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丑闻涉及谢氏颜面,被压了下来,如今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三殿下顾及谢泠舟是谢家人,便一笔带过。 “因而崔老夫人一直不喜这位儿媳,据崔氏旧仆说,早年间崔夫人一直怀不上孩子,备受婆母苛责,好容易怀上了,却是个不能上阵杀敌的小女郎,后来一直未有孕,婆媳关系愈发恶劣,崔将军战死一年后,崔夫人忽然患了癔症,时好时坏,有一回险些将亲生女儿亲手掐死。” “许是自责,那次后,崔夫人就把自己锁了起来,没几天便自尽了。” 三殿下欣赏着谢泠舟微妙的神情变化,故作感慨:“说来若非江家获罪,子言这会说不定孩子都有了。” 谢泠舟只说“世事无常”,话里有遗憾,却没有怀念与情意。 "的确世事无常,想不到崔、谢、江三家之间竟有这么多恩怨纠缠,啧啧。”三殿下默默梳理着三家人之间错综复杂的恩怨情仇。 崔夫人谢氏夺了江夫人的未婚夫。 而江家延误军情导致崔将军战死。 因江家获罪被牵连而死的江家次女则是谢泠舟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子。 这会看谢泠舟仍魂不守舍、眼里溢满心疼的模样,估摸着这三家人的关系,还能再乱上一层。 三殿下突然感到因心上人杳无音信而生的愁苦,在此刻得到疏解,幸灾乐祸地,用扇柄轻点谢泠舟肩头:“表弟啊,你我也算同病相怜呐!” 谢泠舟看了眼幸灾乐祸的三殿下,“殿下在民间游历过,于家长里短之事颇有造诣,臣远不能及。” 三殿下知道他这是在暗讽自己跟个娘儿们一样碎嘴子,不以为意道:“子言有所不知,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别看这些家长里短之事粗鄙,其中可利用的关节可不少。” 不无得意地勾了勾唇,“怎么,子言也为本宫的深谋远虑深深折服了吧?” 茶楼里,谢泠舟无奈地被三殿下拉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谢府这边,谢泠屿已将崔寄梦护送回皎梨院。 临别时,他想解释茹月的事,可又怕越抹越黑,末了,只道:“今日那小子的话,表妹莫放在心上,明日上朝我看见他必定教训一顿。” 次日散朝后。 一众武将聚在一块说笑,谢泠屿冷着脸要找那厮算账,那武将先行过来勾着他肩背:“小子艳福不浅呐,你那表妹得亏一早和你有娃娃亲,不然我就提亲去了!” 那人向来自诩风流倜傥,又说:“难怪王家小辣椒你看不上,原来是喜欢吃红樱桃,可惜了三姑娘!” 他满口荤话,但谢泠屿未反应过来,以为在夸崔寄梦生得美,得意笑了。 那武将一拍脑袋,又道,“瞧我这记性,还有乐馆那位茹月小娘子没算上呢,啧,你小子造孽啊!” 他提起茹月,谢泠屿恨不得给他一拳,碍于在宫里,只能冷声纠正:“我与茹月姑娘清清白白,见她身不由己才出手相助,再瞎说,我打折你的腿!” 话正说着,谢泠舟同中书省几位官员一道走过来,那几人都过了天命之年,谢泠舟年纪轻轻,在其中分外出挑,沉稳气度也不逊于其余几位年长的。 那武将不由感慨,“你家长兄真是年少有为啊,按理说应当有很多世家想议亲才是,难不成当真是有苦衷?” 