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如鞭炮般一瞬间传遍了朝野,上朝时文武百官听闻此事,齐声跪地向陛下贺喜。虽朝中仍有一些老顽固不支持润润做皇后,多数人持肯定态度。 陛下为皇贵妃废黜了后宫,皇贵妃又怀了陛下的嫡长嗣,看来不久将来本朝注定要出个平民皇后。 陛下笔走蛇龙,诏书大赦天下,凡死刑犯允其归家探望亲人,重罪者可减轻用刑,轻罪者批评改造后可直接释放。 朝野上下,同沐陛下和皇贵妃娘娘恩德。 永安王亦来贺喜,不过他作为陛下的异弟,贺喜方式更为亲近,可专程到太极殿来。 兄弟俩摆了场小宴。 以往两次陛下和谢寻章喝酒,多有排解苦闷之意,气氛也是压抑的。第一次却喝得畅快淋漓。 从前永安王有了长子陛下没有,陛下十分膈应,这下子陛下可算扬眉吐气。 席间谢寻章问起岁岁为正妃之事,“臣弟摸不清皇兄圣意。” 陛下乜了他一眼,呷着酒,“口谕已下,永安王还有什么摸不清的。” 永安王迟疑着,“臣弟愚钝,私下琢磨着,总觉得皇兄另有深意。” 皇兄肯定不是真想拆散他和岁岁。 皇兄若是那等重视门第和阶级的人,便不会掏心掏肺地讨好润润,以她为皇后了。 陛下今日心情悦,摇摇头,此事不提也罢。 临走前,他给谢寻章透了底,“朕的口谕你只明面上听听即可,你和岁岁的大婚该准备准备。” 谢寻章闻此大喜,“多谢皇兄!” 果然只是幌子。 谢寻章知道,皇兄此举只为逼润润就范,并非那等真正狠心之人。 碧霄宫 润润正襟危坐于皇贵妃尊位,双手搭在扶手之上,受各路勋爵贵妇的道喜。 有些感慨,从前她当永安王府小小奴婢时,命如草芥,这些贵妇人多看她一眼嫌卑贱。如今,她却高高在上坐在尊位,看以前鄙夷她欺负她的人低声下气,奉承讨好。 她们越看她不顺眼,背地里指摘她,陛下反而把她捧得越高。 “妾妇恭贺皇贵妃娘娘有孕之喜!” 京城有头有脸的贵族光皇亲国戚就三十余家,道喜的话个个要说一遍,半日下来润润脸部肌肉都笑僵了。 其实怀孩子这事没什么好贺喜的,她和陛下只是一场交易,她拿怀孩子当筹码而已。 可偏偏陛下很高兴。陛下一高兴,朝臣也跟着高兴,继而整个京城浸在喜庆的氛围中。 昔日永安王府的卑贱伶女,即将做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润润乏了,闭门谢客,自己窝在碧霄宫寝殿中。她不是真的困,懒得应付阿谀奉承的热闹场面而已。 这些个贵族表面上奉承,暗地里虚情假意的很。 片刻陛下至,润润躺在床上假寐,陛下温温凉凉的手指轻刮了她鼻尖两下。 润润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回望陛下,他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想什么呢?” 陛下问,将软枕抽开从背后圈住她,当她的人形靠垫。只要他在时,总喜欢这般亲热地抱着她。 润润想自己一人静静待会儿,刚要开口驱赶陛下,蓦然瞥见他双膝——他那夜在她床畔跪了一宿。 润润心肠微微发软,便没反抗。 “没想什么。” 润润依偎在陛下怀中,如今她怀龙裔,也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有特别强烈喜憎的情绪,仿佛在这宫里生活得久了,感情麻木。 陛下逗话,“没想什么是想什么?” 润润懒得和他饶舌,疲惫闭上眼睛, 陛下双手挽在她身前,将她身子锁住。下巴埋在她颈窝处,沙沙有些痒,呼吸亦微烫。 似乎犹豫了好半晌,他才腻声乞怜道,“润润。既然咱们的孩子都有了,你便答应了朕吧。” ——自然是指皇后的事。 这些日来他坚持不懈,水磨的工夫没少使,落下一身伤痕,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即便她不爱他,也多少可怜他一下吧。 润润未置可否。 陛下固然对她是诚心的,她也愿意原谅陛下。但不代表以前的那些伤害可以一笔勾销。 伤害似深入心墙的钉子,虽钉子本身被拔出,钉孔还在,心永远是千疮百孔的。 润润仰脖,额头正好磕到他下巴,“臣妾不做皇后照样可以为陛下繁衍后嗣。” 陛下摇头道,“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陛下遗憾:“你当皇贵妃的话,百年之后,朕是不能和你做名正言顺夫妻的。” 百年之后,他想和她合葬。 当泥土腐烂了身体,人间千年岁月过后,他和她还共眠在一处,生生世世,永为夫妇。 他们的孩子将来长大了,堂堂正正管他们叫一声父王、母后。 如果她只做他的妃子,虽他后宫也只有她一人,但怎么看怎么像露水情缘,容易被史书工笔所忽略。 他对她的情要照进汗青里。 润润沉思着,陛下的掌心覆在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上,含几分诱哄的意味。 室内烛光缓缓燃,气氛融洽而和谐。夫妻两人依偎在一起,时光停止了流淌。 陛下伏在她耳边说情话,最特殊的一句,“润润。求求你。给我一个名分。