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重喘一声,沙哑着嗓子问她:“脓水已挤出大半。你,可好些了?” 春芽微微回首,睫毛颤动,“家主……奴婢,好疼。” 云毓额角细细汗下:“抱歉,是我弄疼你了。” 她皱了皱眉,却赶忙摇头:“不怪家主。家主给奴婢的这疼是治疗,疼过后反倒叫奴婢好生舒畅。” 她含羞带怯,极快地看他一眼,“奴婢谢家主疗伤之恩。” 她说话时,云毓全身紧绷不敢动。 就连呼吸也屏住。 直到她将掐在他膝头的手收了回去,他才悄然松了口气。 他迅速起身:“既如此,应该是脓水已经挤出大半。我现在可以给你敷药。” 春芽敷好了药膏出来,捂住脸,顾不上腿股上的疼,一瘸一拐奔回自己的屋子,扑倒在榻上。 而云毓却从那一刻起,足不出户,拒绝饮食,诵了一个晚上的经。 春芽听说,便急忙爬到坐炕上,向东望向「止水堂」。 从坐炕上的窗户,能看见云毓窗户的一角。 她静静看了半晌,垂下头,将他佛珠上旧了的穗子一点点拆了,细致地重新编了一条装上。 恰如心事,丝丝缠绕,绵密隐晦。 他没睡,她便也陪他,灯火到天明。 . 腿股上的疼好些了,她便去给大夫人谢恩。 穿过园子,见一只鹅黄羽毛、红嘴儿的鹦鹉从她面前轻巧掠过,转着小脑袋冲她叫:“抓不着,抓不着!” 听这语气,这小东西竟然是在跟她挑衅? 她也没见过这般淘气的鸟儿,忍不住暂时抛开心绪,追着它跑了一段。 它钻进花丛中一间亭子去。 春芽走上台阶,四处打量,找不到它身影。 “藏哪儿了?” 她咕哝了声,正想转身下台阶离开,冷不防背后亭子门突然打开一条缝,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扯住她手臂,将她拖了进去! 刚一入内,便被推在门上,门板随之在她背后关合。 眼睛虽然还没适应黑暗,鼻子却已经给了她答案。 她松了口气:“三爷,别每次都这样行吗?” 云晏在幽暗里眯起了眼:“每次都这样?你此前何曾见过那小东西了?” 春芽明白,他指的是那小鹦鹉。 也是,若以这小鹦鹉论,他这次的确使了个新花样儿。 她便叹了口气:“如此说来,那小鹦鹉是三爷故意放出来,引奴婢上钩的?” 他却蹙眉向下打量她:“你腿怎么了?” 春芽淡淡地摇摇头:“没事。不小心被绣针扎了下。” 云晏没多想,便又收回视线,望住她眼睛,面上有些不快,“为何一声不吭,就搬走了?忘了自己是爷的奴才,竟敢不通禀?” 春芽轻轻合上眼帘,眼前又是两个纸人儿在火苗中化为灰烬的画面。 “三爷冤枉奴婢。奴婢早跟三爷说过此事,是三爷自己忘了。” 云晏听出她弦外有音,不以为然地轻哼了声:“那都是多少天前的事了?爷每日要记的事那么多,哪有心思专门记着你的话去?” 她微笑着,藏住失落:“奴婢说那话,已经过了很久吗?比奴婢初见三爷,还要久吗?” 若他连这么几天的事都会忘记,她果然不敢指望他,依旧还记得曾经的时光。 云晏不屑地冷笑:“那么久的事了,谁还记得。又何必要记得?” 春芽:“三爷说得对,实在没必要记着。奴婢也忘了。” 春芽努力显得平静,可是她的平静里分明写着心碎。 云晏却像没看见,只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做好你眼前的事。你也说过,活着才更重要。过去那些没用的,忘了就忘了。” 春芽叹了口气,妩媚抬眸凝视他:“三爷说得对,只有忘了过去,才能将心里腾出地方儿来,装进家主去。” 云晏静静听完,停顿了片刻才嘲弄地笑,“你是想说,打算对他动心了?” 春芽忍不住苦笑起来:“三爷睿智!” “奴婢要将身子献给家主,想让家主为奴婢动心,那奴婢就先要将自己的心献上啊!” 烧毁了心中的执念之后,她此时目光已能平静如水,“奴婢要学着爱上家主。” “不过三爷别担心,”春芽眨着俏丽妙眸,“奴婢不会忘了身为棋子的使命。” 她只是,不再对他抱有幻想了。 她与他的关系,也会退回到主子和棋子的关系,其间再也不牵连任何的情愫。 云晏面上却毫无波动,“说完了?可惜,没有一个字是爷想听的。” 春芽吐了口气:“对哦,奴婢还没奉上情报呢:大夫人这些日子借由卢姑娘,频频向家主示好。奴婢会尽力推波助澜,让家主与大夫人那边多亲多近。” “这样一来佟夫人那边必然被惊动。三爷的机会就来了。” 她抬眸静静看他,放下了自己的疼痛:“三爷应抓紧机会,哄阮姑娘开心,尽快与佟夫人达成联盟。”
