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瞟一眼霍嬷嬷。 霍嬷嬷忙道:“给大公子选的通房丫鬟,已是选好了,明儿就送进大公子房里去……” 云宥却慌了,忽然甩开大夫人的手,跑过来抱住卢巧玉。 “我不要通房丫鬟,我就要我的小媳妇!” . 夜色四笼。 云晏进了偏厦,便不由得眯起眼来。 这房子空了。 其实这里原本就四壁空空,可是因为有春芽的巧心妙手,这小屋子里也开始活色生香起来。 就连那两个烧给死人的金元宝,也被她折成了两个小人儿,放在床头,陪伴着她。 就算他懒得细看,却也能瞧出来,她是捏了一个郎君,又捏了一个女娘。 两人并肩坐着,女娘像是瞌睡了,歪头轻倚在郎君肩上。 可是今日,这房里一切全都没了。 只有那两个小纸人,无辜还并肩坐在那里。 时空碎成荒沙,突然流下,洒满他肩头。 她,搬走了。 没告诉他一声,就这么搬走了!
第25章 用针扎她! 云晏不甘心,回身凝神重新四处打量。他不信她真的就这样搬走了,一声知会都没给他留。 视线扫视一周,最后还是又落回那一对“金箔”小人儿上。 他心下一动,上前捉起那个“小女娘”,信手拆开。素白的内里,果然留着一行淡淡字迹: 「感君同船渡,修得百年身」 云晏目光一沉。 当日他在一班扬州瘦马里,挑中了她,买船北上。那时运河里正逢朝廷漕船北上,民船一律避让,所以那一路走得很慢。 日子过得也慢,她与他朝夕相处。 每日里坐在船舷,他与她讲京中故事;讲那些年他通管侯府塞外江南的铺子,走南闯北行商的经历。 她静静地听。 波光粼粼,倒映在她颊边、眼底。 鲜丽无双。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将云晏神思拉回现实。 他一凛,一拳将那小纸人儿砸扁,丢回床头。 . 春芽搬进了「明镜台」内院,住进青帘的那间屋子。 其实早就应该搬进来,是她心内总还是存着念想,这才又延宕了些日子。 至此时,所有的虚妄念想便都该掐灭了。 “春芽。”卢巧玉从外头进来。 春芽赶忙迎上前去:“卢姑娘怎么来了。” 这是下人的住处,主子尊贵,从不涉足的。 卢巧玉递了个眼色,丫鬟五儿捧上一床帐子。 “才知道你今儿搬进来,来不及预备旁的贺礼。正巧姑母给我做了新的帐子,我瞧着颜色衬你,这便给你带来了。你别嫌弃才好。” 春芽望过去,那帐子是淡淡的翠绿隐着鹅黄,正是早春嫩芽的颜色,与她名字呼应。 春芽忙福身:“奴婢若是没看错,这应该是云雾绡的!这绡贵重,王侯之家一年也得不到几匹。大夫人是疼爱卢姑娘才赏的,断不是奴婢能用。” “卢姑娘的心意,奴婢铭记五内;这帐子还请姑娘收回。” 卢巧玉便笑,伸手拉起春芽,“傻丫头,我既给你送来了,你留着用就是。要不,我可不高兴了!” 春芽只得收下。又陪卢巧玉说了好一会儿话,卢巧玉才告辞离去。 春芽亲自送到大门外。 屋子里只剩下弯儿和翘儿两个。 弯儿打量着焕然一新的屋子,满脸的羡慕:“春芽姐姐可真有福气!这屋子里布置得竟像个小姐的闺房。” 翘儿横了弯儿一眼:“你现如今倒是满嘴满心的都是春芽姐姐,这屋子的旧主人你是全都忘了!” 弯儿惊得张大了嘴:“瞧你这话说的!” 春芽从外面回来,翘儿登时闭住了嘴。 春芽忙完,终于坐下来歇口气儿。 南窗下的坐炕上,坐褥都是新换的。内里松软、褥套子颜色也新鲜好看。 可是她刚一坐下去,就是一股刺痛! 弯腰仔细去寻,果然从坐褥里拈出一根绣针来。 绣针是立着放在坐褥里的,坐褥不坐人的时候,蓬松起来,正好将绣针全都包住。一旦有人坐下来,正好被针尖刺中! 弯儿和翘儿闻声进来,一见那绣针尖儿上已经染了血红,弯儿吓得赶忙瞪一眼翘儿。 翘儿抢先恼了:“你看我干嘛?又不是我干的!虽说是咱们两个帮着春芽姐姐拾掇的屋子,可是这屋子里来过的人又不止咱们两个,卢姑娘还来了呢!” 春芽静静看着她表演。 翘儿一紧张,便又东拉西扯:“再说了,这坐褥是针线房那边做出来的,说不定春芽姐姐得罪过针线房的人!” 小小年纪,嘴是真硬。 春芽摆摆手:“你们先去忙,我心里已有数了。” 她没急着发落人,心下更惦记偏厦。她只简单包扎了一下,忍着疼跛着腿回了偏厦。 房间里有云晏的气息,她知道他来过了。她热切地看向床头的小人儿。 却已经没有了“小人儿”,只剩两坨被砸扁了的金纸。 春芽将它们捡起来,攥在掌心里。纸张的棱角刺在掌心的皮肉上,尖锐如刀。 ……他终究亲手,毁了她最美好的那一段回忆。 也许那段相伴的时光他已经忘了。又或者说,他根本从来就没在乎过。 春芽点燃蜡烛,将两个被砸扁了的小纸人儿投入火中。 