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帮你 季檀不假思索道:“未曾。微臣年少在京时, 家中曾与北疆的商旅打过交道,买过马匹。除此之外,在宴席上遥见过他们三人, 照面都没打过。不认识。” 宣榕又追问几句,见季檀果真与耶律尧毫无瓜葛, 便暂时揭过此事。 不过, 心底仍旧犹疑。 送走季檀, 继续翻阅繁冗的战事摘总。 这些都是谢旻送来的, 涵盖耶律在数年内,领兵负责的大小战役。 他像狡黠的狼,引敌入腹、趁虚夹击的事情做过, 声东击西、单袭敌营的事情也做过。西凉本就独占机巧协助,但数次大战, 都被打得落荒而逃。 戚叔当年说他会是个帅才, 说得委实不错。 北疆这些战事的行军路线, 饶是她,也得拍案叫绝。 因为, 其中很多路线和速度,并非想走就能走—— 这需要有令行禁止的治军, 意志顽强的队伍, 万人如一的凝聚力。 忽而想起万佛洞中, 神佛垂眉低目前,耶律尧逆着月光, 轻描淡写说, 他们自苍岭抄近道, 翻雪山而来,追击耶律金二人。 宣榕不由得失笑, 喃喃道了句:“怎么做到的。” * 夜晚。明月楼。 明月楼东家扬州长大,每逢佳节,总会在楼里排上扬剧。 这里地势绝佳,占据出城枢纽,二楼临街,也能遥眺对街临河的雀楼,夜放烟花。 宣榕在雅间内和谢旻对坐。 只听见楼下老生铿锵有力唱道:“今儿个是腊月廿六,吾与汝对坐饮酒……” “表姐……”对面,谢旻却喝不下酒,面对桌上的半局残棋也兴致缺缺,好半天才落了子,憋出一句话来,“阿松阿渡呢?今儿怎么是副指挥使在?” 宣榕看他神思不定,索性接了他白棋,自己左右手互搏:“你忘啦,他们俩有别的差事。” 在制司三仪那起命案,接下来“请君入瓮”的安排,她早已和谢旻交代清楚。 谢旻无奈苦笑:“姐,你是不是多虑了,我倒觉得北宫那位……翻不起大浪来……” 宣榕看着棋盘,这是回家后和父亲下的那局:“这些天我拉了好几人同下这场残局,想弄清我爹在死局里,怎么赢我的。” 谢旻:“……”别说了,已经开始害怕了。 宣榕捻了颗子,想了许久,道:“然后我发现,他从一开始,就猜透我所有的想法了。” 若能一步看透数十步,旁人如何能赢? 谢旻微微一愣。 就听见宣榕轻声道:“如果我是卫修,把那颗铁珠送出,只是第一步棋。” “啪嗒”一声。棋落于盘。 * “啪嗒”一声脆响。 一个青衣卫身手敏捷,用刀背将正欲逃跑的黑衣人砍翻在地。 而季檀缓步走来,扫了一眼被人开肠破肚的付东——望都的寒冬保其尸身不腐,平躺在棺材里的中年男人眉眼安详,但缝合好的胸腔又被剖开,胃部豁口内,一颗黑色小球隐烁铁光。 青衣卫将不下十个黑衣人押住,回道:“大人预料得不错,在京中,有咱们一直盯梢,他们不敢直接在付家剖尸。出了皇城十余里,果然按捺不住了!” 没想到,季檀却浓眉紧锁,不是舒了口气的表情:“这十人功夫如何?” 青衣卫微讶,如实答到:“不算太好,也不算坏,中规中矩。” 季檀目光冷如寒刃,剜了为首的黑衣人一眼:“十个武功一般,并非精锐的西凉人,调动近百青衣卫,好排场。也不知哪些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给北宫通风报信、机密来往,布了这一局——” 青衣卫们讷讷俯首。 季檀寒声道:“之后可千万不要落到我手上。” * 京中收到监律司消息,烟火已经放了一轮。 宣榕有一颗棋迟迟落不了子,索性暂时放下,远眺雀楼上正忙碌搬运烟花的伙计,忽而道:“北宫那边如何了?” 已然入夜,而长街人不减反增。男女老少皆面带喜色,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抬头望天。 数不清的孔明灯趁夜而起,整个望都夜空光亮璀璨。 偶有几个杂耍摊子,钻圈、扔罐、吐火,操控活灵活现的木兽。 御林军三千人,今日,大部分有要务,仍留了少部分沿街巡逻,将一切危险扼在萌芽。 来人汇报:“还未有发现……” 但随着他话音未落,一道窜天火光,自雀楼高台拔地而起。绽开朵朵烟花。 “咣——”隔城相望的北边东角,也传出一声巨响。似是有物爆炸。 谢旻先坐不住了:“是北宫!北边城门是昔帅在把守对吧?” 宣榕却隐约察觉不对。她抿了口茶:“哪个人逃命……会大张旗鼓昭告天下——让昔大人增兵回调!来这里!” 谢旻眯了眯眸:“是要堵人吗?那不该去南门……?” “不是。”宣榕豁然起身,“保护百姓!” 果然,像是印证她的猜测,短短半盏茶时辰后。 有两纵六匹烈马沿路狂奔。四个死士骑马当街开道,似是全然不顾前方有人,见到人群速度不减反增,后方尾翼,二三十个精锐步行断后,着实强悍,脚程居然不输快马多少。 而被他们护在中间的,有两人。一样容貌,一样打扮。在街口出,不假思索分道而行—— 又是让穷追不舍的御林军被迫一分为二。 