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郡守更是个酗酒鬼,喝醉了常常用戒尺殴打小妾。 若落在这种人手中,生弗如死。 润润在木屋中痴痴仰望外面明媚自由的阳光,心想自己抗争半天,到头来还是落得个受制于人的局面,着实令人唏嘘。 午牌时分,出了件大事。 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张佳年匆匆搀着小柊回来,两人俱是狼狈不堪。 小柊脚步虚浮流着鼻血,脸上也挂了彩,衣衫褴褛,挨打严重。 张佳年眸子猩红,银牙紧咬,脸色满是悲愤。 这才出海一上午。 润润大惊之下,出得门来。 张佳年顿时嘶哑制止道,“润润,快回去!别出来!” 可太迟了。 “躲能躲到哪儿?” 一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带着几个卫兵走来,头戴红花,一副媒婆打扮。 她打量润润半晌,像打量货物一样,啧啧道,“不愧是郡守大人看上的女子,花容月貌,极品中的极品。若是个没破过身的,郡守大人会更喜欢些,偏偏不知检点。可惜了可惜了。” 润润愕然。 张佳年听此侮辱言语,牙齿快咬碎一颗,擦了擦嘴角的血,吼道, “胡言,不准对她无礼!她已经嫁人了,是我妻子,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原是方才张佳年和小柊正在海边捕鱼,蓦然一群人过来,不由分说,麻袋套上小柊的头便是一顿毒打。他们口口声声要见润润,否则打死小柊。 小柊奄奄一息,张佳年胸口亦挨了一脚,饱受欺辱, 对方人多势众,张佳年即便拼死挣扎也无济于事,只得先带他们过来,之后再见机行事。 媒婆闻张佳年之言,轻蔑道, “你的妻子?说得好听,谁又知道你这穷书生是不是跟人私奔,拐带了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妾,才逃到这海岛上来的。” 中原正经平民家的闺女,大多从事劳作,皮肤粗糙。似这位姑娘十指不沾阳春水,又养得一副好雪肤花貌,窈窕细腰,不是高门大户的妾便是高级勾栏的头牌。 那一身幽香,顾盼的美目,正经平民人家的姑娘端端是没有的。 媒婆踱至润润面前, “小姑娘,你好好跟我说实话,你从前的夫主是京城哪一户人家?到没到三品?官员还是富商?” 润润难堪,面无人色。 又急又怒之下,张口结舌。 小柊和佳年都落在官兵手里,她若反抗,那二人必然又遭毒打。 媒婆不紧不慢地说,“郡守大人看重你了,老身今日特意来为郡守大人说媒,大人娶你做第八房小妾。这可是旁人几辈子难求的福气,赶紧谢恩。” 润润冷眼相觑,倔强道,“我不做。” 媒婆不理,让两个婢女一左一右扶住润润,媒婆捏她的嘴巴,试她腰的粗细。 “放开我。” 润润忍无可忍,两只小手剧烈反抗,却挨了“啪”结结实实一耳光,打得她太阳穴嗡嗡直响。 “小贱.人,还由得你不愿意了?” 媒婆凉凉地吹着手, “敬酒不吃吃罚酒,郡守大人会亲自教训你。” 疼痛羞辱之下,润润静默着,泪水簌簌而落。 “润润——!” 张佳年长声嘶鸣,嗓音悲愤已极,欲过来保护润润,可他那文弱的书生身子骨,刚一发难立时被卫兵牢牢按在地上。 “别打她!打我!” 官兵狠狠踹他一脚, “老实点!” 润润捂着脸,恨恨瞪向媒婆。 媒婆继续道,“老身不管你是京城哪一户人家出来的逃妾,到了这海岛,今后就要侍奉郡守大人。后日郡守大人来娶亲,你好好上花轿。若有违背,叫你们各个人头落地。来人,把聘礼放下。” 聘礼是一些衣料缎子之类的。 威胁张佳年道, “先说下,后日若见不到人,你们这对小眷侣私奔便私奔了……” 指着小柊,“她们一家子可跑不了。” 威胁恐吓一番,才趾高气扬离去。 润润泪痕未干,气得浑身发抖,慌忙过去扶起张佳年和小柊。小柊由于被毒打得太厉害,已然晕过去了。 张佳年亦虚弱,见润润白皙的脸颊上有一个很明显的五指印,发红发肿,未免悲愤滔天,怜惜至极, “这群狗官,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无法无天。都怪我没用!” 他自责,目眦欲裂捶地,手臂青筋暴起,恨不得自己替润润承受这苦楚。 润润难过,“先别说了。” 救醒小柊才是要紧事,二人协力拖小柊进屋。 平白无故遭此横祸,着实倒霉。润润心头惴惴,为方才媒婆的话而担心。 后日郡守定然来抢人,难道她真去给郡守做第八房小妾? 逃又逃不得。小柊一家人救他们,收留他们,已帮助他们太多。他们一走了之,遭殃的是小柊一家人。 “他们的良心被狗叼走了!” 