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那只狗要咬死我。” 回应他的问话。 声音很小很小,更兼哭腔语调模糊,仿佛说给她自己听的。 贵妃那只狗要咬死她啊,她走投无路才自保的,她也受伤了。 可他眼里只有贵妃,不分青红皂白叱责她,疾言厉色,对贵妃和公主皆千般疼爱,对她却连半句温言都吝惜。 润润眼圈猩红。 陛下下意识蹙了蹙眉,隐隐恻动。 她方才,差点被那两个畜生咬死么…… 清凉的春风洒窗而入,吹不散心头郁结。 陛下垂着眼皮,蓦然有种陌生情绪渗出。仔细品,似是淡淡愧疚。 为何她方才不和他说? 如果她说了,他不会那般疾言厉色。 陛下语塞一瞬,心软,欲叫润润回来。 但随即想,天子怎么会有错,天子又怎么能有错。 沉吟半晌,终化作生硬一句, “你可真是不听话。” 润润得这句话,灰心丧气对他行一礼,耷拉着脑袋和刘德元离开。 · 润润又被禁足了,若说前几日因为耶律国王子只是思过,这次却实打实禁足。 翠微宫一关,寂沉沉的宫殿中唯有锦书和菊儿等寥寥数人。 锦书拿来药酒,为润润擦拭身体。 好在润润靠着岁岁送的袖箭,没真正被恶犬咬上,栽倒在地上时擦伤好几处。 锦书在润润裸露脊背敷药,碘酒每过一处,润润感到烧烈,但她强自忍耐着,并不出声呻.吟。 待锦书离开,她才开始噼里啪啦地落眼泪。 星星罐子放在枕边,上次陛下来时,她还讲给陛下听呢。 润润怅郁难抒,拿小纸条折叠成星星。泪水滴答在小纸条上,也洇湿了星星。 润润把它放在罐子里,歪头呆呆欣赏着。真好啊,星星罐子满了五中之四。 母亲说伤心时折一颗星星可以带走所有悲伤,等星星罐子集满,她还能长出翅膀飞到天空上,亲手摸一摸星星。 真的可以摸到星星吗? 天空上星星,是冷的还是暖的? ……张佳年不信,曾嘲笑过她,她一定要证明给张佳年看。 润润的思绪越飘越远,她忽然感觉好口渴,特别特别地渴,那种渴劲儿像给陛下连续唱了两个时辰歌儿时。 若有岁岁,她可以直接撒一句娇,叫姐姐递给她,可岁岁早不在她身边。 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亲人在她身边。
第18章 你要乖 贵妃的狗子再名贵,终究是豢养的一条畜生,虽意外死亡,引不起太大波澜。 润润最大罪名在于宫中私藏凶器,惊扰了贵妃龙胎。 窦大将军一口咬定薛宝林想谋害龙裔,借题发挥,联合孙丞相等党羽一同上书,定然要求陛下处死薛宝林,以儆效尤。 庄严朝堂之上,但看陛下那凉而嶙峋的目光,只将薛宝林禁足起来,却无其他半点惩罚,明摆着偏袒。 君王不应,众臣亦无计可施。 可陛下从不是那偏袒嫔妃之人,何况那薛润润仅仅一介伶人出身,贱籍之奴。 窦大将军未免深深替自己女儿担忧,他女儿从前宫里独一无二恩宠,因薛宝林的到来,而渐渐势微。 窦大将军想起,薛宝林是永安王献上的美姬。她之所以敢谋害龙裔,很大可能永安王暗中指使的。 陛下虽偏袒了薛宝林,却未曾偏袒永安王。永安王被传召到御书房,数道厉令罚下,丢官降爵。 可怜谢寻章对此事根本茫然无知,更难以料到,岁岁托他捎给润润的手镯其实是凶器。 谢寻章一肚子怒火,回去将气尽数撒在岁岁身上,将岁岁困在床榻,自己顷身下去,发疯又啃又咬地泄愤,使岁岁三天三夜腿酸骨软,腰都快折断。 谢寻章太过贪恋爱妾之美色,虽自己受到重罚,也没忍心杀岁岁,只是从此再不肯帮岁岁往宫里捎东西了,岁岁与润润也再无会面之日。 风波之后,陛下禁止宫中养狗,包括狸猫、狐狸等等一切攻击性宠物。 孟松暄是陛下专门派去照料贵妃的太医,太医院资历最深,医术最精湛。 陛下垂问,贵妃胎相如何。 孟大人答曰无碍,仅仅受惊过度。 陛下吩咐,“她的胎一向你来照顾,剩下几个月里,定要保得母子平安。” 孟大人问,“陛下还欲臣给贵妃娘娘用之前的药吗?” 陛下缓缓点头。 孟松暄心下了然。 因贵妃的胎并无大碍,润润本身又是受害者,险些丧于恶犬之口,陛下并没关润润几日,便把她放出来。 窦贵妃见润润那婢子跟没事人似的,自己这几日却扎针喝药挨受不少苦头,恨得牙根痒痒。 薛宝林抢走陛下的宠爱。 窦大将军给贵妃送来家书说,薛宝林必须除掉,养虎遗患,防微杜渐。 贵妃便派人去调查薛宝林的弱点——和对付其他嫔妃不同,薛宝林根本毫无家世可言,有个致命的病,不能碰酒。 贵妃思量起来。 · 犬亡之事贵妃受到惊吓,一整个下午陛下都在兰花殿陪伴贵妃,以表安抚。 到晚上,他却唤了薛宝林侍寝。 敬事房的人诚惶诚恐地领命,往翠微宫催促润润赶快准备。 旨意传下去得早,因而晚间陛下陪贵妃用罢晚膳,又陪她玩过皮影戏后,移驾长信宫,润润已身着一袭白霜薄寝衣等在他龙榻上了。 