第27章 她又去勾引大公子! “主意倒是不错,”云晏眯眼打量她,“我只怕你想得太顺利。” “不妨给你泼一盆冷水——在大夫人和佟夫人之间,他恐怕更愿意选择佟夫人。” 春芽挑眉:“为什么?因为大夫人也有自己的儿子?可是大公子他已经得了疯病,威胁不到家主了呀。” 云晏:“你是不知当年,他们的积怨已深。” “二哥的生母方夫人才是我爹嫡妻,大夫人彼时只是侧室卢氏。但是卢氏却抢先生下大哥。我爹高兴之下,向朝廷为卢氏请封诰命夫人,于是大哥也算侯府嫡长子。” “说来也巧,卢氏行册封礼当天,方夫人诊出喜脉。于是卢氏和大哥那泼天的荣宠,在最为煊赫之时竟然成了一场笑话。” 说起当年云毓生母与大夫人之间的争斗,云晏的语气是轻松的。他好像就是在评论戏台上的一出戏,两位夫人是斗得你死我活的戏中人,而他只是悠闲的看客。 “待得二哥出生,身份自然高过大哥去。卢氏心下自然不甘,拼了命想要替她儿子争夺这个家的继承权。” 女人相争的惨烈,云晏能说得云淡风轻,可是春芽同为女子,却只觉压抑。 她忍不住皱眉:“那老侯爷呢?她们这么争斗,老侯爷竟然不管么?” 云晏瞟了她一眼,“……当时,我爹奉旨带兵东征西讨,在京的日子短。她们在府内的争斗,我爹也都顾不上。” “最终结果,你也看到了:大哥得了疯病,方夫人自己也没了性命。” 春芽心跳如鼓。大公子后来得了疯病,竟然与侯府后宅争斗有关么? 这根本是,两败俱伤。 春芽便垂下头去:“奴婢明白了,如若方夫人当年之死果真与大夫人脱不开干系,家主可能永远不会选择与大夫人联手。” 云晏哼了一声:“所以,你前头说的那些,怕都是白费!” 春芽却倔强地扬起下颌:“倒也未必。还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一定不行呢?” “她们那场争斗毕竟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早已时过境迁,一切兴许都有了新的转圜。” 云晏眯眼打量春芽:“说的这么有把握?你打算怎么做?” 春芽想了想:“暂且不告诉三爷,让奴婢自己先想想。奴婢心里是有了个主意,只是好不好用暂未可知。” 云晏挑了挑眉:“你那是什么主意?讨好卢巧玉?” “别以为爷不知道,你在软软面前故意跟卢巧玉交好,一起联手挤对软软!” 春芽无奈地闭了闭眼:“三爷只听一面之词,奴婢便也不辩解了,反正三爷也不肯信。” “不过阮姑娘的性子,想必三爷心里最清楚。她这些年当真在卢姑娘面前吃过亏么?” 云晏抿了抿唇角,没再说话。 服了云晏的解药,春芽悄悄出了亭子,往大夫人院子方向走。 背后“扑棱棱”声响。 春芽回头,竟又是那小鹦鹉飞来了,而且这次竟大喇喇直接飞落在她肩头。 “抓到你啦!”它小爪子紧紧抓着她肩膀,竟还神气活现地跟她宣告。 春芽歪头:“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鹦鹉拍翅膀:“蠢呀!蠢呀!” 她佯怒,伸手拍它:“你个小坏蛋,拔你毛哦。” 结果小鹦鹉原地起飞,一扭头,拍着翅膀就飞走了,竟是不再理她了! . 春芽到了「念恩堂」。 如今的大夫人,为了给大公子祈福已经多年吃斋念佛,如今早已修炼得皮白肉软、慈眉善目,再也看不出当年跟方夫人斗得你死我活时的凌厉。 这样的大夫人跟福娃似的大公子,看起来越发是亲生母子。 春芽跪倒行礼:“奴婢早该来向大夫人叩头谢恩,谢大夫人准卢姑娘送了奴婢那顶贵重的床帐。只是前几日伤了腿,行走不便,这才没敢来叨扰大夫人。” 大夫人惊讶:“哟,怎么伤的?可好些了?” 春芽没有明说,“只是一点小伤,已是好的差不多了。” 还是五儿嘴快,在旁道:“奴婢可听说了,是青帘恨她,这才故意往坐褥里藏了绣针扎她!” 卢巧玉皱眉:“五儿!” 五儿倒不觉有错:“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姑娘若不信,您自己问她。” 春芽红了脸,便只好说实话:“……也怪奴婢自己当日不慎,许是得罪了青帘姐姐,才叫青帘姐姐这般无法释怀。” 大夫人跟卢巧玉对了个眼神儿,没说什么。只吩咐霍嬷嬷:“我那还有一罐子上好的金疮药。当年老侯爷在战场上受了伤,抹了就好。” “太医说,那药里是放了御用极品的龙骨,才会那般神效。我这些年存着没舍得用,今日正好你拿去吧。” 春芽忙叩首:“既然是如此贵重的好药,奴婢怎敢!” 大夫人轻轻叹口气:“你好歹也是伺候过老侯爷的。老侯爷在天之灵,便必定也愿意把这东西赏给你用。” 春芽辞别出来,见云宥又在院子里看天看云。春芽上前行礼:“奴婢请大公子的安。” 云宥扭头,见是个新面孔,便好奇打量:“嘿?你认得本大公子?” 春芽摇头:“不认得,奴婢猜的。” 云宥四处瞄了一眼,压低声音诡秘地嘀咕:“宫廷玉液酒哇,宫廷玉液酒,你想不想来一杯?” 春芽立即点头:“想!” 她之前瞒着云晏没说的那个法子,指的就是云宥。因为上次偶然间听见大公子叨咕的那些“疯话”,她想她说不定可以与这位大公子建立起良好的关系。 如今大夫人都是为了大公子而活,只要大公子跟家主两个重新修好兄弟情谊,那家主与大夫人之间便自然有化干戈为玉帛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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