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发现血能解皇上的毒后,他才知道自己异于常人。一旦有伤,就要涂上特制的凝血药,不然伤口就会一直流血。 昨夜,他只记得脖子闷闷地挨了一下,之后就没了知觉。这伤,是他昏迷之后添的。 极致的痛会让人有清明的瞬间,那时,他沉重的眼皮撩开一道细缝。 那狭窄的视线里,只见一把如弱柳的细腰婉转流连,矮下来蹲到他身边,又直起来走到远处,最后跳出窗外。 他听见女声带着歉意和愧疚:“对不住了王爷。” 裴缓的拇指和食指缓缓地抿着,忽而抬眸,眸底划过一道光芒,问:“谢相思呢?” “这事属下也奇怪呢,属下和白照进去的时候,雅间内就只有王爷一个人,谢护卫不见踪影,至今也没回来。属下后来又让小林他们去找,在雅间里找到了谢护卫装扮用的狐狸尾巴和耳朵。” 胸口像是有无声的火被热油一浇,霎时熊熊燃烧起来,那火烧到五脏六腑,内里被灼烧得一派扭曲,天翻地覆,疼得裴缓的呼吸一滞。 他的右手紧捂住胸口,面目发青。桑明急着又去找大夫,看看主子是不是还有别的后遗症。 裴缓难受,唇齿间有一股铁锈味,那是从心口上涌的血气。 被寻常的护卫背叛,他会生气。 那是对人性丑恶的唾弃,和对自己识人不清的后悔。 可他不会像现在这样,心上像有什么东西塌下来,砸得全世界毁灭,再一把火,将废墟都烧得灰飞烟灭,连渣都不剩。 裴缓想起方才那个梦。 梦里裴昭问他,有关于心上人的事情。 同胞的兄弟姊妹,大多数都会有一些心灵感应。 小时候裴缓一犯错被罚,裴昭就会非常及时地赶来,裴昭总说,那是他下意识地感觉到裴缓要倒霉,就过来解救他了。 后来,父母亡故,裴昭担起长兄重担,对他很严厉,也亏得这种心灵感应,让裴昭猜裴缓的心思,一猜一个准。裴缓被管得严严实实,叫苦不迭。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能反应人真实的想法,而裴昭懂他的一切。 裴缓痛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扭曲的俊容挤出一个笑。 他明白了。 他心里有了个人。 如今她走了,走之前在他心底纵了这把火,想毁灭痕迹,逃之夭夭。 让他连念想都留不下。
第7章 被发现了 “你如果再不说话,本官就要用刑了!” 天蒙蒙亮,刑部衙门的大狱里,这句名传千古的台词一次又一次地响起。 “第二十八次。”谢相思数了一下次数,不由得感叹刑部基层审讯人员的苦和累。 为了突破嫌犯的嘴,审讯人员通常会采取一系列招数,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比如在人最困最倦的深夜里一次又一次地提审,再比如拎个犯小错的犯人在旁边严刑拷打,杀鸡儆猴。 谢相思打了个哈欠,嗯,自己算是两样兼有了。 正想着,牢门的锁链“叮叮当当”地发出声响,随即走进来一个面白无须,一脸堆笑的年轻小吏。 “这位姑娘,招吗?” 谢相思盘腿坐着,表情透着倦,眼神却依旧清冷,在这里蹲了一夜,被折腾了七八次,她也并没有被磨得失了心性。李之昂不由得想,确实是块硬骨头。 那就更可疑了。 谢相思面上没什么波澜:“我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没做过的事情,有什么能招的?” 她确实没说谎,昨夜她跳窗而下,寻到傅清明,将手里的瓷瓶递给他。 傅清明打开瓷瓶,放在鼻尖嗅了嗅,神色有些怪异。 谢相思问:“怎么了?” “这气味有一点儿异样,不过我一时也判断不了。我现在就回去,这件事多谢你了。”傅清明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本来谢相思还有一些问题想问,看他这么着急也就没勉强。 她上次打晕裴缓最后是以“陈大帅和慕云过来,然后自己馋裴缓的脸”多种复杂理由一起糊弄过去的,这次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而且裴缓还非常大度地一直让她看自己的脸,还能用什么理由才能解释自己击打了他尊贵的后脑勺呢? 馋他肉体? 谢相思被这离谱的想法弄得一个哆嗦,就听见前面传来一阵激烈的尖叫声。 随后雅间的窗前飘过两道焦急的身影,她听见桑明焦急地喊着“王爷”“大夫”之类的字眼。 谢相思的心一沉。 她只是用刀划破了裴缓的皮取血,之后也上了伤药,应该是没什么问题才对。怎么桑明的反应,像是马上要在怀王府吹喇叭了一样? 谢相思不解,窗前又飘过一人背着另一人的影子。谢相思心里忐忑,攀着墙就登上窗台。 “在那儿!给我拿下!” 不远处,一队衙门的人巡视到此处,领队的人一指谢相思,手下人迅速围过来。 若是走江湖,她几下就能把这些人干趴下。 可她如今在怀王府,行迹都很好找,打了这些官兵,是给裴缓找麻烦。 裴缓身份特殊,知道她是怀王府的人,一般人都不敢对她如何。 谢相思心思一转,将按在刀把上的手松开,直接跳了下来。 她说自己是怀王的护卫,这些都是一场误会。 