寝殿熏暖,陛下见她脸蛋白皙若素月,眼睑下淡淡红晕,宛若樱桃红汁染就。 她发髻上大部分钗环已卸除,唯余两根祥云状的玉簪,和几朵小兰花点缀。 见他驾到,润润低眉跪下来,“臣妾拜陛下。” 陛下流转的目光在润润身上停留片刻,观之她半拢雪白的胸口,唯有几片莲花图案的衣襟遮挡,眼色旖了旖。 有点想她,他却没表露。 径直从她身边略过,坐下来饮口冷茶,才问她, “知错了么。” 伤及龙裔,他本该杀了她给窦大将军和贵妃等人泄愤。 润润低声嗫嚅,“臣妾知错。” 他淡淡觑着她,“朕不喜欢倔强的女子,以后朕问你什么,你便如实答,包括关于你那姐姐之事,可懂得?” 润润唯唯诺诺,“知道,臣妾谨记。” 陛下这才允她起来。 润润薄薄一层肌肤,冰晶做成,跟个玉人似的。 陛下靠在枕席,施施然欣赏着她,忽觉得那层白霜寝衣有些碍眼。 他唤道,“脱掉。” 白霜寝衣由丝绸做成,质地丝滑,润润的双臂本来还尽力挽着。闻言,迟钝地解开腰间衣带。 陛下抚在润润腰间,明显感到她的僵硬。 润润紧咬着下唇,明澄清澈的眼珠滚来滚去,一晌偎人颤——明明前几日她都没那么怕他了,甚至还想吻他来着……现在却又怕得要死。 他微微有愧,想她如此怯懦,险些丧于犬口,自己之前又作势杖毙她,快把她吓得吐胆而亡了吧。 他只要她拎清自己身份,别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便好,床帐之中却并不想她那么怕他。 陛下垂帘把润润压在怀中,低声呢喃,“薛宝林,很多事情朕也出于无奈,你犯错就要挨罚,朕已经尽可能从轻处置了。” 润润被他从后面圈抱着,宛若一个木头人。 “臣妾明白。” 陛下察觉她一直在眨眼睛,似乎是流了泪,想把泪水咽回去。 “那你如此,是在怨怼朕吗?” 宫里翘首以盼临幸的女人实在太多,他其实有几分喜欢她的,否则也不会总叫她侍寝。她乖乖的,他没准还能晋她一个位份。 他忽然想起前些天她说想把他当亲人的话,虽然可笑,但如果能安慰她,他也可以暂时当当,全当补偿她。 可润润哑声答道,“臣妾不敢,陛下是臣妾的主子,臣妾不敢怨怼陛下。” 同时,她身形与他有轻微远离,似与他划清界限。 陛下的温言软语滞在嘴边。 没来由,自讨一阵没趣儿。 瞧润润那抗拒的样子,他冷笑。 是了,是他太骄纵她,纵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他就应该多给她些苦头尝尝。 他再没和她调情的好兴致,径直分开她双腿在腰间,沉沦下去。 · 四月,马上到科举考试。 京郊一带贡院常有官员徇私舞弊,贩卖考卷,陛下意欲整治已久,此番有心微服私访,亲身到贡院走一遭。 由于贡院处于京郊,陛下最多两三日便回,计划悄悄进行,未惊动太多人。 后宫之中,也就皇后、贵妃,以及日日给陛下唱曲儿的润润知晓。 陛下一走,病秧子皇后不足为惧。 贵妃盯紧机会欲除去润润,传润润到兰华宫来。 润润身着藕粉色雾绡,鬓间插有一耳朵山茶缠花,晶莹的眼珠,看起来狐媚勾引男人的一副模样。 贵妃观之愈恼,叫她唱歌儿。 润润唱两句,被贵妃百般挑刺儿。 贵妃讽道,“伺候陛下能伺候得好,给本宫唱曲就不情不愿是吧?” 润润喉头干枯,“娘娘,嫔妾给陛下也是这样唱。” “还敢顶嘴?” 贵妃抚着自己肚子, “薛宝林,你害得本宫差点小产,这账该怎么算?” 润润为难,“陛下已罚过臣妾。” “是罚过,但薛宝林似乎还没跟本宫道过歉。” 润润服软道,“嫔妾给贵妃娘娘道歉。” 贵妃手边有一杯酒,非是什么毒酒,绍兴女儿红,冽香扑鼻,仅仅是一杯酒。 “本宫赏你杯酒,如何?” 润润立时变色。 她闻那酒气心慌,恰如白娘子忌讳雄黄酒,她天生对酒水过敏,一沾酒免不得掉下半条命。 “嫔妾天生有疾,未能饮酒。” “不饮?那便是拒绝与本宫握手言和?” 贵妃凤目充斥敌意, “薛宝林,你好大的胆子。” 她怒拍了下桌子,润润急忙忙解释,“不是的!嫔妾,嫔妾真的……” 贵妃逼迫,“那喝。” 润润无可奈何端起酒杯,还没到嘴边,被酒气呛得咳嗽好几声。 从前王府酒心糖里的酒都被岁岁拨出去,润润一沾酒即上吐下泻,浑身起疹子,呼吸更有可能休克。 贵妃见润润迟迟拒饮,一个眼色飞出,立即有两个五大三粗的太监靠近,站在润润身后。 那是一杯极烈极烈的酒。 润润拒喝,太监拧住胳膊给她灌下去。 “喝。” 贵妃再次命令道。 润润玉容惨淡,将酒杯缓缓接近唇角,沾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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