兄长被编排,谢泠屿颇不悦道:“你不懂,我兄长那是念佛念的心无尘埃,男婚女嫁都是浮云!” 武将面上认同,实则认为谢泠舟绝非表面那般不染尘埃,连他父亲都忌惮,称其后生可畏,且中书省统领六部,仅凭家世,没点手段怎可能方及冠就担任要职? 而不远处,谢泠舟听着那几人肆意的谈笑,眼神愈发冷肃。 昨日那一幕在脑海中阴魂不散,上次他只是稍微靠近,她就吓成那样,为何被二弟当众冒犯,却习以为常? 且方才二弟听那武将谈及红樱桃时,笑里意犹未尽。 他们,究竟到哪一步了? 谢泠舟往堂弟的方向看去,二弟的确知冷知热,但前有王飞雁,后有所谓乐伶,二婶尚在来回摇摆。 他当真会如祖母所言,能护崔寄梦一生周全?那么另一个问题来了。 若二弟护不了,谁可以? * 这夜,谢泠舟歇在了佛堂。 佛堂书房后侧有扇门,通往一处小小的院子,小院很简朴,只有两间厢房,不回沉水院的时候,谢泠舟都在此歇着。 那少女果然寄梦而来。 她坐在窗前桌案上,肌肤白得泛着冷光,双手在身前拘束交叉着,谢泠舟坐在椅子上,微抬着头凝视她,极尽耐心哄着,“乖,手拿开。” 崔寄梦咬唇不言语,别过脸去。 雪白的面颊泛着红,像雪地里渗入樱桃汁水,一番半哄半骗后,少女一双嫩白的手听话地慢慢垂下,无措地紧紧抓着桌沿。 继而那手被谢泠舟捉住,他抓过桌上一块鱼戏莲叶间的绸布当作绳索,将那对腕子缚住,让它再无法放回原处遮挡。 谢泠舟手把着崔寄梦双肩,把她拉得离自己近一些,女孩杂乱无章的心跳声传来,好似那颗心就在他额前跳动。 崔寄梦倒吸一口气,身后被束缚住的手剧烈挣扎,又被一只大掌包住,拇指安抚地在她发颤的手心轻摩。 末了,谢泠舟薄唇绯红,意犹未尽地把软绵绵的人儿搂在怀里安抚,手抚过粉颊,带着逗弄之意夸她:“你是糖做的雪人么,给你起个小字吧。” 谢泠舟附在她耳畔,用低得暧昧的声音说了一个名字。 觉得不够,又附赠了一句诗。 听完,崔寄梦更加不敢抬眼看他了,谢泠舟则兀自轻叹:“喜欢么?我觉着很合适。” …… 崔寄梦汗涔涔地醒来。 七月份正是燥热的时候,清晨醒来,身上出了很多汗,黏乎乎的。 她定了定神,试图忘却梦里的羞赧,“采月,备水,我出了汗想洗洗。” “好嘞。”采月过来拉开帐子,见崔寄梦睡眼惺忪,脸颊通红,额角鬓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看着怪惹人怜的。 她有些纳闷,最近是有些热,但老夫人心疼外孙女,给皎梨院拨了不少冰,屋里还算凉爽,小姐莫不是体内燥热的缘故? 水很快备好了,崔寄梦起身去净室,采月想跟进去服侍,被她婉拒了,只能侯在外头,是她的错觉吗? 小姐今日没精打采,一大早就低头含l胸,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净室里,崔寄梦泡在温水里,手还紧张地交叉身前,温水从指缝灌进来,水流冲刷着肌肤,温温热热,怪怪的。 心虚地拿开手,低头查看了下,好在只是个梦,了无痕迹,而后她长舒一口气,身子后仰,闭眼无力靠在池壁上。 倏地,某些片段跨过梦境和此刻重叠了,崔寄梦想起那会她也时常闭着眼,身子后仰,像现在这般。 昨夜那梦的开始,她去找大表兄,他听到她说在二表兄那儿耽搁了一会,隐忍着怒气冷着脸惩罚她,虽未责备,但齿间凶狠,无声谴责着她的水性杨花…… 崔寄梦猛一弹坐起来,池中水花四溅,她再也洗不下去,匆匆出浴穿衣。 