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臻冷笑:“你是何意?” 戚玦忽然笑了:“臣女早知有今日,所以,早就安排好了后路——只要臣女死在陛下手里,明月符所在之处就一定会暴露。” 裴臻周身的气息骤冷,他缓步走下台阶,走到戚玦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忽然,他的手卡住了戚玦的脖子。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戚玦的脸涨红了,但盯着裴臻的眼神却不见丝毫畏惧。 “收起你的把戏,戚玦,不把东西交出来,朕会让你比死了还痛苦千百万倍!” 戚玦的喉咙断断续续地挤出声音:“……我不过一条贱命而已,若能和陛下同归于尽……倒对得起我爹在天之灵,临死了还能拉个皇帝垫背!” 裴臻突然松手,戚玦猝不及防跌坐在地。 “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戚玦调整呼吸,兀自整了整领子:“陛下敢,但却不会。” 她站起身来,笃定地看着裴臻:“陛下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若是臣女死了,陛下不仅再难寻得明月符踪迹,而且,明月符的线索也会被送到陛下忌惮的人手里,比如——” 在裴臻利刃般审视的目光中,戚玦轻声道:“比如越王,再比如,靖王。” 裴臻眸色一暗:“越王谋反,但靖王效忠朝廷多年,污蔑皇室宗亲,可是死罪。” 戚玦目不转睛看着他:“是不是污蔑,陛下心里比我清楚,现在只看陛下愿不愿意拿自己的江山和性命,和我这个草芥妇人赌了。” 戚玦的嘴角扬起:“臣女横竖死路一条,陛下若是敢赌,于臣女而言,无本万利。” 不是是不是气极了,裴臻竟笑出声来,他走上台阶,便在阶上坐了下来。 审视的目光游移在戚玦身上。 “好,戚玦,你很好。”裴臻近乎咬牙切齿着。 “谢陛下夸奖。”戚玦道:“陛下放心,只要臣女活着,明月符就绝不会落入任何人手中,毕竟明月符现世之日,就是我戚家人送命之时,臣女知晓轻重。” 裴臻就这么坐在台阶上,默默良久。 “走吧。”裴臻的声音再一次打破寂静:“宴会要开始了,平南县主,请回吧。” “臣女告退。” 戚玦拜了拜,退出长乐宫。 从长乐宫走出来的时候,戚玦的手都在抖,背后早已经被汗濡湿,甚至不敢去摸胸口那枚玉玦。 如果裴臻知道她把明月符就这么戴在身上,定然要把她抓回去活剐了。 戚玦挺直了背脊,尽可能神色如常地回到青鸾殿。 只是顺着长廊刚走几步,便忽听一声:“阿玦!” 戚玦先是一惊,但看清来者是裴熠后,悬着的心倏然放松下来。 她双腿发软,抓住了裴熠的手臂:“让我扶一会儿……” “怎么了?进去这么许久。”裴熠问道。 戚玦的手搭在裴熠的手臂上,二人在宫道上并肩走着。 她沉默着,关于明月符的事,她实在没胆量告诉任何人。 “皇上莫不是……也为了大周皇陵?” “嗯。”戚玦没有否认。 她道:“他已经知道明月符的存在了。我都不知道他是何时知晓契书内容的,又是何时笃定了明月符和戚家有关……你说,是因为玄狐吗?” 那天晚上除了何恭平,山上便只有一个玄狐。 裴熠一愣:“阿玦以为玄狐在替皇上办事?可玄狐还没来得及看到契书,就已经被焚烧殆尽。” 戚玦皱眉:“难不成还能是何恭平?何恭平是皇上的人?那岂不是说明在皇上还是慎王时,就已经和齐威帝勾搭成奸了?不可能啊……” 那时候先帝尚未赐婚,裴臻是毫无疑问的皇位继承人,根本没必要做这种通敌叛国的事情。 片刻沉思后,裴熠忽道:“阿玦,我一直有个猜测,只是不大确定,不曾和你说。” 戚玦看他:“猜测?” “嗯。” 裴熠小声道:“姜浩卸任关津军统领,由冯家接管,可冯家还没来得及赴任,姜兴就回京了,这本就不合理,而后援军久久未到,一则因为大雪封山,二则,是战报被人刻意延迟了,我怀疑……” “你怀疑陛下为了彻底掌控南境,而故意在两位将领交接期间,留下那么长一段时间空隙,目的是为了利用这场仗杀了我爹?”戚玦补充道。 裴熠迟疑着:“会不会是皇上以为戚家手中也有明月符的线索,担心自己不好掌控戚姨父,担心他会将线索透露给旁人,所以要灭口,顺便试图从阿玦你身上逼问出线索?只是这听起来太过荒诞,这场恶战险些害死南境那么多黎庶。” 戚玦有些意外,裴熠虽不知戚氏就是梅氏,但猜的倒是大差不差。 “的确,君若杀臣,根本无需如此迂回。”忽而,戚玦灵光一闪:“但若是有两拨人呢?” “阿玦的意思是?” “最开始,皇上或许确实是故意在姜家和冯家交接的过程中留下这么长的时间,以顺理成章害死我爹,并且计划在我爹死后不久,援军就会及时赶到,不会对梁国带来太大损失,但是……” 戚玦顿了顿:“后来又有另一只手从中作梗,延迟战报,并将我爹的死讯告知南齐,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之前勾结南齐之人。” 