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泠屿骑马,谢迎鸢和崔寄梦则乘坐马车,车内宽敞奢华,出了府谢迎鸢无人约束,懒散半卧着,说起长公主。 长公主十六岁嫁给谢蕴,十七岁生下谢泠舟,起先也算举案齐眉,可没几年,两个人闹崩,最终和离。 此后长公主过起诗酒为伍的日子,因爱热闹,又好风雅,每年都会办辞春宴,邀各家公子小姐弹琴对诗。 崔寄梦听得入神,马车忽然停下,谢泠屿钻进来,“兄长抢了我的马。” 谢迎鸢:“兄长也来了?为何?” 谢泠屿摊手,他也觉得稀奇,兄长喜欢清静,和殿下母子关系亦是疏远,往日这种宴席,非必要不会露面。 崔寄梦并无心思关心这些,她低下眸,竭力克制着不去回想之前的梦。 那日二表兄说那只白猫眼神与她相似,导致后半夜,她竟梦到白猫变成了自己,爬上表兄床榻,央求着他让她上榻睡。 大表兄一手撑着脑袋支起身子,一手掀开锦被,好整以暇地等她钻进来,那情形仿佛是她自荐枕席。 也确实是她主动,钻入大表兄被窝后,她竟整个人朝他怀里贴了过去,还像只猫儿一样用脸蹭了蹭他颈窝,甚至拱起身子往他结实的胸膛上贴去。 实在是荒唐。 她平时连看到大表兄都怕,他又是那样清风朗月般的人,她怎会在梦里做那样的举动…… 胡思乱想间,长公主府到了。 谢泠屿先跳下马车,在车前候着她,小心翼翼扶着崔寄梦下马车,正好见到谢泠舟翻身下马,“兄长!” 谢泠舟略一颔首,目光越过他,落到他和崔寄梦交握的手上,再落到崔寄梦微红的面颊上。 而崔寄梦看到了大表兄,刚平息的羞意又来了,还伴随着羞耻心。 那梦境过于逼真,她甚至清楚记得大表兄手捏住她后颈时的温润触感。 连柔软身躯依偎过去,绵绵软软压上男子胸膛的感觉,也无比真切。 此刻与他对视时,她下意识伸出手捂住襟口,长睫心虚地遮住眼眸。 谢泠舟眸色顿深。 自幼时起他无数次从祖父口中听到的一句箴言,嗜欲者,逐祸之马矣。 可他竟梦到二弟未婚妻子投怀送抱,钻入自己怀中肆意撒娇,这本就冒犯,他还当着二弟和她的面,想起那些梦。 简直荒唐。 谢泠舟神色骤冷,朝那一双人点了点头,而后径直离去。 谢泠屿望着兄长,直到那道如青竹傲然孑然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才收回目光。 是他想多了? 总觉得兄长周身散着寒气,若有似无。看表妹的眼神也有些隐忍克制。 但那可是兄长,怎么可能? 况且他还得多谢兄长和他的猫,增进自己和表妹的感情,方才表妹一见他进来,便红了脸一直低头端坐,她见到自己会害羞,说明对他也有好感。 谢泠屿收敛心神,瞧见谢迎鸢一脸大事不妙,他侧首看去,看到了一个水绿衣裙的少女,正坐在马上远远望着这边,一双杏眸染了怒火。 谢泠屿嘴角笑意登时僵住。 崔寄梦见他如此,跟着侧目望去,见一位身穿绿衫,贵气逼人的少女正冷冷望着她,少女生了双天生上挑、一颦一笑都带着睥睨意味的眸子,看着来者不善。 出于礼节,她朝她颔首微笑,但那少女无动于衷,似乎根本不屑与她打交道。 崔寄梦也不失落,她只是习惯了礼节周全,但不期盼他人能回以同等礼遇。 三人都下马车后,谢泠屿心神不宁,声称有事,嘱咐谢迎鸢好生照看崔寄梦,循着绿衣少女所去的方向寻去。 长公主府占地颇广,亭台楼榭鳞次栉比,林木参差,雕廊画栋掩映在层层纱幔里,似人间仙境。 