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传到世家贵族中,稍加改良,规定饮酒次数最多三次,若超过三次作不出诗,便要表演才艺助兴。 崔寄梦听完一阵头痛,她最怕的两件事便是喝酒和作诗。 前者令她懊悔,后者是她过不去的坎,只能暗暗祈祷杯盏别光顾。第一回,杯盏停在赵昭儿面前,赵昭儿即兴作了一句诗,赢来满园喝彩;第二回停在了谢迎鸢面前,谢迎鸢的诗虽不如赵昭儿的好,但也挑不出错。第三回 ,第四回…… 一连十次,都未轮到崔寄梦,她暗自窃喜,出门前看黄历果真有用! 正高兴着,却见跟前水面多了一个杯盏,崔寄梦被迎头浇了一盆凉水。 她权衡利弊过后,端起酒杯就要喝,却被人夺了过去。 “我替表妹喝。” 谢泠屿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接过她手中的酒杯。 上游一直留意她的王飞雁逮住机会,站起身来:“游戏玩得就是赏罚自负,你帮她喝有什么意思!” 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公子哥跟着附和,“就是!不能作弊。” 谢泠屿才不管,端起杯要喝。 王飞雁气得走了过来,到他跟前低声说:“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谢泠屿愣住了,拿着酒杯的手迟疑不定,这句话意味深长,众世家子弟们探究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流转。 就连谢迎鸢也惊住了,愕然瞪着谢泠屿,继而同情望向崔寄梦。 崔寄梦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淡淡笑了笑:“多谢表兄好意,但大家说的对,不会就是不会,不能作弊。” 随即从他手里夺过酒杯,一饮而尽。 谢泠屿想说什么,但被王飞雁瞪了一眼,到下游坐下了。 此后一连三次,杯盏都停在崔寄梦身前,好在她清楚自己酒量,倒也不怕,端起酒杯饮尽。 当初阿辞哥哥为了让她日后不吃亏,给她买了一壶酒来试酒量,偶然发现她喝酒超过五杯,便会性情大变。 过后哥哥笑了她好久。 原本众世家子弟还有所克制,如今见崔寄梦一连喝了三回酒,竟连一句诗都作不出,想起方才王飞雁的话,更觉可笑。 其中有些人知道崔寄梦和谢泠屿有口头婚约,不加掩饰地调笑他们:“谢家二郎真是走大运了。” 谢泠屿低着眸,下颚紧绷,像是颜面扫地,正隐忍不发。 而谢迎鸢虽不知兄长和王飞雁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嘲笑崔寄梦还连带调侃谢家,她冷下脸,回怼:“笑什么笑?我表妹不愿作诗爱喝酒碍着你们了?” 可惜她越帮越忙,话音方落,人群中爆出一阵大笑。 不知是哪家姑娘低声道:“原以为生得这般好,会是个才女,谁知空有其表。” 众世家子弟虽不接话,然而眼里的嘲弄说明了一切。 崔寄梦从未被如此嘲笑过。 她无助地看着陌生的园子,陌生的人,再看向不远处的谢泠屿。 二表兄往日把她护得比眼珠子还亲,可现下他似乎挂不住面子,和她对视时匆匆别开视线,目光投向潺潺溪水。 起初他也曾极力维护过她,表姐更是不惜为了她回怼众人。是她不争气,让他们丢人了,为此她过意不去。 但更多的是难过。 不会作诗便不能抬头么? 兴许他们不是介意她不会作诗,只是因为崔氏如今籍籍无名罢了。 崔寄梦头一次真切地有了背井离乡之感,突然有些后悔来到京陵,可祖母走了,她虽能在管家的帮衬下勉强把持中馈,但架不住外面的人觊觎。 桂林郡也回不去了。 她茫然望着水面。 偏偏上天好像故意为难她,又几轮过去,酒杯再次在她跟前打转。 这次她连喝酒的机会都没了。 崔寄梦定定看着在面前打转的酒杯,祈求能来一阵风,把它吹到下游,但那酒杯好像赖上她了。 她无声叹一口气,像一座木雕般,枯坐着迟迟未动。 众人等得不耐烦,一位姑娘抬高声儿道:“随便作一句都不会么?只要你作一句,这一轮就过去了。” 谢迎鸢在她身侧小声劝说:“表妹,要不你随便编两句吧。” 崔寄梦也想应付一句,但只要她一试图开口念诗,脖颈就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用力掐住,有人撕心裂肺地哭着,质问她:“别念了!你把我害得还不够么!” 她死死抿紧嘴唇,开不了口。 谢迎鸢也失去了耐心。 旁人一看谢迎鸢对崔寄梦冷下脸,而谢泠屿则低下头兀自沉默,便毫无顾忌地侃笑,“半句诗也作不出来,那要不……姑娘,你会唱曲儿么,跳舞也行?” 语气狎昵,像是对乐馆伶人,话方说完,人群一阵哄笑,“此言无礼,哪有让正经人家小姐唱曲的!” 又是一阵笑。 那边上游处,赵昭儿一直密切关注着崔寄梦,出门前母亲嘱咐,让她在表姐实在应付不过来时帮一把。 可明知表姐不通文墨却极力撺掇她斗诗赴宴的,也是母亲。 赵昭儿不解,母亲时常让她猜不透,但她知道谢泠舟就在附近,虽不知他对崔寄梦可有好感,但私心里是想让他亲眼看到表姐出丑的,遂冷眼旁观了许久。 