裴熠表情凝重:“你是说,姜家?” “对。” 戚玦却十分笃定地看着裴熠,道:“不仅如此,我爹是裴臻下令杀的,他承认了。” 裴熠愕住:“……你们说什么了?他能承认此事?” “他不过是觉得我知道了也无可奈何,不仅不屑于瞒我,还觉得能借此威慑我,好让我交出明月符的线索罢了。”戚玦道。 裴熠从惊愕间缓过神,稍整思绪,道:“援军被困这件事确实超过了皇上的预期,否则他也不会这般着急地在朝中找人前去增援。” 看着戚玦,他补充道:“当时得知冯家的兵马被大雪所困,他才开始在朝中寻人去传军令,我就是那时候自请去的。” 二人满怀心事,各自缄默,脚步也有些沉重。 却在这时,忽听见一声细碎的异响。 戚玦屏息,隐约可以听见亭角的草丛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细不可查。 二人对视一眼,悄声过去。 戚玦走在前头,一眼就看见是一男一女两道身影交叠在一起。 还没等裴熠看清,戚玦第一反应就是反手捂住他的双眼。 那边的人察觉了他们的动静,便也分开了。 “什么人?” 说话的是个女子。 只这一声,戚玦便认出了这声音,她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月盈……” “真晦气!”那男的低低骂了声。 戚玦顾不上捂裴熠的眼,她冲上前去,一把揪住那一脸猥琐的男人,若非进宫不能携带利器,若是她的匕首在身,她可能真的会杀了这人。 那男人一急,便要对戚玦动手,却被裴熠反扭着手臂,一下子按在地上。 那男的脸贴着地,惊慌失措:“你们是陶家的人?!” 裴熠死死钳制住他:“欺负一个姑娘,谁家的人不能教训你?” 那人呸了声:“不是陶家的人捉什么奸?你情我愿的事谁欺负人了!当自己英雄救美呢!?” 裴熠一噎。 却见耿月盈不疾不徐地整理着衣裳,慵懒地笑道:“劳烦二位高抬贵手,不然这动静引来了内卫御林军,怕是就不好看了。” 裴熠与那人僵持着,却听戚玦道:“放他走吧。” 裴熠这才不情愿地松了手。 那人站起身,拍着身上的尘土:“你们哪家的?知不知道我是谁!敢坏爷的好事,不要命了!” 裴熠冷声:“本世子倒也想知道,曲侍郎家的公子是否能担得起秽乱宫闱的罪名?” 不知不觉,裴熠稚气渐褪,开始有种宛若与生俱来的威慑力。 “……曲连云?”戚玦回忆着,玄狐提供的名单上的名字。 兵部侍郎家那位有名的纨绔衙内。 “你是……靖王世子!?” 曲连云吃瘪,边整理着衣裳边行礼:“还请世子高抬贵手!在下不过一时犯浑!求世子莫要将此时外传!” 裴熠不语,只看着戚玦表情里微妙的异样。 曲连云见裴熠半天不说话,脚底抹油,慌忙遁走。 戚玦却盯着耿月盈。 今夜月色胧明,可以依稀瞧见耿月盈的脸,她穿了一身红衣,相比于那日一身缟素面色苍白,今夜的耿月盈梳着妇人髻,打扮明丽。 分明是张十分乖巧甜糯的脸,一颦一笑却有种若有若无的妩媚,这妩媚与相貌无关,更像是骨子里透出来的。 戚玦的脑子乱得很。 她没想到三年了,再次近在咫尺地看着月盈是在此情此景下。 只见耿月盈好整以暇,缓缓拜道:“见过世子。” 裴熠忍着尴尬,回了一礼。 她又细细打量着戚玦,看着戚玦古怪的神情,她道:“还有,平南县主。” 戚玦一愣。 “……姑娘,认识我?” 耿月盈的声音轻柔:“县主穿着礼服,又是初来盛京的,想来便只有忠勇侯府的平南县主了。” 耿月盈的变化很大,可一举一动间依旧进退有仪,下巴微微抬着,脖颈的线条带着熟悉的傲气和韧劲儿。 她朝戚玦走近了几步:“如县主所见,在盛京待些时日,便会知道我是个何等下贱的人,便也不会有今日误会了。” 耿月盈和戚玦对视着,却被戚玦的眼神一惊,她下意识避开视线:“平南县主,你可以和所有人一样,觉得我自轻自贱自甘堕落,但请你别用这样怜悯的眼神看着我,也更别自以为是地多管闲事。” 面对耿月盈的恶语相向,戚玦心中却只有愧疚,她咬牙忍着,眼圈却是忍不住泛红。 裴熠忍不住辩驳:“她出于好意,并无打扰姑娘的意思,姑娘又何必咄咄逼人?” 耿月盈只是轻轻嗤了声:“今日多谢二位的好意,只是我的事,还希望你们不要再插手,以免脏了二位。” 言罢,耿月盈转身,快步离去。 裴熠本还想说什么,却被戚玦拉住了。 只见戚玦低垂着视线发愣,裴熠看着她,只以为她是无缘无故被人弗了善意,心中委屈难受 “阿玦,你别放在心上。”裴熠道。 戚玦却深吸口气,带着鼻音的声音多了几分疲惫:“我没事,咱们先回去吧,你出来这么许久,再不回去就该有人找了。”
第80章 顾如意 与此同时,青鸾殿。 宴会迟迟未开始,戚玫百无聊赖地坐在席座上。 她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戚珞那样的人,自己聒噪也就罢了,还能找到一群才认识的人和她一起聒噪,实在吵闹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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