然而崔寄梦无心欣赏,她不识路,只觉分明才走过此处,怎又转回来了? 偏偏谢迎鸢粗心,和相熟的贵女们聊得高兴,哪还记得安静缀在后面的表妹,经过一处幽深的园子里时,崔寄梦好奇多看了两眼,就和众人走散了。 兜兜转转半天,越转越不对劲,她万分忐忑,担心四处乱闯会冒犯长公主殿下给表姐添麻烦,便在原地等着。 等了半天,正焦灼时,从繁花深处走出一位身穿烟罗紫裙衫的女子,崔寄梦鼓起勇气,追了上去。 “这位姐姐。”她福了福身。 女子缓缓转过身,温婉清雅,眸光和煦,含笑看着两眼痴痴的崔寄梦:“小妹妹,叫我有何事?” 崔寄梦看呆了,意识到直勾勾地盯着别人看有些无礼:“我不识路,敢问姐姐,去……”她忘了那园子叫什么了。 “跟我来罢。”女子莞尔一笑,在前头引路,闲谈间听闻崔寄梦是谢家表姑娘,顿时来了兴致:“是与谢泠屿定娃娃亲的那位么?那你今日可得小心了。” 崔寄梦不解:“敢问姐姐何出此言?” “你不知道吧,王家三姑娘对你二表兄情根深种,两人自小青梅竹马,听闻还好过一阵呢。”说完,她兴致盎然地看着崔寄梦,见她脸色都变了,笑意更浓。 崔寄梦不知二表兄和那位王家三姑娘究竟有何渊源,纵然忐忑也无可奈何,只道:“多谢姐姐提醒。” 又忍不住问:“姐姐为何要告诉我?” 见她茫然,女子笑容越发温柔:“因为我是那位姑娘的姐姐啊。” 崔寄梦被唬住了,犹疑地停下了步子,不大确定要不要继续跟她走。 女子笑道:“你放心,我不会为了给妹妹出气就为难你。但那毕竟是我的妹妹,倘若她想出口恶气,我也不会制止。” 崔寄梦一时不知该感谢还是该害怕,“总之多谢姐姐替我指路。” 很快她们走到了有人的地方,女子指着前方侯着的侍婢,“你找她带路吧,我就不跟着过去了,省得我妹妹不高兴。” 女子走后,崔寄梦想起方才在长公主府前看到的绿衣少女,想来那边是王家三姑娘,难怪看她的目光充满敌意。 她忐忑地跟着侍婢到了办辞春宴的园子里,此处园子地势高低错落,有浅浅溪流淌过,溪边有许多石墩子,当是作休憩用的,园子正中还有一块巨石所做的琴台。 再往里还有好几处茅草亭子,用竹帘遮住,外头侯着几个宦官,想来里面坐着的是不便露面的皇亲贵戚。 近年京陵风气宽放,对男女大防不甚苛刻,此宴并未将男女客分开,世家子弟三三两两聚在一块,相当随意。 崔寄梦一步入园中,便觉四周投射过来诸多打量的目光,有好奇,有惊艳,亦有探究。她浑身不自在,每迈一步,这种不自在就多一分,幸而有祖母多年严教导,心里虽怵,一举一动依然端庄大方。 然而她越是照着祖母教的礼节去做,周围世家子弟眼里揶揄意味就更浓厚。 崔寄梦硬着头皮往里走,很快在溪流边上找到了谢迎鸢,她正急切和一群贵女攀谈,似乎在询问什么,大概是发觉她不见了在找人。 她心中一暖,忙快步过去。 走到谢迎鸢身侧,才发觉她们没有在找自己,而在聊别的。“难怪我一直没找到那铺子!原来是红颜阁,不是鸿雁阁!” 她在园子里走丢应当有两刻钟了,表姐竟好像从未发觉。 崔寄梦眼光蓦地黯淡下来。 但转念想,人这么多,顾不上她也情有可原,表姐也不知道她不识路。 谢迎鸢无意间回过头,看到她在,赧然笑笑,又放心地转过头继续说笑。 满园的人,除了表姐崔寄梦都不认识,偶有人攀谈,看她对京陵一无所知,言行又拘束,转头和他人闲聊。 