她愈发无地自容了。 * 清晨,谢泠舟怅然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齿间似嚼过花瓣,隐有幽香。 昨夜那个梦的开端,崔寄梦姗姗来迟,且毫无愧意:“实在对不住,方才在二表兄院里耽搁了会。” 梦里他忍着不悦,唤她:“过来。” 崔寄梦尚未察觉他不悦,乖顺走到跟前,惊呼间,人已坐在桌案上。 刺啦一声后,她低头搂住自己,谢泠舟温言软语,哄她听话地放开手。 随即却翻了脸,肆意惩罚她。 梦里等待她到来的过程中,怒意和久未见面的折磨感强烈至极。 那股怒意不单是因为梦里她提到了二弟,而是因为现实中她好几日没有入梦,却和二弟成双成对。 但是否入他的梦,并非崔寄梦自己的意愿,这怒意来得无理至极。 谢泠舟念着无用的经文,颓然承认,不知何时起,对于那些梦境,他已从最初的抵触,变得慢慢习惯,甚至期待。 不能再拖了,需尽快确认。 否则待深陷泥淖才发觉不该迈步,对谁都是伤害。 他掀开帷幔,唤人备上凉水。 云飞趁机提醒主子:“长公主殿下昨日曾派人来,称来了一些贡品樱桃,请殿下过去品尝。” “知道了,晚些时候就去。” 下朝后,谢泠舟径自去了长公主府,正巧三殿下也在。 见儿子进来,长公主幽幽叹道,“可算是来了,你们小年轻一个比一个忙,连你那小表妹也是光顾着和谢泠屿出去游玩,本宫老了啊。” 三殿下刚从姑母口中得知她和崔寄梦相约游玩的事,笑说:“姑母还能被人称为姐姐,怎就老了?” 长公主挑挑眉,拈起一颗饱满的樱桃,其形如桃,圆润似璎珠。“老了就是老了,像干瘪的樱桃。” 看到儿子跟冰墩子似的坐在一旁,揶揄:“怎不把你的小表妹带来?小姑娘跟樱桃一样,喜人得很。” 谢泠舟兀自拈起一颗樱桃,观赏奇珍异宝般端详,眼底蕴藏笑意。 嘴上淡道:“她不得闲。” 三殿下添油加醋,同长公主戏笑道:“表弟是守礼君子,姑母这样说他会不高兴的。” 长公主附和:“也是,姑母险些忘了,寄梦是阿屿的表妹。” 而谢泠舟一如既往的沉默。 三殿下自讨没趣,看着他手中樱桃道:“樱桃古称莺桃,因甜美多汁,黄莺极喜啄食,故又名含桃。” 三殿下本是随意一说,方说完,谢泠舟却不知想起什么,端凝手中朱果,任其在指腹轻轻滚动。 记起梦里胡乱作的诗,欲催巫山寄梦来,雪顶朱樱任君采。 寄梦,巫山。 从前因不愿越礼克制着不去想的名字在心尖滚过一遭,青年轻轻垂下长睫,嘴角极微妙地勾起须臾。 又想起昨日二弟和那纨绔子弟的对话,指端愈发用力收紧。 果子被捏碎,汁水溅开。 谢泠舟若无其事伸出帕子拭手,帕子上留下鲜红的印记。 长公主蓦地想起儿子幼时吃西瓜把前襟染红的样子,难得散发些母爱来,“啊呀,这怕是洗不掉了。” 走之前谢泠舟同长公主道:“儿此前在宫里尝过一道点心,叫白玉樱桃糕,听闻那御厨如今在母亲府上,想带一份回去给祖母尝尝。” 那御厨是陛下见妹妹好口腹之欲,遣到长公主府里来的,其手艺堪称一绝,难怪谢老夫人念念不忘。 长公主嫁给谢蕴时才及笄,对掌家之事一无所知,常搞砸事情,但谢老夫人一直对长公主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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