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 忍得一时欲念,何必惹她伤心。 他沉吟片刻,松开她。 逼迫她之意已褪去,重新变得温和。 “罢了。你休息。今晚朕……” 还是睡地上吧。 · 润润方才心跳到极点。 陛下气度虽恂恂有礼,但明明就是动了点真格,又不知为何主动放弃。 回宫后,他逼迫她的次数越来越少,但凡她不愿意,他即便欲念再盛也会忍着,多几分君子的气度。 润润小心翼翼地爬回床榻去,太监们依次近来,打叠了被褥,为陛下铺在床下,陛下仍要进行昨晚一模一样的事。 陛下已换好寝衣,指骨如玉,正在旁边瞧着一卷书。 宫人们有谁见过陛下打地铺,皆怕触了陛下逆鳞,把头埋得死死的,做好差事速速退出。 润润暗暗叫苦,这些宫人固然走就走了,她又要和陛下煎熬一夜。 有陛下打地铺,她彻夜难眠。 更何况她方才还说错了话,得罪陛下。 润润实在畏惧天颜,主动道,“陛下今晚莫要再打地铺了,臣妾睡地上。” 他打一晚地铺,她再打一晚,也算扯平。 陛下却理解错了意思,“你想和朕一块下来住?” 那富有力量感的眼神,似要把她穿透。润润顿时一凛,“臣妾……绝无此意。” 陛下轻嘲着摇摇头,是呢,他们两人都下来何如都上去。 “安置吧。” 扑灭烛火,寝殿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夜里,听他剧烈咳嗽。 咳嗽得实在受不了了,他起身,似昨晚她起夜那样,喝了口水。 地龙再热,也有寒气渗入。 寒气入骨,让本就疲惫的身体雪上加霜,也让本来不和谐的夫妻关系雪上加霜。 陛下缓缓阖目, 望见润润的背影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他按捺住内心的酸涩之意,告诉自己,这是该承受的。 他伤害过她,作为报应,他只能这般孤独终老。 · 陛下在地上足足打了七日地铺,他也真锲而不舍,居然一直没动怒,越睡到后来,越能安之若素,仿佛真睡惯了。 润润实在摸不透陛下。 当然,他在外面还是那个冷毅持重的君王,打地铺的事没人知道。 哪个奴才敢多嘴,等着拔舌头吧。 于是润润和陛下的关系略微有些微妙,在外人面前,她是他的皇贵妃,贤良淑德,恩宠于后宫一枝独秀;暗地里,陛下却在夜夜打地铺,显得略有卑微。 那日陛下在仪景殿批阅奏疏,润润独自在碧霄宫打香篆,忽有婢女禀告, “娘娘,您娘家有亲戚来了。” 润润一愣,她哪有什么娘家,又哪有什么亲戚,亲戚早死光了。 下意识问了句,“何人?” 那婢女支支吾吾,叫润润亲自过去看看。润润半信半疑,出得殿中,见三两个侍女正伺候一位身形窈窕的女子,那女子头戴面纱,身形胖瘦,仪态气质都像极了从前……那人。 润润望了望日头,还以为自己见到鬼了,内心一块好不容易愈合的伤疤被重新狠狠揭开,鲜血淋漓。 “来者何人?” 那女子沉默,肩头在微微耸动,见了她甚为激动。 润润怔怔将那人请进殿,再次问了句,“尊驾何人?” 无论是谁,陛下一定知道。 能出现在她碧霄宫的来客,定然是陛下亲自点了头的。 那女子的声音十分哽咽,听起来无比熟悉,缓缓道,“小时候你说一吃酒心糖就会痛,问你哪里痛,你又说不出来,我这才知道你是对酒过敏。后来你说王府的达官贵人们常常不怀好意地盯着你,仿佛要把你吃了,姐姐这才往你脸上涂炭粉,掩盖你的容貌……” 那女子泣不成声。 话未说完,润润也已泪流满脸。 这熟悉的感觉直击心灵,叫人呼吸窒涩……难道,难道竟是岁岁死而复生了吗? 这念头过于奢望,润润生怕一触及那人的面纱便变成泡影。 那女子自己揭开面纱,容貌,悲怜的眼神,竟真的是岁岁。 “润润!” “是姐姐啊!” 天呐。 润润受惊过度,激动之下,竟尔软软晕去。 …… 再醒来,躺在碧霄宫温软的床榻上。 岁岁正伏在床畔,紧紧握着润润的手。上次她假死,全是为了替谢寻章做事,之后一直待在谢寻章的别院中,不见天日,一日日地养孩子。 岁岁很早就想见润润了,王爷却总说时机未到,让她再耐心等待等待。 润润的事岁岁全知道了。润润和张佳年私逃,后来又流落海岛,差点被狗官欺凌,这些王爷都当讲故事告诉她。 天可怜见,她们姐妹俩还有重逢的一天。 润润骤然知道岁岁没死,大喜之下,泪水横流,泪腺似崩坏。她不住地往姐姐怀里缩,难以相信这一幕居然是真的,她没有生幻觉。 上次入宫时,宫里还有嫔妃勾心斗角,危机四伏。这次入宫,后宫却已荡然无存了。 本来岁岁想着她的润润能不能当个妃位,岂料润润现在不仅是妃子,皇贵妃,更是未来板上钉钉的皇后,整个后宫唯她一人。 当初王爷送润润入宫时,怎料傻乎乎的润润有今日。 