉气:“姑奶奶,你小点声!你不想活不要紧,可我还没想死啊!” 玄狐给戚玦倒了杯茶:“总之,后来陶家找人算了八字,需要一位新妇冲喜,耿祈安想要结交陶家,便做个顺水人情,把耿月盈嫁过去了,新婚当晚,她便把陶二公子捂死了,也幸亏是皇上的这层关系在,陶家人有所畏惧,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硬生生忍下这窝囊气,他们这才没敢对她如何。” 她拿着水杯的手止不住颤抖,送到嘴边,强吞下几口,妄图按捺下脸上的崩溃与恨意,但一双眼睛却无法控制地,似沁着血一般通红。 “还有吗?”戚玦问。 “说完了。”玄狐道:“接下来便是你问的姚太傅夫妇,他们也不大好,要现在听吗?” “说吧。” 玄狐默了默,道:“今上登基后,追封姚舒然为贞宜皇后,姚太傅加封承恩公,只是,于老来得女的姚家夫妇而言,终是不能纾解,两年前,姚太傅被发现在睡梦中辞世了,太医奉旨验看,发现姚太傅已心衰力竭。同日,姚夫人悬梁自尽,追随姚太傅而去了。” 见戚玦只默不作声发着愣,玄狐续道:“皇帝闻讯,赐姚家夫妇配享太庙,葬入皇陵,以伴贞宜皇后。” 戚玦没有说话,只看着檐下盘桓的飞燕。 初归故里的时候,戚玦觉得恰似寻常。 似乎当年那场动荡,没有改变这座城一分一毫。 但对有些人来说,却是地覆天翻。 她啊,就是这归巢燕,只不过,眼前这被焚烧后年复一年生生不息的春草,看似繁华不变,却再非旧时景。 盛京的街道上,车水马龙。 戚玦魂不守舍地走着。 绿尘小心翼翼问:“姑娘,你怎么了?” “没怎么。” 戚玦的语气平静无波,但袖子下的手却死死攥着。 其他人可以往后稍稍,但耿丹曦和耿祈安,必须死!
第78章 阿冬 忠勇侯府。 戚玦翻看着戚府的账簿,如今虽是由戚玉瑄打理,但她身为一家之主,自是有权过问。 眉郡是戚家人的故里,从梁国开国起,便一直守在南境,怎么说也是百年大族,显赫一方,不说财力雄厚,但到底还是有不少产业在的,加之戚玉珩封侯,食邑赏赐丰厚,仔细清算后,她发现戚家比她想象的要宽裕许多。 只是眉郡那边的田庄虽也有人打理,但山高路远的,收成也终归不好取用,也是时候在盛京置办些产业,以备不时之需了。 小塘推门进来,道:“姑娘,我打听了,那永昌伯陶家,还真有要出售的产业。” “喜事丧事连办,所耗钱财颇多,自然免不了要卖些产业来填亏空。”戚玦道。 …… 于是次日,戚玦便专程去瞧了那处田庄。 打理家事的盛京姑娘数不胜数,戚玦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前来,自然也不足为奇。 那管事婆子讨好地给戚玦看着庄子的收成,戚玦却翻到了庄上仆从名册的那一页。 “这庄上的人也跟着庄子一并卖吗?”戚玦问。 婆子陪着笑:“这是自然,不若换了批人,打理起来也只怕生疏,所以都是连庄带人一并买卖的。” 戚玦点头,道:“那便麻烦妈妈,把人都叫来看看,若是没什么问题,今日我便能付定金。” 那婆子答应着,不一会儿功夫,便把人都喊了过来,粗略数了数,也就三十几号人,庄子倒是不大。 戚玦一眼就注意到了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戚玦指了他,道:“让我瞧瞧。” 婆子搡了她一把:“阿冬,快去!” 他便唯唯诺诺低着头,走到戚玦面前。 戚玦打量着阿冬,道:“把头抬起来。” 这孩子生得倒是清秀,只是格外瘦小。 这时候,戚玦注意到他手上有一串木制的佛珠,看着又脏又破,想来也有些年头了。 见戚玦一直看他,管事婆子道:“这庄子还不在陶家名下的时候,阿冬就已经在这了,他是打小就被卖进来的,别看他年纪小,干活却是勤快,如今才十五岁,还能用好些年呢!” 戚玦倏然一笑:“这庄子,我要了。” 那婆子便要取纸墨来和戚玦签字据。 小塘却小声道:“姑娘,我瞧着这田庄地薄,收成也不大好,实在是不大划算。” 戚玦却笑着:“买卖产业,自然是把收成差的先卖了,好的哪轮得上我们?放心吧,自有大用处。” 趁无人注意到,戚玦喊来了那个叫阿冬的孩子。 他似乎格外胆小,总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戚玦看着他的佛珠,问:“阿冬,能把这东西给我看看吗?” 他愣愣地,也不敢直视戚玦:“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恐污了贵人的手。” “我便看看,不拿走。” 戚玦这么说了,那阿冬才肯给戚玦看看。 只见那佛珠灰暗,磨损严重,但戚玦却看出了,这是未经打磨的奇楠木。 奇楠木是沉香木中的极品,便是一串一般大小的金珠子也未必比得上这串佛珠值钱。 只是不识货的人眼里,也不过是一串木珠子,怕是拿来添柴都不配。 “这佛珠对你很重要吗?”戚玦问他。 阿冬点头:“是一出生就戴在身上的,兴许和我的生身父母有关。” 戚玦却忽然道:“我不要你的珠串,但我想买下一颗,可以吗?” 阿冬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戚玦。 “可这不过是个木珠串,本就不值钱,一颗就更不知该如何卖了……贵人若是要,我送给贵人一颗便是。” 说着他便解开绳子,真取下了一颗给她。 戚玦自不会白要,便也给了他十两银子作为交换。 …… 锦绣宫。 耿丹曦正倚在贵妃榻上。 太医小心翼翼道:“娘娘与陛下正值盛年,皇嗣不过是早晚之事,娘娘不必着急。” 待宫女送走了太医,耿丹曦才怒不可遏地将面前的杯盏掀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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