可想而知,在此之前,也“分”了不少次。 一时间,尖叫四起。水泄不通的人潮艰难地向街道两边涌去。 宣榕临街而望,默不作声,而一旁谢旻早就震怒:“御林军不是佩了刀剑弓弩吗?让他们射马!!!” 路上其实不乏巡逻御林军,但他们得见缝插针从马匹蹄下捞人、谨防踩踏,无暇堵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烈马一骑绝尘,然后在某个杂耍摊面前站定。 而那杂乱喧闹的卖艺小摊,停了一只半新不旧的“吐火鸟”。死士下马,捯饬几下,斑驳的铁痕瞬间剥落,露出精致的铁钢色泽。 紧接着,蒸汽嗡鸣,轰然一声,那鸟如鸢鸾,载上三名死士和他们护在中间的男子,升腾而起。与孔明灯一道,飘然于空。 这时,所有人才看清了男子的容貌。 这人英俊。但英俊得有点脂粉气,像是年幼时刻意培养出的女气——就像昔咏在年少时,刻意培养出的英气。 桃花眼,桃花唇,像极了幽暗深水里的毒蛇。 谢旻咬牙念出了他的名字:“卫、修。” 可谢旻在楼里,站在鸢鸾上的卫修看他不到。只是垂眼看地。 鸢鸾只能坐四人,剩下的几十死士,皆被羁押。全都咬开牙内毒药,当场毙命。 而与此同时,有女子纵马追来。她高束的马尾被寒风拉成长线,眉眼凌厉,看到鸾鸟高升,想也不想,迅速搭弓一箭—— 在坚硬的玄铁上碰溅出火花,没射入,但成功让飞鸾狠狠一晃。 这吸引了卫修的目光。 他眸光含情脉脉,像是看着相处多年的情人,同昔咏遥遥作揖,亲昵道别:“赵将军,一年未见,别来无恙啊。送你一份临别大礼,不知你是否喜欢?” 说着,他在逐渐升腾的飞鸾里站定,任由北风吹拂衣摆和鬓发。一指近在咫尺的雀楼看台,好看的唇瓣吐了两个字:“火起。” 随着他话音落下,雀楼那些堆积在一起、正准备渐次燃放的烟火,忽然炸开锅。火苗从上蔓延,而下方也似有呼应般,圈绕整栋楼阁,火光四起。 有人放了火。 雀楼里四五百夜游之人,发觉不对,吵嚷地奔至窗边。皆是目露惊惶。 昔咏眸里也瞬间燃起怒火,一夹马肚,是要追击。 宣榕将这一幕收归眼底,面色如常地一叹:“别追了。” 旁边,御林军副指挥使愕然:“啊?!” 宣榕长睫微敛,淡然自若道:“让昔大人调兵回来,救雀楼百姓。好在旁边就是护城河支流,救火不难。只是先记得喊一嗓子,让里面人别急,否则会有人惊慌跳楼的。” 副指挥使不甘心至极:“可郡主……难道就让他这么跑了吗……?!他一人抵得过万人啊!” 宣榕温声道:“圈了七年的西凉弃子,我不懂怎么抵得过万人。” “他到底是西凉皇室血脉……” 宣榕微微一笑:“储君的位置,千人出谋划策,万人前仆后继,放只猿猴也能坐得威风,雀楼里随便挑个人来,恐怕也不输给他。他算个什么?” 眼见她话里已有怒意,温柔地把包括谢旻在内的各国储君,都扫射贬斥一通,副指挥使噤声了。再看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也噤若寒蝉,瞠目结舌:“……姐,他方才顺着昔大人目光注意到你了吧?他怎么敢在你面前找这种死的?” 那位副指挥使匆匆传令去了。 而剩下的随侍皆心腹,只听见宣榕轻轻道:“阿渡和阿松他们,领了禁军围了整个望都。再往外,当康军自前日开始,就严阵以待。且看看,他能飞到何处。” 明明是温声细语,所有人都抖了一抖。 宣榕看那逐渐飘远的飞鸾,道:“那鸢鸟瞧着不错,若是研制,南来北往交通便宜。无论是运输,还是生意人,都能获益。能不损毁尽量不要损毁,让天机部也派人跟着,若是坠毁,及时抢修。” 在机巧之术上,西凉一骑绝尘,差不多领先其余各国几十年。大齐这几年紧赶慢赶,也落后至少十年。谢旻反应过来了:“好!” 可就在这时,那行得稳稳当当的飞鸾,忽然一抖。 紧接着,数道钢索系住的站台逐渐染红。 宣榕一直盯着飞鸢不眨眼,本以为这是什么机关,但下一瞬,她看到其中一个死士面无表情地拔刀。拔出一把,正插在卫修腹部的刀。 紧接着,又捅了回去。 宣榕:“???” 众人:“???” 这场景实在太过滑稽。 透露出荒诞绝伦的喜感,比一波三折的戏曲都来的诡异! 按理来说,千辛万苦把自家主子救出来,谁会在成功之后背刺啊? 不仅是她,周围紧盯着不放的众人也目瞪口呆。 七八个人像是集体染上哑疾,硬是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谢旻瞪圆了眼,看着折翼风筝一般笔直下坠的飞鸾:“这……内讧呢?” 宣榕按了按太阳穴,半晌,挤出一句话来:“看样子砸到民宅了,速去看看有无伤亡,若有,及时救人,若无,赔偿人家房舍。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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