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中丞形容与他相差无几,追上来之后也就暂且泄了气力,两人背靠背坐在一起,一边咳嗽,一边破风箱似的喘气。 劳子厚醒过来了,断断续续道:“有,有人害我……” 王中丞神情狰狞,果断脱掉靴子,“咣咣”给了他两下。 劳子厚又晕过去了。 薛中道感受着四面八方投过来的视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 呆愣半晌,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完了……” 王中丞还在挣扎:“大夫,今日之事也是事出有因……” 薛中道:“别骗自己了,你也完了。” 王中丞:“……” 王中丞同他一道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刹那间悲从中来。 想了想,又捡起刚才放下的靴子,咬着牙,恨恨的,果断又给了劳子厚两下! “谁说完了?”乔翎抠着鼻子过来,说:“还没完呢。” 薛中道抬头看了她一眼,疲惫到什么都不想说了。 乔翎拽住了劳子厚的一条腿:“劳中丞疯了,莫名其妙要追杀我呢,薛大夫与王中丞见义勇为,救我于水火之间,有何罪责?” 薛中道愣住了。 王中丞也愣住了。 乔翎晃了晃手里边那条讨厌的腿:“愣着干什么呀,先把这个疯子抬回去啊!” 想了想,又说:“圣上那儿,我去说!” 薛中道回过神来,一骨碌坐起身,抬起了劳子厚的一条腿。 那边王中丞抱住了劳子厚的肩膀。 三人合力又开始把劳子厚往御史台那边抬。 坐落在承天门街左右各衙门的官员们好像忽然间忙了起来,虽然也不知道他们是在忙什么。 但是这会儿或者拿着扫帚,或者抱着公文,亦或者好似若无其事地在跟同僚说话,看起来都是有事在做的样子…… 只是很奇怪,明明有值舍,偏不在里边办公,要到街上来办。 王中丞抱着劳子厚的肩膀,倒退着走在承天门街上,视线一瞟,忽然间心酸起来,哽咽道:“大夫,门下省的两位相公在看我……” 抱着腿的薛中道强忍着,不叫眼泪流下来:“你以为中书省的两位相公没在看我吗?” 乔翎说:“事情是因我而起的,待会儿我去求见圣上,把事情担下来!” 王中丞动容不已:“果真吗越国公夫人?!” 乔翎叹一口气,郁郁道:“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乔太太!” 王中丞遂从容改口:“果真吗乔太太?!” 乔翎说:“嗯!” 王中丞还未说话,薛中道已经由衷赞道:“乔太太,你可真是位顶天立地的大女人!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乔翎抱一条腿,薛中道抱另一条腿,王中丞抱着肩膀,三人一起走过了门下省和中书省。 走过了工部衙门和右武卫衙门。 走过了司农寺和兵部的选院…… 王中丞由衷道:“这条路怎么这么长啊……” 薛中道生生给走的恼火起来:“天杀的,怎么这么多人?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这种场面吗?我明天要上表弹劾他们!” 你们临街的来看一下也就算了,街道最里边的也跑过来围观,就太过分了吧! 这档口旁边过来个人,温温柔柔地把王中丞往边上一推,自己牵起了劳子厚的一条胳膊。 王中丞楞了一下,自己随即松了松手,提起了劳子厚的另一条胳膊。 压力顿减。 三人齐齐扭头去看这位来客。 宗'正少卿脸上带着和蔼又友善的笑容,亲切道:“咱们两家的衙门挨着,俗话说的话,远亲不如近邻嘛!” 薛中道面无表情。 王中丞一言不发。 乔翎看他们不说话,也没作声。 宗'正少卿却是个自来熟,先低头瞧了瞧劳子厚那张险些被拍扁的脸,唏嘘几声后,又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怎么闹成这样了?我真是替你们捏一把汗!”