崔寄梦也顾不上失落,这回她再不敢掉以轻心,一刻也不离表姐,谢迎鸢稍微挪动地方,她就紧随其后。 宾客差不多齐了,有人提议曲水流觞,众世家子弟皆欣然答应。 崔寄梦不知曲水流觞为何物,小声地问谢迎鸢:“表姐,曲水流觞是什么?” 谢迎鸢微微张大了嘴,阿娘说表妹自小养在边陲之地,很多事不懂也不奇怪,只是没想到她连这么简单的事都不知道。 正当她组织措辞时,身后有女子揶揄道:“阿鸢表姐,园子里不是不让带自家侍婢进来么?” 这个声音…… 崔寄梦身形一滞。 不就是在城门口,嗤讽她是南蛮子的那位世家贵女? 彼时她在轿内,看不到那姑娘面容,只记得声音如黄鹂动听,语气骄矜。 她回头一顾,更是愕然。
第11章 嘲弄 ◎王家三姑娘◎ 是那位在长公主府前遇到的王三姑娘,此刻她出现在园中,眼圈通红,目光却比方才还要冷傲,傲然睥睨着崔寄梦。 “飞雁表妹来啦?” 谢迎鸢脸上笑着,心里直呼不妙,想到谢泠屿欠下的风流债,心一慌,脑子也笨了,四处张望:“没啊,我的侍婢在外院。” 王飞雁居高临下,长指一指端坐石上的崔寄梦,“她方才一直跟在表姐身后,像个影子,况且连曲水流觞都不知道,难不成还是哪家闺秀?” 周遭公子小姐们都听到了,出于教养没有接话嘲笑,但眼里都带着揶揄。 谢迎鸢暗骂谢泠屿,净给她找麻烦,但因兄长错在前头,她只能起身笑着解释。“飞雁表妹认错了,这是桂林郡崔家的表妹,初来乍到不熟悉,才一直跟着我。” “哦。”王飞雁幽幽道,对崔寄梦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桂林郡?我怎么听说那儿都是些南蛮子,你不知道曲水流觞,倒也不奇怪。” 声音虽不大,但足够周围人听到,人群中再次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 崔寄梦本想反驳,但听说王氏是郢朝权势最大的世族,连谢氏都稍逊一筹,如今风头正盛的王贵妃更是王家的人,她怕给表兄表姐招来麻烦,不敢反驳,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无论边陲还是京陵,皆是陛下臣民。” 这话挑不出错,还搬出了陛下,王飞雁一时语塞,冷笑一声往走开了。 谢迎鸢松了口气,安抚崔寄梦:“这是王家的三姑娘,飞雁妹妹,比你我都小一岁多呢,表妹多担待着点。” 崔寄梦不欲惹是生非,佯装不在意,笑着揭过此事,心里却隐隐不安。 想来这位王家三姑娘便是心悦二表兄的那位,如此说来……方才给她引路的那位姐姐,是当今圣上的宠妃,王贵妃? 在进京的途中,崔寄梦便听人谈及王贵妃,知道那是王氏长女,当今二皇子的生母,风头无两。 可她也听闻二皇子都二十多岁了,方才那位女子看起来至多花信年华,实在不像已为人母的样子。 大概是常年养尊处优,无所忧虑,便也显得年轻。 尔后谢迎鸢细细给崔寄梦说起曲水流觞,这是前几年从文人雅士中兴起的雅趣,从高处引水成渠,众人分坐溪渠边,将杯盏放入水中,杯盏停留面前者须即兴赋诗一句,作不出来就得喝下杯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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