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严重,对这种野惯了的猛兽来说,相当于擦破油皮。 可就在此时,两兽不知听到了什么,又是齐齐一僵。 隔这么远,宣榕坐在殿上,居然都能从阿望脸上看懂点委屈和不解。 但它还是听话放开咬在嘴下的狮脖,收回利爪。 与此同时,挣脱束缚的雄狮不知发了什么羊癫疯,猛然咬上栅栏,没咬动,又将目标转向巨大铁索。 这次成功了,只见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里,铁索恐怖形变,断成两截。 周遭兵卫无不骇然。 但无锁的囚牢尚且挡不住野兽出笼,何况肉体凡胎? 狮子都未主动出击,只是向前冲奔,都将这些试图围攻的御林军冲到一边。阿望在后面接果子似的,将人挨个接住,它毛发松软皮肉结实,一叠叠了几个,乐此不疲。 等最后一个被甩上空的卫兵惊魂不定落地—— 那只令波斯亲王自豪的雄狮,已然大摇大摆奔至殿堂。 想也不想,踩碎一堆筵席,对着西凉女使狂奔而去,张开血盆大口,就是狠狠咬下。 一声惨痛呜嚎。 宣榕瞳孔骤缩。 周围同辈早就下意识站起惊呼,她依旧坐得端直,但呼吸也罕见地错乱几瞬。 好在这一声惨痛呜嚎,是狮子发出的。 一只长直簪中剑,竖直插在它将要咬合的嘴里。 西凉左贤王缓缓收回狮嘴里的手,紧接着,一个测滚,直冲波斯亲王而去,躲到卷毛金发的亲王身后,用波斯语喝道:“亲王,管管你的狮子!!!” 竟是毫不在意脸面,浑身上下都写满四个字:拿你挡箭。 波斯亲王:“……” 他简直想哭了,对着暴走的雄狮,颤颤巍巍道:“巴、巴顿……是我啊!!!” 巴顿没说话,后退半步,闭眼倒了地。 这场贺岁年宴,中场略微狼藉,但好在虚惊一场,无人受伤。 而首当其冲、差点被咬一口的左贤王,又是提出这场斗兽的罪魁祸首。 她脸皮纵有城墙厚,大齐于这一事上,也无茬给她找。 她只能怏怏吃了这个哑巴亏。整个后半场脸色阴沉不定,早早退了场。 而宫人鱼贯而入,收拾残局,重设宴席,酒足饭饱后,竟然也还未到子夜。 宣榕索性应了菁华筵众人起哄,和他们一起,登上天金阙高楼,等岁末年初的烟火。 她于避风处独坐,在场无不是贵家子嗣,见宣榕长睫微垂,阖目养神,未敢打扰。只是围着她,三两说着话,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郡主!郡主!!!那只狼——” “我去!!!它怎么上来的?!” 宣榕轻轻抬睫,转头看去,只见阿望不知何时绕来此处。 它前腿伤口已被处理,似是因为撒了欢打了架,格外神采奕奕,嘴里叼着细线,不知挂了个什么东西,小跑着凑到宣榕面前,小心翼翼扒拉一下她的裙角。 宣榕不由失笑:“你怎么上来的?我猜猜,绕过侍卫,从窗子里跳进来的?” 阿望摇了摇头,这时有人低笑了声:“不是。” 他从外廊绕来,跨过门槛,掀帘走进。嗓音微沉,眸中却含笑:““我带它上来的,来谢过昭平郡主的天宫贺岁图。楼下侍卫方才被它接住过,很喜欢它。” 见到雪狼,周围公子小姐们倒吸口气。 见到耶律尧,他们同样倒吸一口气——有一种俊美是几乎是有攻击性的,危险锋利,让人不敢直视。 宣榕摸了摸阿望的毛发,轻笑开来:“我们该谢你。波斯和西凉议和,估计得暂时告一段落了,不是么?” 方才席上耶律似是思索,本以为他在犹豫是否要应战,想在想来,考虑的应当是如何应战。 匆忙之间能想到如此布局,兵不刃血取胜离间。确实是他的作风。 她点到即止,耶律尧估计也不想在大庭广众细说,只道:“阿望。” 雪狼一咬,嘴中线断,什么东西落在了宣榕膝上。 是个玉饰,造型熟悉,像极了她少年时经常会佩戴的生肖玉兔。现在,她房中还有两枚摆放于书架。 众目睽睽下,宣榕迟疑地拿起兔子,当看到后腿折断、用金柱修补时,眉心一跳。 她急忙转向兔耳,室内琉璃灯照得黑夜恍若明昼,可惜没有看到父亲雕刻的熟悉落款。 宣榕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 但很明显,这枚玉兔,不是她在江南被诓骗走,莫名奇妙还回来后,又被她典当的那枚。