第115章 乔翎没跟宗正寺的人打过交道,同宗正少卿就更不熟悉了,这会儿见了他,也不好冒昧开口。 倒是宗正少卿对她很感兴趣,虽然话主要是对着薛中道和王中丞说的,但视线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她脸上瞟。 现下事态未明,薛中道不想贸然开口。 现下面对宗正少卿那过分热情殷切的询问,就只是板着脸,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无可奉告。” 宗正少卿碰了个钉子,也不气馁,低头瞧一眼劳子厚,又小声问:“劳中丞这是怎么了?” “我先前在宗正寺那儿,就听见他在屋子里嚷嚷,起初乔少尹过去的时候,好像也在御史台门前同他发生了点什么?” 薛中道仍旧是同样的说辞:“阮少卿见谅,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御史台这边,对外无话可说。” 乔翎叫这句“阮少卿”说的怔了一下。 她知道,这是本朝的国姓。 从前接触过的阮氏夫人是血脉偏远一些的宗室女,这位少卿既在宗正寺当差,又姓阮,难道也是宗室出身? 乔翎视线将将瞟过去,宗正少卿就敏锐地发现了。 没有点观察力和眼力见儿在身上,还吃什么瓜? 他主动打开了话匣子:“乔少尹想的不错,我也是宗室出身,只是血脉上有些远了——说起来,我跟你们太叔京兆既是同窗,也是多年好友了。” 想了想,又说:“论起辈分来,你们京兆府太叔京兆的妻子成安县主,该管我叫一声堂兄的。” 乔翎不由得道:“难怪呢。” 这句难怪,说的是他会在宗正寺做少卿。 宗正少卿笑道:“韩王殿下是当今的叔父,又是宗室长者,宗正的位置当然就得归属于他了,只是这位身体不算太好,出门都少,是以宗正寺内日常的行政,实际上是由我和另一位少卿主持的。” 说完,略略一顿之后,他状若不经意地道:“说起来,我同乔少尹还有过一点渊源……” 啊? 乔翎微露不解:“什么渊源?” 宗正少卿紧盯着她的脸,不错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当初,也就是韩司马还在门下省做相公的时候,专程往宗正寺去,替乔少尹办了一枚印章——那事是由我来经手办的。” 薛中道与王中丞听到此处,心脏不约而同地齐齐快步跳了几下。 哦~ 当初啊~ 谁没看过《当今圣上与韩相公二三事》呢~ 谁不知道那几天腥风血雨的头条新闻之《越国公夫人或为当今与韩少游之女》呢~ 咦?咦咦咦?! 那这回的事情——难怪越国公夫人敢打包票说自己担着呢! 乔翎这时候真没多想,下意识地“哦”了一声,点点头,说:“是很巧呢。” 转而又不由得将思绪外放出去了——韩相公和羊姐姐现下如何? 在永州那边,一切都还顺利吗? 她脸上随之浮现出一点缅怀与追忆之色来。 再回过神来,就见另外三个人看着她的神色出现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乔翎纳了闷儿了:“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薛中道笑容温和,语气柔缓:“越国公夫人,这回的事情有点大啊,那么多衙门的人,都瞧见我们一路在承天门街上狂奔了……” 乔翎先强力纠正一句:“都说了叫我太太!” 紧接着又说:“这是我跟劳中丞之间的事情,我去跟圣上说,一定不牵连到你们身上!” 宗正少卿在旁,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这可不好说啊,今次的事情动静不小,说不定圣上知道了多生气呢!” 乔翎却很肯定:“所以我说我去跟他解释啊,他不会跟我多生气的。” 薛中道心想:“哦~” 王中丞心想:“哦~” 宗正少卿心潮澎湃,心想:“陛下,我都抓到现行了,你还敢狡辩!!!” 看看越国公夫人现在的言辞和举止吧,这不就是妥妥的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我不信别的皇子公主也有能力摆平这事儿! 哎呀~ 真是好香的瓜啊!!! 乔翎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间就开始醺然似的陶醉了,好在这会儿也已经到了宗正寺和御史台所在的横街。 几个人还没拐进去,御史台那边的几个健吏就很有眼力的上前来顶替了上官们的位置,抬起劳子厚,径直往御史台衙门里边去了。 宗正少卿下意识就要往里进,关键时刻,王中丞一抬腿别住他,礼貌地把人给拦下了:“阮少卿,这之后的事儿,就不劳您费心了。” 宗正少卿颇觉惋惜,倒是也没有强行挤进去,瞧一眼尤且昏迷不醒的劳子厚,依依不舍地同他们就此别过。 再度回到了御史台,薛中道与王中丞颇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在院子站了几瞬,摇摇头摒弃掉那些恍惚,果断地往前厅去了。 下边还有的是事情要忙呢! 吏员们送了茶过来,两人随手搁下,却无心喝。 乔翎倒是要了一盏,托在手里低头喝了一口,再抬起头来,就对上了两双饱含希冀与期盼的眼睛。 薛中道半是央求,半是无奈地叫了声:“乔太太,你看,这——” 乔翎见状莞尔,把手里边茶盏搁下:“薛大夫,事情是我跟劳中丞一起惹出来的,那就得叫我们俩一起收拾,您劝劝他,叫他自行上疏,请求致仕吧。” 薛中道目露思索之色,沉吟几瞬之后,微微颔首:“好。” 只是他紧接着就说:“现下最关键的,还是寻到真正的官印……” “这一节我去说,”乔翎接下了这一茬:“我的官印丢了,虽不知道到底是丢在哪儿了,却也与御史台无关,这边报失,再去补一个也就是了。” 薛中道看着她,踯躅道:“乔少尹,官员遗失官印,可不是小事啊。” 乔翎听他这时候还有几分替自己担忧的意思,心下不免歉然起来:“今天的事儿,薛大夫和王中丞才是无妄之灾,至于我跟劳中丞……” 她想了想,还是如实说:“各有各的活该。” 说起来,今天这事儿是姓劳的惹的,但真正闹,还是她闹大的。 这会儿俩人承担责任,其实都算是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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