让朕名正言顺地当孩儿的父。” 他现在如此卑躬屈膝。润润唇角扬起弧度,觉得略有几分好笑,偏生他说得无比认真。 她试探地问,“陛下爱过我吗?有多爱?” 他恳然道:“爱过,现在也还在爱,快爱死了,爱得不能呼吸了,爱得想天天给你跪下。” 否则她见过哪朝那代的帝王,一而再再而三给妃嫔俯首做小的。 润润哂,不以为然。 陛下揽着她又靠近了自己几分,极低极哑地说,“润润,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初见你那会儿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每每伤害你。我天天召你侍寝真的不是因为那点欲,我是……喜欢你。” “其实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你,那夜永安王说要送人来,我打定主意将人轰走的,可我最后还是把你留下,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想要你。” “我身边确实没留过女人,连那窦贵妃也逢场作戏,我只和你有过夫妻之实。” 语声沾染些哽咽的忧伤, “可偏偏你那般不喜欢我。” 说心里话时,他总喜欢用‘我’。 当初他觉得她出身微贱,轻视于她,只用个小小宝林之位便打发她。 现在,她同样也打发了他。 很难说不是一种报应。 润润心平气和地提议道,“陛下应该把三宫六院召回来,为您的后嗣考虑。” 陛下坚毅道,“不,你已经有了身孕。朕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以前是以后也是。” 润润道:“若臣妾并没有怀孕,也不打算留在皇宫陪伴您呢?” 他也一个人? 他现在多纳些妃子是明智的选择,这片不属于她的皇宫,她早晚要离开的。 陛下闻此,既似叹息又似呻.吟,缓缓道,“那朕也不纳旁人。朕等着你,等你心甘情愿回来的那一天。如果你到了八十岁也不回头,朕便独自变成颤巍巍的老公公,孤独终老了。” 润润莞尔,以为他是说笑的。 如果她真离开,几日他能忍,一两个月他或许还能忍,好几年呢?他春秋正富,正值有需求的时候,哪能忍到八十岁。 即便他自己无意于女色,他的满朝文武恐怕也会锲而不舍地上奏,让他广撒雨露多生儿子,将来好甄选个皇太子出来。 男人皆嘴上发誓轻松,实际做起来难。 她心知肚明,当下也不点破陛下。 今夜陛下未曾离开碧霄宫,伴着润润就寝。他知道润润身怀有孕,自不会对她做出什么举动,只想伴着她。润润可以放心。 长夜寂寂,身边有个陛下,存在感极强。润润蒙起被子闭上眼睛,耳边阴魂不散地浮现着陛下那句——“润润若不要我,我便孤独终老了。” 她有点想试试,他会不会真如诺言那般,孤独终老。 · 过去半个多月,润润的胎稳定下来。 陛下的亲妹妹檀庭公主在长安寺出家,陛下原本打算去探望的,奈何碰上润润有孕之事,忙里忙外,便一直没去成。 听说长安寺一带山温水软,风轻云静,景色甚为优美。陛下问,“润润愿意跟朕一块出去走走吗?” 他看她近来甚闷,本来在百兽园刚刚找到了新乐子,现在却因身怀有孕不能骑马,她整个人憋得郁郁寡欢的。 润润迟疑,“长安寺?” 能出宫自然是极好的,但和陛下在一块却不甚好。他是天子,走到哪里得先戒严,成群结队的卫兵跟着,跟坐牢的囚犯也差不多,完全丧失了游玩的乐趣。 况且,此番陛下为看他亲妹妹,她何必跟着瞎掺和。 刚要说“臣妾不欲去”,陛下便拉住她的手,“若润润喜欢清净的,朕不叫人那么多跟着,咱们悄悄过去。” 他温和相劝,掌心烫烫的,充满热忱,极其盼着她能答应。 润润禁不住只得答应,她也确实在深宫里呆得厌烦。 虽说微服出行,陛下身边肯定不可能空无一人。心腹裴青山自然在明面上寸步不离,暗地里也埋伏着大内高手,保证圣驾完全安全。 长安寺的香客被提前驱逐干净,皇家行事惯来如此霸道,润润习以为常。 天子驾到,长安寺的沙弥自然诚惶诚恐。陛下依旧先到佛前三叩首以表虔诚,随后才去探望檀庭公主——陛下虽平时架子重,礼佛却比较有诚意的。 润润随着陛下,穿了条白碎花暗纹百褶裙,皮肤细润如脂,眸子如一汪水染春烟,周身上下漫是轻灵之气。 连地处幽辟山寺的沙弥们都知道她乃皇贵妃娘娘,未来皇后的唯一人选,此生能有机会一睹皇后娘娘的风采当真三生有幸。 润润随陛下往佛堂探望檀庭公主一眼,见公主跪在白衣菩萨面前,浑身灰扑扑的尼姑袍,头戴僧帽,一头秀发全挽上去。比之从前的圆润丰腴,身形消减了许多。 面色黯淡,脸上尽是灰暗的菜色。 堂堂公主沦落如此,实有些惨。 说来陛下怪佳年,除了因为润润的因素,也因为檀庭公主。当初是佳年给檀庭下了药,才让她惨失腹中子,继而看破红尘。陛下作为亲哥哥见妹妹枯守青灯古佛,如何不心疼。 陛下定然和檀庭有私话要说,润润又和檀庭有旧怨,见之不宜,便主要退避,“臣妾在南厢房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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