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要再过几日。” 待将阮家的事,解决赶紧。 润润不懂那些朝政的计谋,心想晚回去两日也是好的——虽然她注定得回去。 她嗯了声,字写得更加专注。 陛下的手覆在她手上,指骨如玉,骨节凹凸。而润润写的字歪歪扭扭,有几分不协调之感。 陛下问,“好看吗?” 润润木木讷讷答,“好看。”也不知说他的手,还是夸自己写下的字。 陛下吻了吻她,润润黯然垂下眼帘。 她怅然着,忽然问, “陛下。臣妾可以问您一个问题么。” 陛下道,“你说。” 数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这般心平气和地谈话。 她也不懂得害羞,照直问道,“臣妾长得真有那么漂亮吗?” 从小到大,岁岁往她脸上抹一种黑胶。见到她的人都说她像个小老鼠,小麻雀,土土灰灰的,丑八怪一个。 从来没说过她丑的,也唯有佳年。 但陛下却说,他留下她,是因为看上了她的皮囊。 姑娘唇珠颤了颤,落下一滴泪,正好滴在宣纸的墨迹上。和那晚坠在陛下脸颊的那滴泪,一模一样。 陛下闻此,长睫垂下来, 作为太子和皇帝,他确实见过不少美女子,环肥燕瘦,各具千秋。 他的润润太自卑了,她出身虽低微,但客观来说她比之那些世族贵女,仍然算得上是美女。否则初见时,他也不会允她侍寝。 但现在,他留下她,似乎不只是因为脸蛋了…… “漂亮,”他说, “润润永远是最漂亮的。” 希望润润莫要记恨他,他原打算和她好好商量。他不能没有润润,用尽一切手段也要把她留住。 润润眨了眨眼泪,希望她生着一张丑脸,这样陛下会放过她了。 陛下在她耳畔低声对说,“刚才润润说,愿意和朕在一起,朕真的很高兴。” 来抚抚他的心口,能感受到那颗冷下去的心渐渐又活起来。 “你给朕一次机会,给一次。从前的错,朕会用余生来弥补你。” 润润躺在他怀中,陛下说什么都行,她确实只是他的一个奴婢,张佳年被关起来了,她独身一人想反抗也做不到的。 “希望陛下厌弃我的时候,莫要把我打入冷宫,或者直接赐死。” 二十多岁的时光那么短,陛下喜欢的这副皮囊,很快便会人老珠黄的。 “把我逐出宫去,两三钱银两,让我自行度余生去吧。” 他现在,已经如愿得到她了。 陛下吻着她耳畔,“别说傻话。” “朕对润润,永无厌弃。” 她给他这一次机会,他定然会好好珍惜的。 润润安详地阖上眼睛,折腾了一整宿,她实在疲惫不堪。 陛下将她打横抱起,放回到床帐中。 秋末,屋内虽熏着兰草,却仍有少量蚊虫。他就在她身畔,为她打着扇。 如果她小孩子脾性,想要他唱个摇篮曲,他亦是会唱的。 他愿意为她做一切,只要她提出来。 看,她要饶张佳年的命,他不也饶了? 润润呀…… 润润。
第62章 阉了 翌日润润醒得早, 天色未明,她便神志清醒。躺在陛下身边,辗转了两圈。 这些日在外逃跑奔波,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身体疲乏本极度渴睡。 一旦日后的归宿决定了, 心境踏实, 反而睡不着。 她没忘记, 自己答应给陛下踏实做妃嫔,陛下保她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清寒的晨曦里, 竹林凉风阵阵, 有鸟语的啁啾声。霜露时节已浓秋了,马上鸟儿要南徙, 一年一度的凛冬快到来。 有点凉。润润紧了紧身上的被衾, 哆嗦了下,思索今后的出路。 她以后注定活在深宫, 真心既无了,应该博个尊崇的位份。 陛下如今对她的情分, 应该有几分浓,否则他也不会用张佳年的性命威逼她。 她应该利用好帝王的这点恩宠, 多和陛下撒撒娇,多提些条件,借此发家致富应该不难。 陛下醒过来, 翻过身拥住她, 手在她的小腹处来回摩挲, 一阵温热流过。 “怎么睡不着?” 他轻缓的气息洒在脖颈, 带有几分清晨的朦胧,痒痒的。 “陛下不也没睡着?” “朕平日这时候要上朝, 所以成习惯了。你如此辗转,怕不是有心事。” 润润随意寻借口道,“天凉,臣妾打个喷嚏,便醒了。” 陛下揽着她的手臂越发得紧了紧,他没想到天气凉得这么快,明明前几日还秋阳高照。 “那一会儿朕命人给你换了被褥。” 时辰尚早,润润和陛下相拥躺在素简的床上,皆着一身质朴无奇的白寝衣。 静谧的竹屋,没有太极殿的煊赫,没有叫早的太监,没有成群服侍的宫女,她和陛下有点像一对平民夫妻。 润润头一动,又触摸到了陛下脖间的的纱布。她真傻,居然想杀皇帝,幸亏没成功,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躺在陛下怀中,静静地问, “臣妾之前犯下的过,陛下想如何处置臣妾?” 陛下道,“润润以为朕会如何处置。” “陛下应该不会杀臣妾。” 