直到阿鸢表姐和二表兄都放弃崔寄梦,她又心疼起来,起身道:“她是我表姐,我可以替她给诸位助兴。” 赵昭儿才貌名扬京陵,众世家子弟思量一番,觉得与其为难崔寄梦,不如占她便宜,“既如此,便让赵姑娘来吧。” 崔寄梦倏地站了起来,声音虽不大,但很坚定:“不必为难我表妹,我会弹奏古琴,我自己来就好。” 闻言,谢迎鸢不敢置信地抬头,旁人更是不信,“姑娘要奏什么曲子?” 崔寄梦淡道:“广陵散。” 众人又是哄堂大笑。 广陵散是前朝名曲,失传百年,十多年前才重现世间,只是此曲极难弹奏,众人所知京陵能奏好广陵散的只有九殿下、谢泠舟,以及长公主的一名琴师。 更何况广陵散乃古琴中罕见的有杀伐之气的曲子,崔寄梦弱不禁风,方才的表现,更像是连古琴都没摸过。 但她既敢说大话,便有人敢接。 有人央长公主府的侍婢去取一把古琴,侍婢很快拿了一把上好的古琴回来,是长公主那位琴师的琴。 众人好整以暇地看着崔寄梦坐到琴台前,手轻抚过琴身,十分小心谨慎,似乎对琴不大熟悉,更是幸灾乐祸。 这姑娘虚荣心作祟,大话说过头了,真不知要如何收场。 琴音迟迟未起,崔寄梦定定盯着琴身,一筹莫展,甚至彷徨地环顾四周,像是期盼什么人来解围。 有人看不下去了,无奈道:“若是不会就别逞强,我们也并非故意刁难,实在不行就算了吧。” 也有奚落者:“南蛮子都是这般爱说大话的、好高骛远么?” 谢迎鸢在一旁看着,想反驳他们却找不出理由,愈发觉得崔表妹实在是傻,竟会为了虚荣心吹牛,实在不理智! 罢了,随她去吧。 一直沉默着的谢泠屿终究看不下去了,疾步走向琴台。 看架势是怕她弹不出来让谢氏跟着丢人,拉起崔寄梦便要离开。 崔寄梦抬头看了他一眼,眉间藏着诸多情绪,看得谢泠屿一怔。 她轻轻扒开他的手。 而后拨动琴弦。 作者有话说: —— 姐妹们,事情是酱紫的,我有个基友,这个女人笔名叫寞妖,她穿书辽。 穿进了自己的预收文《锁芳华》里,只有攒够预收,才能开文,开了文,她才能出来。 故求求喜欢强取豪夺文、霸道疯批男主的好心姐妹,给她点个预收 (狗皇帝!把我朋友放出来!有事冲着我来,来啊~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而怜惜我!) ———不多说了,文案如下——— cp:渴盼自由的通透娇美人VS霸道疯批小皇帝 她本是罪臣之女需发配北地,得皇贵妃出手相救,才得以幸免。皇贵妃弥留之际,将小她三岁的五皇子托孤。 知他无心权势,她便恪尽职守,一心照顾他的饮食起居,竭力避开权势漩涡。 不料,他一朝间改变主意,迅速崛起,荣登帝位。 而昔日的少年,变得身姿颀长、卓尔不群。 她克制住微颤的心,欲将这份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掩藏,默然陪伴在他身旁。 直到他削弱她手中的权势,她才骤然惊醒,他已不需要她,而她也该离去。 马车行至城门,他骑马追了过来,怒声质问道:“姐姐,你要扔下我?” 她被他带回到宫中,切断她与外界的联系; 甚至不顾她的意愿,强加皇贵妃之位于她,让她置身风浪尖口,害她险些丧了命; 最令她惶恐的是,那夜他喝醉了酒,将她压在床榻上:“姐姐,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 她欲挣脱,青年有力的臂膀圈成一个笼,双眸炙热又疯狂,恨不得将她吞噬。 为结束这段不该存在的感情,她不惜以身葬火,也要逃离。
第12章 傲骨 ◎柔弱的身躯里生出傲骨◎ 凉亭内。 长公主和王贵妃及二皇子、谢泠舟,正各有图谋,有说有笑地聊着天。 谢泠舟向来少言,又和母亲生分,静坐窗前,无形中竖起一道疏离的墙,叫人寻不到拉拢的契机。 园中忽然传来嬉笑之声,几人中止了谈话,纷纷看向外面。 长公主唤来外头候着的宫婢,一问才知原是谢氏的表姑娘因不会作诗,一连闷了三杯酒,正被众人奚落。 二皇子本没什么怜美之心,但看到谢泠舟冷冷望着外头,眼底结满冰霜。 这冰垛子素来冷情冷性,想来单纯是不满谢氏颜面受损。 他有意拉拢谢泠舟,欲出去解围卖个顺水人情,却听那姑娘说自己会奏广陵散。 可那怯弱模样实在难叫人信服。 二皇子没忍住,闷闷笑出了声,和谢泠舟扫过来的冷淡目光交汇时,觉得当面奚落谢氏表姑娘等同于奚落谢氏,忙敛容正色,“真是人不可貌相。” 谢泠舟透过卷帘,望向园子里。 似乎在冷眼旁观,其实不然,他坐的位置离园子最近,园中发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楚,亦听了个大概。 早在崔寄梦被王飞雁讥讽成侍婢时,谢泠舟就在想,她会不会哭? 但这位表妹看似娇怯,却坚强得出乎他意料,宁可闷头喝酒也不求饶。 只是三杯酒过后,他还是瞧见了她露出来茫然无措的神情。 像极了被他拎出房门的那只白猫。 谢泠舟手微屈成拳。 一直看戏的长公主忽而幽幽叹道:“那丫头真是好看,和阿屿倒是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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