领头的人眉头皱了皱,还是坚定地把谢相思押进了大牢。 这些人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泄露,但谢相思能看得出来,吉祥坊出了大事。 而她因为形迹可疑,被当成了嫌疑人。他们忌惮怀王得宠,不敢真的对她用刑,但因为事关重大,也不能放她走,就这么磨着磨着,看能不能在怀王来要人前磨出个线索来。 想到这儿,谢相思一挑眉,说:“不如这位小大人提醒我一下,我可能就能想起来了。” “行啊!”李之昂面上笑意不改,“昨夜吉祥坊中,兵部尚书左炎在大堂被杀,凶手武功高强,从远处一剑刺中左尚书胸口,导致其当场毙命……” 谢相思惊得一下跳起来:“什么?左炎死了?” 她看起来倒是真的很惊讶,如果不是真的不知道此事,那就是装的。 演技真好,可以去戏班子唱戏了。 “昨晚吉祥坊中形迹可疑的人众多,都被我们带了回来审讯。不过武功高强,又形迹可疑的,只有姑娘你一个。”李之昂的笑意变得意味深长起来,眸中略带讥讽,“你自称是怀王府的人,那就是怀王指使你做的了。怀王一向不参与朝政,看来都是装的。” 谢相思重新审视面前这个看起来官位只在刑部末流的小吏,仔细想他方才说的几句话,竟是循循善诱,句句设套。 她又坐回去,神情重新恢复之前的淡漠样子:“如果我是凶手,来抓我的那些人早就被我一拳一个送去见阎王了,怎么可能乖乖跟你们回来。李大人这么聪明居然也不觉得奇怪,那就是间歇性脑子不好,有关于怀王的事情脑子好,其他事情脑子不好。李大人,莫不是嫉妒怀王,想栽赃陷害他?” 李之昂语塞。 两人四目相对,噼里啪啦地有小火花在四溅。 谢相思用看死人的眼神看他,那是真的在死人堆里浸润过的目光,阴冷瘆人。李之昂看了一会儿招架不住,偏开眼神又问:“那姑娘在案发的时候做什么?可有人证?” 这是最麻烦的事。 她如果找人证就要把去见傅清明的事情说出来,但傅清明查的事情事关陛下中毒,此事是绝密,不能轻易让别人知道。 但凡和皇家有大关系的事情,最好都不要说,免得麻烦。 谢相思淡淡地道:“我是去为怀王办事了,至于办什么,事关王爷我不便多说。若是不信,你们可以去找怀王殿下核查。” 说到这里,谢相思顿了下,眉毛一挑,道:“我进来的时候已经说了自己是怀王府的人,到现在王爷也没派人来,所以你们根本没通知怀王府吧?李大人,你这栽赃一条龙做得还挺严密的哈!” 李之昂面色一僵,瞪了谢相思几眼,随后站起来走人,迅速结束了这场审讯。 他一走,谢相思顿时委顿下来,脑袋点着墙,身体困得要命,灵魂却活跃着。 她刚知道买凶杀裴缓的人是左炎不久,左炎就在众目睽睽下死了。 按照解忧帮的帮规,下单的雇主一死,且这死和接单的弟子并无关系,那订单便自动解除。 陈大帅和慕云可以好好地回解忧帮,谢相思也可以松一口气。 但是如果左炎背后是有人指使的,而且那人坚定不放弃地就是想杀了裴缓,那就会有人再续上订单,运气好的话陈大帅和慕云会继续出这趟任务,运气不好,对方就会换人。 那她之前呕心沥血铺的那些路,一下就被人炸毁了。 到时候敌在暗她在明,解忧帮的人藏龙卧虎,她要怎么做,才能保护裴缓不受伤害? 谢相思心乱如麻。 不过在这之前,她只想裴缓赶紧过来,把她弄出去。 被困在这里,她对外面一无所知,就更没办法采取行动。 裴缓,裴缓。 你过来啊! 我快要承受不来了! 桑明来裴缓身边足有十年。 虽然没有白照时间长,但白照脑子不好。桑明自认除了大公子外,没有比他更懂裴缓的,可这些日子的裴缓,他有些看不懂了。 早上,王爷苏醒之后,看着身体极是不舒服,痛苦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死去。大夫说王爷应该只是伤口疼,并没有其他什么伤。 之后,王爷渐渐地平静下来,平躺在榻上,赶他出去。桑明担心王爷,悄无声息地落到房顶,移开一片瓦,望进去。只见自家王爷的眼睛盯着虚无处发呆,时不时地冷笑一声,看着像是生气。 可王爷一生谁的气,都是以摧枯拉朽般的气势不弄死对方不算完的,这次居然只是冷笑,还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生闷气,怎么看怎么无奈,怎么委屈。 桑明这样想,又见王爷叹了一口气,颓然地翻了个身,似是碰到了伤处,只好又翻了回来,眨了眨眼,声音很嘶哑地说:“是我不够好吗?” 骄傲半生的王爷居然会怀疑自己的魅力?!桑明觉得是自己耳聋了。 之后王爷一直沉默着,沉默到这个时节泛了热的太阳烘烤着桑明的脊背,他快要被烤成猪肉脯,就听屋里的人极是诧异地说:“左炎死了?” 左炎?兵部尚书左炎? 王爷为什么突然提起他? 王爷脸色又阴沉下去:“又是傅清明!这狗东西可真是阴魂不散啊!” 王爷说着手够到枕头下,摸出来一封信,举起就着光研究。 看了一小会儿,他又骂道:“还真是够牙尖嘴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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