佳年是个斯文人,也詈骂好几句, 生气归生气,他们手中一无权二无钱,没有跟狗郡守斗的底气。 小柊持续昏迷着,润润给小柊上药,心事踌躇,郁郁寡欢。他们现在是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张佳年握住润润的手,泪噎道,“润润,后天我藏把剖鱼刀在身上,跟他们拼了。” 润润知道佳年这么做太冲动,他没有武艺在身,冲出去只会送死。即便侥幸捅死一二个官兵,亦是无用的,解决不了事情的根本。 “要不,我先……” 她想说她先嫁过去,日后总有机会逃脱。可这不免让她陷入另一层深深的恐惧中,落到狗郡守手中,必定受辱。 “绝对不可以。” 张佳年登时否决,秀气的脸颊滴着汗珠,“润润,你连,连那人都不肯委身,焉能向一个狗郡守低头?” 他们经过了多少磨难,这次也定然可以挺过去。 张佳年精神坚定。 润润的精神却在动摇, 后天很快会到来,狗郡守会抢亲。 时间在飞快流逝,他们仍然没想出个应对的策略来。似乎除去她委身伺候郡守的一条路,别无它法。 入夜,小柊的侄儿归家,买回来一些草药。 张佳年让润润先睡,为她吹灭了蜡烛。小柊伤得很厉害,至今仍昏迷着,张佳年需要去照顾小柊。 润润心里七上八下,了无睡意,要和张佳年一块守夜。 张佳年摇头苦笑道,“傻瓜,你快休息吧,那么多人守夜也没有用。” 他离开。为安全起见,让润润从里面将门反锁。 暮色霭霭, 润润独自一人躺在石头床上, 听窗外平静且有节奏的哗哗海浪声,她虽然闭着眼睛,却难以安眠,一颗心更似被放在了蒸锅上蒸,惶惶不安,渗出慌张,五脏六腑都煎熬极了。 她绞尽脑汁思索该怎么办,越渴求一条求生的出路,越是被堵死。 所有的出路,与‘权’和‘钱’挂钩。 有一个办法。 她回到皇宫中去,服软在那人面前,求那人垂怜求饶。 天呐,她在想什么。 润润用力甩了甩脑袋, 不要,她不要…… 她害得那人跌落城墙,他现在定然四处通缉她,恨她恨得紧。 若回去,才真是死路一条。 左右辗转了许久许久,直到外面乌云遮挡住月光,室内黯淡无光,她才稍稍起了丝困意。 睡得极其动荡,仿佛梦里也在逃亡的路上。 夜晚的海岛显得格外萧瑟,寂寞, 淡淡星光下,一艘船悄无声息地靠岸。训练有素的两三名锦衣卫,送在两侧,请主子过去亲自看看薛姑娘。 主子前些日身体大恙,骨折之疾尚未好利索,额头亦带了一道浅浅的疤痕。 薛姑娘从城墙上跌落下去,主子是为救薛姑娘才伤成这样的,被枝柯穿胸而过,呕血成升。 这样重的伤,没有个一年半载是不可能完全痊可的。 如今,主子遣散了后宫,册封薛姑娘为皇贵妃,怕是在不久的将来会扶她为后。 这次,主子更亲自来接她,不顾自己的重伤。月影下,主子踽踽独行,背影甚是凄清落寞。 一盏小灯笼在前方开路, 裴青山追上去,瞥主子侧颜,苍白的面容宛若雪色一般,泛着淡淡庄容阴狠之气。黑发覆盖的额头之下,裹着一圈纱布。 主子此怒,想是路上听闻薛姑娘被当地郡守强娶,马上纳为妾。 说来真荒唐,强抢民女竟抢到皇帝头上。依主子的性格,不杀那贪赃枉法的郡守碎尸万段才怪。 “便是此处。” 夜色中,裴青山警惕着周遭的动静,见石头后似埋藏着几个人,应该是郡守派来盯梢儿的。 见主子没有处置他们的意思,裴青山也先按兵不动。 主子左臂接过灯笼,轻轻推门进去。 他右臂重伤未愈,用劲儿还甚费力。更因肺里有伤,一路上舟船奔波,伤势加重。此时低咳着,咳嗽微微带血。 “您没事吧?” 裴青山低声关切道,见主子摇摇头,径直来到了薛姑娘的床畔。 明明方才主子还神色肃穆,一靠近熟睡的薛姑娘,五官蓦然染了温柔。 她把他害成这样,他竟全然不怪她,还想一心求她回来,甚至为她废除后宫,将皇后之位拱手奉上…… 当下, 薛姑娘熟睡着,主子轻轻坐在她床畔,怕冰凉的手背渗到她,手放在灯笼边烤了片刻,才去抚摸她。 那含情将诉、温柔到骨子里的眼神,和他从城楼跌落那日遍体鳞伤还在问“她怎么样”的态度一模一样。 听主子轻轻叫,“润润。” 极轻极轻,似自顾自的呢喃。 裴青山知趣地退出去,留二人独处的时间。 陛下再次低咳着,右胸膛剧痛,喉中一腥又吐了两口血。 御医建议他在宫中多休息休息,可自打那日他从珠花里得知了润润的下落后,心境便没一刻稳定过。 她流落在外,受苦受欺,他如何能安心。 近人情更怯的感情,唯有他自己才能深深领会。 望着润润熟睡的面容,陛下将灯笼的光又熄得暗了些,抑制住低咳,俯身下去吻润润的额头。真好,他又能看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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