润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伏在岁岁的怀中,哭湿了她一整片衣衫,“姐姐你知道吗,你死了时,我也不想活了……” 两姐妹哭作一团。 谢寻章撂下岁岁后,来到太极殿觐见陛下。 陛下问,“她们怎么样?” 谢寻章道:“她们姐妹俩亲热得很,哭了好半天还在哭,外人根本插不上话,润润还晕倒了一次。” 陛下略显后悔,早知道应该循序渐进,慢慢给润润透露岁岁还活着的消息。无论大喜或大悲,乍然抛在润润那样一个脆弱小姑娘面前,确实难为她了。 陛下暂时撂下手头政务,准备往碧霄宫看看润润。不是他非要打扰人家姐妹团聚,主要是,可不能让润润哭得太厉害了,她身体弱得很,哭出个好歹来怎么好。 谢寻章侍奉在陛下身边,现在论血缘他们自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论妻缘,他又和陛下是连襟。 左右太极殿离碧霄宫甚近,陛下没乘轿辇。两人闲闲走着,谢寻章观陛下,双眼之下似有一团淡墨,乃知陛下这几日睡眠很差。然外面明明又传言,陛下为皇贵妃废除六宫,皇贵妃把陛下伺候得甚舒服。 “皇兄这几日和润润相处如何,润润有没有又给皇兄添麻烦?” 陛下停顿片刻,只说“未曾”。 他总不能说自己这几日讨人嫌得很,天天在润润那吃闭门羹,以至于倒贴上去打地铺吧,他帝王尊严何在。 “相处好得很。” 谢寻章半信半疑,从陛下的略显颓丧的精神中,窥见一二。 男人皆是嘴硬的。 当下笑而不语,也不点破。 至碧霄宫,陛下止了太监高声喊号,悄悄探户向殿内张望润润一眼。 听着,哭声已经停休了。 她正在和她姐姐缩在床榻中说悄悄话,看样子十分开怀幸福。 陛下下意识会心一笑,润润开怀,他也跟着开怀,润润的笑容仿佛有感染力,他喜欢见润润的笑容,哪怕不是对着他笑的也行。 …… 晚上,岁岁离宫。 润润依依难舍地送别姐姐,岁岁说不必如此惜别,王爷答应她,以后随时可以入宫陪润润。 下次入宫时,岁岁会把小侄儿带来,也叫润润瞧瞧。 润润满怀欣喜地答应,喜极而泣。 她站在宫墙的黄昏中眺望岁岁,本觉得在后宫浑浑噩噩,了无滋味,混吃等死。岁岁还活着的消息无疑给她注入一股精神力量,她看万事万物都焕然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姐姐没有死。 润润怀着十万分火热的心情回到碧霄宫,激动得独自又趴在榻上哭。 直到时辰差不多了,菊儿提醒润润圣驾快要过来了,叫她熟悉打扮,莫御前失仪,润润这才起身。 姐姐一回来,爱屋及乌,连看陛下也没那么讨厌了。 陛下至,陪她一块用了晚膳。平时两人相处,要么沉默,要么夹枪带棒,今晚意料之外的和谐相处。 陛下给润润仔细解释了岁岁死而复生的经过,当时岁岁临盆时,阮氏作乱,政局正混乱。阮氏必定要对岁岁下手,陛下迫于无奈,才暂时将岁岁假死,藏匿一段时间。 后来陛下一直想把真相告诉润润,谁料润润又是跑又是逃的,事情一拖再拖,才拖到了今日。 “润润,你怪朕吗?” 润润微微一笑,心头很复杂。 说实话,后怕更多些。 她怎么知道她的姐姐尚在人世?否则决计不会那般任性,和张佳年私逃的……万一陛下迁怒,害苦了姐姐。 可陛下又没迁怒,还让她们姐妹团聚了。润润此时有几分真心感谢陛下,比他赏赐她任何金银、位份都更令人心悦诚服。 对陛下的态度,自然也冰雪消融一分。 他先是饶了张佳年,又帮她找回了岁岁,她现在把他当半个恩人看。 “臣妾真心感激陛下。” 感激,陛下斟酌着,似乎并不是他想要润润对他的情绪。为何只是感激,而没半点爱意呢,她还把他当主子,或者疏离的陌生人吗? 入夜,润润大发慈悲,让陛下与她同床而眠,但事先说好了陛下不能做什么事,否则她立即反悔。 陛下道,“自然。” 她终于松口让他去榻上睡了,他得珍惜着。 陛下心里暖暖的,感觉自己终于找到了对她好的秘诀,究竟怎样付出才能讨她欢心,才是有意义的。 在碧霄宫打了数日地铺,才知床榻的好。因二人有言在先,仅仅睡觉的,陛下不可以对她有什么逾矩的举动。 灯灭了, 陛下沉默琢磨着, 她方才仿佛说‘真心感激他’。 感激,难道只是口头说说吗? 他扒拉下她的肩膀,叫道,“润润。” 她想不想让岁岁每日进宫来看她, 那就对他好一点。
第70章 巧取 陛下的手指有一搭无一搭地握在润润肩膀上, 轻轻啄之,蕴含节奏,弄得润润战战兢兢,睡意全无, 浑身起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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