陛下剐了下她鼻尖,语气有点重,却又有哄着的意思,“确实该杀你。图谋弑君,当真大逆不道。朕熟睡中没有反抗能力,差点被你勒死了。” 润润缄默, “那陛下为何又饶了臣妾?” 他想了想,“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待你和朕回宫,朕再慢慢罚你。” 润润心道陛下拆散她的婚姻,可能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那臣妾还能做您的四妃之首吗?” 德妃的位置,其实很高了。 陛下摇摇头,怎能。 位份肯定要受影响的,她早想到了。 “那陛下准备贬臣妾到哪一级?” 陛下暂时没答,润润想错了,他固然不再让她做德妃,却要升她为皇贵妃。 他以为之前她跑,是嫌位份不够,所以皇贵妃的圣旨他都拟好了。 ……然昨日看到她和张佳年如此情深义重,她可能真的爱别人。 陛下怅然空叹。 酸溜溜的,又麻丝丝的, 他像不像一个卑鄙小人,一个小丑,为了一己私欲强行拆散人家有情人。 他是君王,为大臣家的儿女赐过不少婚,从前皆成人之美的。到了润润,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如今他与阮氏退婚,后位空置,新皇后的人选迟迟没有着落。一想到再去找个陌生女人经营感情,虚与委蛇,他遥感身心疲惫。 皇贵妃和皇后,仿佛也差不多。 润润虽名义上是他的妃妾,可凭如今他对她的宽纵,早已逾越了妃妾的待遇。 一个陌生且疯狂的念头隐隐浮上心头——他竟觉得,就此让润润做皇后也不错。 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携手,百年后,还可以同陵共葬。 纵观史书,平民做皇后的先例虽少但也是有的。他之前没想让润润做皇后,因为他过不去他自己心里这道坎儿。 他人生一直都是循规蹈矩的,皇后必得以尊贵的世家女撑门面。 而润润,他既然可以轻轻松松掌控她的人生,给个贵妾的名分也就是了。 然这种想法错了,他现在隐隐有种危机——他越来越留不住她了。 她从摘星楼纵身跃下的身影,恍若梦魇,时常缠绕在他午夜梦回时,惊得他浑身冷汗。 陛下好怕润润会再跳一次,那种心爱之人死在面前,他贵为皇帝却不可挽救的无力感,实销人毁骨,半夜梦寒。 张佳年固然千死万死,有一点做得比他好。张佳年愿意娶润润,让她做正妻。 而他,似乎被比了下去。 陛下太阳穴发刺,某些念头只是在他心中有了萌芽,具体要不要做,还需斟酌。 天色渐渐明亮,陛下起身为润润更好了衣,自己才更衣的。 她那套蝶翅蓝的裙衫美则美矣,太过难穿,任她自己穿肯定乱糟糟,他少不得要帮她一下。 穿好裙衫,又帮她穿鞋。 也不是他想伺候她,主要是她太笨了,连绣鞋的带子都系不好。 在外流浪的那几天,她脚上又起好几个大水泡。前日他一一给挑破,这才刚痊可些。 陛下没伺候过人,偶尔伺候一次润润,也觉得没什么。他喜欢看姑娘漂漂亮亮的,只得亲自上手照料。 润润长发垂在背后,被陛下握在手中。他挺乐于给她梳头发的,又或是打扮他自己的木偶,他乐意。 润润没有乱动,规规矩矩任陛下摆弄。陛下将她花木梳戴在她发髻上,淡淡说些情话,观赏片刻,甚至若有若无低唤了声“娘子”。 润润一惊,好陌生的称呼,陛下从没这般叫过她。 随即想到他们身处民间,不必如皇宫那般时时刻刻守规矩,陛下多调.情两句正常,应该不是娘子本身的意思。 润润也回应道,“郎君。” 虽然叫得冷冰冰的,死板。 陛下受宠若惊,真没想到她还会回复他,欢喜地吻她额头两下。 方才那声娘子,其实他是轻飘飘、小心翼翼叫的,润润近来常因为些莫名其妙的小事生气,例如从前在宫里他只夸她一句漂亮,她便以为他轻浮,生气好半天。 这句娘子,他不过是试探试探而已。 陛下甚是怿然,觉得润润心里真正有了他的位置。她愿意委身跟他在一起,他甚至想赏赐她什么,升她的位份,尊号,谢她的大恩大德。 或许这种心情很难理解吧。 陛下从前也没想到,自己会变成这样。 张佳年不日即将被流放,从此和润润天各一方,参商永隔,再无会面之期。 润润求陛下允她见张佳年最后一面,好叫张佳年彻底忘了她。 陛下起初拒绝,后收到一封檀庭公主从京城送来的信后,又答应了。 信中,檀庭也在恳求陛下,宽赦张佳年一命。檀庭知自己以前做得过分了,折辱了驸马,驸马恨她属于寻常。 如今孩子也流了,孑然一身, 檀庭忽然看破红尘了,遣散公主府的男妾,自愿余生常伴青灯古佛,带发修行,为前半生的荒唐赎罪。 另外,檀庭在信笺也附了钥匙——张佳年身上刑具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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