第45章 挑衅 暖阁熏香袅袅, 炉火融融。朔风夹雪,打在临台扇门悬挂的遮风帘。 宣榕用绸帕轻柔擦拭玉面。羊脂玉的质地温润洁净,在光里泛着白。她不由问道:“哪里来的玉刻?” 残缺之物不应送人, 这八成不是年礼。 而断腿补上,透露出主人的珍而重之。说明此物有主。 果然, 耶律尧似是惊讶:“阿望捡到的。问了一圈没问到, 他们说郡主以前喜佩其坠, 特来归还——不是你的吗?” 宣榕失笑:“不是。” 她环顾围坐的十来号人, 问道:“可是你们的,或家眷的?” 在场众人皆摇头,有人出主意:“差御林军挨个去问问!” 但这明显是馊主意, 被人反驳:“你个轴脑子!年宴都散啦,大部分人早就渐次出宫了, 怎么问?” 还有人建议道:“这简单, 很明显是姑娘家的配饰。早几年流行的款儿, 十有八九是我齐人的。郡主您先收着呗,正月里走街访友、朋友相聚不少, 我们帮您打听询问,一传十十传百, 定能找到失主, 再让她找您认领不就行了。” 宣榕认可了这个建议:“行, 劳烦诸位。” “不麻烦嘻嘻。”贵女们掩唇轻笑。 恰时烟火四起,远处古刹钟声将至, 整个天地间亮如白昼。 七彩火光照过窗上琉璃, 室内像是没入五光十色的海 底, 随着爆竹声摇曳起伏。 随侍们立刻将遮风帘掀起。 望都除夕夜晚,千家万户尚未沉睡, 巍峨成群的房舍中冒出的连绵灯火,犹如火凤凰的脊背,淹没在漫天雪色之中。 其上,烟花绚烂,繁闹非凡。 所有人都被吸引了目光。 宣榕也仰头侧望,却忽然感到膝上落了重物,低头一看,雪狼正匍匐于地,将脑袋枕在她膝上,湛蓝眸底倒映火光,紧盯着,懵懂而好奇—— 宣榕贴着它竖起的耳朵,轻声道:“不怕吗?” 阿望不知听懂还是没听懂,双眸亮晶晶的,显然不怕如雷鸣一般的烟花。 宣榕笑得纵宠,若有所感一般,回头。 果然,耶律尧抱臂而立,半倚落地罩,同样远眺。见她看来,方垂了眸,唇齿轻启。 殷红薄唇吐出几个字,喧嚣里听不清,口型却清晰可辨:“新年康乐。万事如意。” 宣榕微微一怔,在大齐最鼎盛的繁华里,于高朋满座的鲜花着锦中,笑着回他:“身康体健。同乐新春。” 又一指身边空位,示意他坐过来。 此起彼伏的烟火持续足足半时辰。 即使今日天金阙宫禁不森严,落钥得到后半夜。这个点,随亲人而来的世家子嗣们,也要随家人同归了。 但也有人磨磨蹭蹭:“不打紧的,郡主何时归,我们再归,陪您聊天解解闷不好么?” “是啊,都一年未曾见您了,去年您讲解佛经,可真是让人醍醐灌顶,心旷神怡,我把《地藏王菩萨经》翻来覆去看了十来遍!您有空不若再提点提点我们?” 宣榕笑着拒绝:“我今儿可能就在宫里歇一晚了,你们赶紧回吧,等落钥了就麻烦了。” 她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无非想在她面前露脸,若得了青眼,父兄家族可获荫庇。 一个人如若久居权力中央,哪怕再英明谦逊,也会难听到真话—— 阿谀奉承的话听多了,心性高傲,怕是恨透逆耳忠言。 另一种层面的不得自由。 这也是她旅居京外的原因之一。 这仍旧未吓退众人,宣榕只能指尖轻点桌面,半开玩笑道:“突然想起一事,鹿鸣筵上那两首诗,哪首夺魁仍有争论,待会昔帅和季少卿会来。正好,诸位待会也帮忙一起定夺定夺?” 此言一出,这群未经世事的世家公子贵女们,脸色微僵,不出片刻就作鸟兽散状。 笑话,家里亲哥和老头子都怕季檀怕得不行,恨不得把监律司供奉起来,何况他们? 唯有耶律尧,在众人告辞后,挑眉来了句:“你找季檀问事?” 宣榕琥珀色的眸底透出点好奇:“我说的可是昔大人和庭芝两人。” 耶律尧啧了一声:“以季檀的性子,就算诗词难分伯仲,也不会和昔咏争上的。况且他不早有三幅贺岁图了吗?还凑个什么热闹,自然会大方退步了。难得见你诓骗人,一骗还是一群啊小菩萨。” 宣榕用指尖梳过阿望柔顺的脖间毛发,神色淡然温和:“没法子,回京城了,自然回乡随俗。在这里,最多的就是假话,一直说真话的人难得善终的。” 她微抬下颚,示意方才某个位置:“说把经文翻来覆去,看了十来遍的那位公子,出了名的风流潇洒,彩衣街常客,一个月在家睡囫囵觉都没几日。我估计他是在歌坊酒楼顿悟佛法的。” 许是罕见地听到她损人,用得还是一如既往柔和恬淡的语气,不违和,但很新奇。耶律尧不由闷笑起来:“或许只是为了看上去和你志趣相投一点?” 宣榕却道:“殊途同归也能志同道合,不必拘泥于此。否则,不就成了故意迎合了么?” “我赞同。”耶律尧又问道,语调散满慵懒,“你找季檀问什么?我要避嫌么?” 宣榕摇摇头:“不必。这段时日监律司抓内应、查各部,趁着西凉敌细这事儿,正好可以借机调查之前的几桩案子。正好你帮我捋一捋。耶律,你比很多人都敏锐。” 耶律尧不置可否。 过了片刻,侍从通传,脚步声自楼下踏步而来。 季檀并非练家子,他骨子里还有文人的慎独内敛,步履轻凝,刚进暖阁,就听宣榕声音含笑:“庭芝的名号真好用,吓人一吓一个准。” “……”季檀脚步一顿,行了个礼,又见阁内除了宣榕和随侍,还有一人一狼,不由微微蹙眉,犹豫再三,还是道,“郡主,这位……不是您聘的侍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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