火苗瞬间升腾,纸人化为灰烬。 祭奠,这一刻死去的心。 回到「明镜台」,弯儿赶忙来找春芽:“姐姐,那针不是我放的。” 春芽拍拍她:“我知道。我都说了,你们年纪小,我不跟你们计较。我只跟背后的人算账。” 弯儿一怔:“姐姐说的是?” 春芽淡淡一笑:“别急,‘她’自己会露馅儿的。” . 佛堂肃穆。 却冷不防“啪”的一声,击碎了宁静。 诵经声被打断。 蒲团上的云毓睁开眼,眼波冷冽扫过眼前的人。 一滩碎瓷片旁,翘儿跪倒在地:“家主恕罪,这不赖我!” 她回头指春芽:“都赖春芽姐姐盯着我看!” 春芽跪坐在炭炉边煎茶。听到翘儿的话,并不辩解,匍匐过来,亲手一点一点捡起碎瓷片。 尖锐的茬口随时有可能割开她白软的指尖。 云毓有些惊心,抬眸冷冽盯住翘儿。 “你怎可随意冤赖于人!她煎茶,你送茶,你年纪小,手脚毛毛躁躁,她怕你烫着,自然要盯着你些!” 翘儿却摇头:“可姐姐她眼神不对!她仿佛,仿佛总想挑我的错处!” 云毓反听出翘儿语气不对:“你有何心虚之处,怕被人看?” 翘儿登时傻了:“家主,我没有啊!” 云毓向外扬声:“绿痕,喊她妈来。今日若不说实话,便撵出去吧。” 绿痕进来,也是赶忙劝翘儿:“你妈为了你,托爷爷告奶奶地求了多少人,这才将你选进「明镜台」来伺候。” “你若就这么撵出去了,你如何对得起你妈?” 府里小丫鬟这么多,能被选进「明镜台」来的,前程自是最上等的。 翘儿终究害怕了,伏地大哭,说了实话:“家主别撵我!我说实话,是青帘姐姐!” “……前几日青帘姐姐找了我,叫我别忘了旧日里的情分。青帘姐姐说,都是春芽姐姐害了她。她还想回来伺候家主,所以必须得先除了春芽姐姐!” 云毓深深一叹:“她竟如此执迷不悟!” “去禀明佟夫人,请佟夫人立即挑了小厮,将她嫁了。死了她这份儿心!” 翘儿吓得更一个劲儿磕头。 春芽也俯伏在地:“奴婢不过被针尖扎了一下,并无大碍。” 弯儿却道:“姐姐怎么没事?那绣针上生着锈呢,我都怕那都有毒了!” “姐姐的伤自己够不着,又不好意思叫人帮忙,这几日行走之间已是瞧出疼了!” 云毓长眉一挑:“可严重?” 春芽尴尬摇头:“没有。不过有点发脓……” 绿痕忙道:“让我看看。” 春芽红着脸摆手:“不必了。” 众人便都明白,她是扎在了腿股之处,不便示人。 云毓垂下眼帘:“你们都出去吧。” 绿痕垂首,带着弯儿和翘儿出去。 春芽也勉强起身,想要出去。 云毓抬眼看她:“进去,躺下。”
第26章 佛子给她敷药在隐秘伤处 春芽一时怔住,不敢确认云毓的意思。 她慌乱地看向云毓的眼睛。他眼底干净纯粹,坦坦荡荡倒映着她的窘迫。 在这样的他面前,春芽时常自卑又自责。 待得确定他的意思就是她以为的那样,她一张脸已是红成云霞:“……还是不要了!奴婢,没事的。” “你不必不自在。”云毓起身,走向架子。素白僧衣宛若流云,沿着他颀长身子流动。 “佛法有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他站定浅浅回眸望她一眼,然后径自捧出药匣,“在我心中,万相皆空。你可放心。” 春芽无可辩驳,只得垂下头去,小心起身,一步一瘸走向卧榻。 歪在榻边,咬着嘴唇,又羞又窘地向他撩开了下裳。 云毓心内暗暗又诵了一遍经文,才走过来垂眼看她。 她后面腿股之处,虽然只是一个小小针眼,但因为料理不及时,那针眼已是红肿发脓。 伤口的丑陋,与她身子的滑嫩瓷白形成惊人的反差,叫他更觉惊心动魄。 他悄然深吸口气:“这脓水需要挤出来,才可敷药。” “会疼,你忍着些。” 春芽捉紧靠枕,回头,却不敢看他:“家主要亲自帮奴婢……?” “你是我的丫鬟,”云毓垂眼,睫毛轻颤,“治病救人,责无旁贷。” 春芽便深深垂下头去,嘴唇咬成青白。 云毓又暗诵一遍佛经,才终于伸手过去,修长指尖环绕住她伤口。 四周一起用力,压迫着她幼滑的皮肉。 脓水随即溢出。 春芽疼得嘤宁出声。 云毓额角汗下。 氤氲水雾,被阳光蒸腾了,笼罩在他们两人周围。 云毓不敢分神,越发专注用力。 他的指尖干燥而微凉,点点颤动春芽经脉。 春芽痛得熬不住,下意识回手,猛然一把攥住了云毓的膝头。 他知道她疼,没有拒绝。 他用力挤压伤口。她的指甲便也掐入他皮肉之中。 两人一起疼痛,颤抖。 云毓却莫名体会不到痛楚,反倒有一种,难以言语的畅快…… 一滴汗沿着他额角滑下,迅速掠过他唇角,落入锁骨深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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